第七章 中央公園
憤怒並未壓住李爾的理智。不知是蒂諾佐家族的遺傳,還是因為體內另一人格尚未完全消亡,李爾感覺腦袋成了一台同時運行兩個系統的電腦,隔離了憤怒和理智,兩者分別進行獨立的“運算”。
思量片刻,他依舊不認為操控者是其他家族。哪怕族長失心瘋,但家族有參謀顧問和各軍團首領,他們是最不願展開戰爭的人。參謀顧問,或者稱之為軍師,他們的責任是分析行動造成的後果,以及提醒族長避免非理智的行為,大多數時候是家族的第二號人物;軍團首領手中各自掌握一支武裝力量,戰爭消耗的是他們的手下,莫名其妙的損失是他們絕對不願意接受的。
所以,其他家族是幕後主使人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
不成氣候卻想干場大的,以造成轟動效應抬高身價的小幫派?可是,他們真不知道得罪蒂諾佐老頭子的後果?世界上有這麼愚蠢的人么?強大如FBI傳奇頭子埃德加·胡佛,都無法剷除的蒂諾佐家族,是他們能得罪的?
線索再度陷入死胡同。想不出個結果,李爾暫時將之放到一邊,思考如何利用資源。除非對手非常強大,動用老頭子的力量就不必了,李爾不希望讓別人產生他已經加入家族事業的錯覺。那麼,可以利用的資源有哪些?
視線掃過茶几上的報紙,腦海冒出一個好主意。依此估計五大家族的反應,其他家族不好說,但老頭子肯定不會反對。拿來利用的人……應該沒關係,反正他們也有好處。
行,就這樣了。李爾擬定大略方針,接下來是具體事項。
“娜塔莎,你能聯繫到茱莉嗎?”李爾擔心地看着神色鬱郁的少女。
娜塔莎強笑一下:“她每個周末都要回家,如果我打電話找她出來玩,她一定會答應的。”頓了頓,她問道,“哥哥,要找體育老師嗎?他不上我們的課,我連他的名字都沒問過。”
“有點麻煩。”李爾摸摸下巴,“不過沒多大關係。如果他是茱莉的同黨,茱莉應該有他的聯繫方式。”
“好的,我打電話給茱莉。”娜塔莎悶悶地說完,剛站起身,李爾捧住她的漂亮臉蛋,笑着用力搓了搓:“打起精神來!我已經打算赦免你的罪了,你再給我臉色看,可別怪我不客氣哦。”
“哥哥,你弄疼我了!”娜塔莎使勁搖頭,掙脫李爾的手。看李爾擠眉弄眼的,少女氣呼呼地撲倒李爾,坐在他身上,捏着他的臉死命往兩邊扯。哪知李爾沒有一點紳士風度,狠狠反擊回去。兩人你扯我我捏你,孩子一般大喊大叫,玩得不亦樂乎。
沒一會兩人同時停下手,看着對方的臉紅得跟猴屁股有的一比,指着對方禁不住哈哈大笑。
“氣死了!人家好歹是女孩子,要是破相了怎麼辦?”娜塔莎跑到房間照了照鏡子,立馬噔噔噔噔的跑出來,強烈抗議李爾不人道的行為。
“放心,沒得到我的批准,沒人可以偷走我家的公主。”說罷,李爾疼得直咧嘴,“小鬼,你太狠了吧?黨綱第五條寫明了,不準傷害內部人員,你犯規了!”
“多少年前的老古董了?知道什麼是與時俱進嗎?還有,別說的你好像沒傷害我一樣。”娜塔莎嗤之以鼻,邁着優雅的貓步提臀挺胸走向房間,口中飄出一句很輕的話語,“謝謝,哥哥。”
李爾笑笑,對着少女的背影大喊道:“娜塔莎,你今年十六歲了,哥哥不介意你找個男朋友哦!”
