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哭靈

“乖孩子，你看得見太奶奶？”太奶奶笑吟吟地說。

琳琳擦擦眼睛：“還是能看見！”

太奶奶年輕了不少，也有力氣了，聽見這話更是高興，一拍掌，“乖娃兒！太奶奶就知道你不凡，居然能看見太奶奶，來，咱們說說話兒。”

琳琳也挺高興，不哭了，和太奶奶手拉着手說話，聽太奶奶回憶往昔，太奶奶馬上要見到太爺爺很高興，說她還是姑娘的時候怎麼和太爺爺定親，怎麼嫁給太爺爺。

琳琳聊得高興，卻沒注意自己身體昏昏欲睡，自己卻能跟太奶奶快樂地聊天，但是看在眾人眼裏，就是這孩子眼睛漸漸合上，趴在棺材旁打盹兒，大人都忙，是小姑負責看着琳琳的，但是她還小，只是以為琳琳要睡覺，大人也忙着各種事兒，沒空理她，最先發現不對的是蒼冥，它先是聞到陰氣，但是畢竟是靈堂，陰氣很正常，又看到琳琳打盹兒，湊過去叫琳琳，琳琳也聽不見，蒼冥這才發現不對，趕快去後院找赤焰，前面人多，赤焰不方便過去，於是讓蒼冥在這裏看着他的肉身，它只魂魄去看怎麼回事，到了靈堂發現琳琳的肉身昏昏欲睡，魂魄卻正和太奶奶的魂魄聊天。

赤焰上前，嚇了太奶奶和琳琳一跳，只見一隻火一樣的大鳥在旁邊，琳琳識得是赤焰，高興地說：“赤焰，我能看到太奶奶了哦！太奶奶給我講故事呢！”

赤焰盯着太奶奶不說話。

赤焰乃上古火鳳，身上陽氣極重，只目光就讓太奶奶有些受不住。

還是琳琳先開口：“赤焰，你怎麼了？你不認識太奶奶了？”

赤焰卻不理琳琳，只對太奶奶說：“林江氏，你可知自己已死？”

太奶奶想了想：“我死了么？若是我死了，怎麼孩子她太爺爺還不來找我？”

赤焰到：“你可疼你曾孫女？”

太奶奶笑道，“我家的孩子哪個不疼，都是心坎上的肉啊！”

赤焰到：“那我告訴你，孩童最怕陰氣，你看琳琳的肉身，已經昏了。”說到這裏，赤焰一隻翅膀在太奶奶眼前揮了一下，太奶奶便看見靈堂上她三叔和她小姑在哭，琳琳靠在一旁睡覺。

太奶奶只覺得眼前好似閃過自己的一生，最後又看到自己曾孫女兒，忍不住就流下眼淚，“你是說，我以後都不能來看我家孩子們了？”

琳琳看着太奶奶哭，自己也忍不住哭，當年二叔車禍死了，家人按照習俗接了他的魂兒回來之後，堂妹就一直昏睡，還是後來算命的太太說，二叔最疼女兒，此時怕是正抱着女兒呢！小孩子怕陰氣，所以才昏睡。

後來老人燒着火紙念叨：“老二啊，你已經死了，不能再抱你女兒了，你再這樣不是疼她而是害她，你放心，我們以後替你照顧嘉嘉，我們替你疼，你別再抱她碰她了。”

之後不到五分鐘，嘉嘉醒來，果然沒有在昏睡。

可是琳琳卻和家人哭成一團，二叔早逝，卻連疼女兒都不能再疼了。

如今自己和太奶奶卻也遇到這樣的事兒，琳琳哭着問：“赤焰，我不是修真者嗎，也怕太奶奶嗎？”

赤焰道：“你太奶奶如今已是陰魂，你雖是修真者，但畢竟是孩童之身，所以靈魂受得住，肉身卻受不住。因此，你才會離魂。速回去吧！”

琳琳哭道：“那太奶奶怎麼辦？”

赤焰道：“太奶奶畢竟已經身死，只待入葬之日便可有陰間之家，到時便不必擔心了。”又對太奶奶說：“你初身死，魂魄陰氣極重，待入葬後方能緩些，到時，你若有事，可來託夢，但萬不可於此停留太久，否則，不但對孩子們不好，對你自身魂魄也不好。”

聽見這話，太奶奶看着琳琳，和下面為她哭靈的孩子，心裏絞痛，淚流滿面，卻再不能用手摸摸他們。然只過了一會兒，太奶奶擦乾眼淚，轉身背對琳琳，說：“孩子，你回去吧，你身邊有神鳥護你，太奶奶就放心了，你和孩子們也別擔心我，等我到了陰間，找到你太爺爺，我就好了。”

琳琳看着太奶奶還要說什麼，卻被赤焰一翅膀拍到自己的肉身上，醒轉過來，隱約看到太奶奶回到了棺材裏的屍身上

赤焰虎着臉：“琳琳，即便是親人，你也當小心些，你魂魄本就受過傷，萬不可再被陰魂傷了身子。”說完，便拍拍翅膀飛走了，待回到自己肉身，才對看着肉身的蒼冥說：“你去看着琳琳，這兩日哭靈，陰氣極重，尤其是下葬那日，還需開啟數年前過世的太爺爺之墳，琳琳現在身上靈氣極盛，雖有障眼法，也怕被什麼陰魂盯上，你一定看好她，若有不對，速來告知我，若是路遠，用傳音咒便可。”

蒼冥回去看到已經醒來的琳琳，放下心來，心中更佩服赤焰大哥，便乖乖地坐在琳琳一旁盯着琳琳。

說起來，赤焰極為懊惱，不管它如何欺負主人，心裏還是希望這孩子好的，可惜自己這副樣子，又沒有法力，就算琳琳已經到了築基期，可是還是不夠，它在外界還是保護不了琳琳。如今只能指望蒼冥了。下次一定讓主人收個……呃，還有什麼比狼更厲害？老虎？獅子？還是再尋個麒麟、貔貅？可是這般神獸，現在根本極少現世，還是等機緣吧！想到當初自己身為火鳳卵，好好的在天庭，居然趕上共工和祝融大戰，把天破了一個洞，於是狗屎運掉到凡間，被小丫頭撿到，可真是緣分啊！

雖然跟着她，碰到不少倒霉事兒，不過比起天庭安逸的生活，它還是更願意和她一起吧！不然鳳王來找自己的時候早該回去了。

唉，自己真是……

一隻母雞覺得大吉大利這樣憂鬱的樣子很迷人，於是上前送秋天的菠菜：“大吉大利，我好喜歡你，咱們一起生個蛋吧！”

赤焰的憂鬱情緒立刻轉化為怒火，瞪着雙眼，就上前啄啄啄：“尼瑪你還真以為爺是雞啊！我啄！我啄！我啄！”

鳳落雞窩被雞欺啊！

……

琳琳醒來，並沒有因為看到太奶奶的魂魄而高興，而是大哭，太奶奶現在連疼孩子的權力都沒有了啊！到底是什麼樣的神這樣殘忍，讓死去的長輩疼孩子的權力都消失了