走到門口的少女腳下一頓,隨即加快腳步,狠狠摔上門,以行動回答兄長几近教唆的提議。
半個小時后,一輛黑色甲殼蟲使出哥倫比亞大學,直奔不遠處的中央公園。
號稱“紐約後花園”的中央公園佔地極廣,正值秋天,團團樹葉黃的紅的綠的交織在一起,甚是喜人。約定的地點有一座拱橋,立於橋上,人如被圍在各色織錦中,兼有身下緩緩流水和三兩隻閑鴨,當真可稱得上“山明水凈夜來霜,數樹深紅出淺黃”,可惜不時顯現身形的鬼佬,硬生生破壞了絕美的詩意。
哦,還有舔雪糕的娜塔莎,實在是……算了,忘了自己現在也是鬼佬,還是別裝什麼大詩人了。
閑來無事,觀賞娜塔莎舔雪糕也蠻有意思的。少女吃雪糕像是小貓舔水,小舌尖刮過雪糕,薄薄一層甜味便進了小嘴,然後抽抽鼻子,不知是在聞那股香甜的味道還是因為太冰,煞是可愛。雖舉止優雅,但一根雪糕在她嘴裏轉眼間沒了大半,令人稱奇。
不多時,雪糕解決了,娜塔莎仰起頭來,提着蛋卷放到嘴上,手一松,只剩個尖頂的蛋卷落入嘴中,美滋滋地鼓起腮幫子咀嚼,好似蛋卷比雪糕更美味。將包裹雪糕的紙張揉成一小團塞進衣袋,她朝遠遠走來的一個女孩搖手大呼。
小跑而來的人正是茱莉,她長相清秀,看似是很清純的女生,衣着樣式簡單大方,實在不像李爾想像中的模樣。走到近前,茱莉好奇地看着李爾,然後嘻嘻一笑:“你比照片中帥多了!”
說實話,李爾對茱莉的初印象很不錯,落落大方,稱讚起人來恰到好處。但兩世加起來的經歷告訴他,人不可貌相。所以只是微笑點頭,隨口客套幾句,就此作罷。
來之前他和娜塔莎商量好了,接下來,交給娜塔莎吧。
“哥哥,我和茱莉去那邊玩,不叫你不許過來!”娜塔莎的笑容落在李爾眼裏,隱藏着哀痛和落寞,是至親之人才能察覺的細微差別。
蒂諾佐家的,全部都是要強的人啊。
忽然很想抽煙,在老媽的強烈要求下戒了十多年,沒想到現在又有了這念頭。李爾倚在欄杆上,百無聊賴地望着公園外林立的高樓大廈,左側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轉過頭,不禁笑了:“珍妮小姐,這麼巧啊?”
來人正是身兼記者和探員於一身領兩份工資的珍妮,她冷着臉說道:“我是來向你預約訪問的,蒂諾佐先生。”
哦,按理不是得加上“抱歉,我沒找到你的秘書,所以直接向你預約”嗎?今天不針鋒相對地諷刺人了?李爾感覺珍妮不大對勁,無謂地聳肩:“今天我很忙,下次如何?對了,你有煙嗎?”
“好的,你說了算。”珍妮終究沒忍住,拐了幾個大彎嘲諷李爾。她從包包里拿出名片和香煙遞過去,冷笑道,“你不是不喝酒不抽煙的好男人嗎?”
李爾接過煙叼在嘴裏,隨手把珍妮的名片塞進衣袋,滿臉詫異道:“我什麼時候說過不喝酒了?我記得我說的是‘不酗酒’吧?另外,我沒說過我不抽煙吧?而且,我不認為我的臉皮厚到自認‘好男人’的程度,你一定聽錯了。”很無賴地睜眼說了一堆瞎話,他點燃香煙吸了一口,嗆得連聲咳嗽,“珍妮小姐,萬寶路可不是女人抽的煙。嘖嘖,真抽不慣這味道,你有沒有‘中華’,‘雙喜’也成。”
保持了很久冷冰冰面孔的珍妮,臉拉得老長,很想脫下高跟鞋對着這無賴的腦袋敲過去。至於李爾用漢語說的“中華”和“雙喜”,她根本聽不懂。
“冷靜。記住,你的失態證明我做的很好。”李爾抽了兩口的煙掐滅了拿在手裏,伸出雙手示意珍妮千萬不可動怒。他同樣好奇不已,自己怎麼會變得如此無賴。待珍妮強行壓下怒火,他右手撫胸彎腰誇張地行了個紳士禮,“我為我的失禮向你道歉。”
珍妮完全不相信李爾的鬼話,扔下一句“蒂諾佐先生,我等你的回復”,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爾目送珍妮消失在前方,隱隱約約聽到娜塔莎的呼聲,心裏猛地咯噔一下。他朝娜塔莎的方向看過去,當即把手裏的煙屁股摔到橋上,齒縫擠出“該死”兩字,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拚命地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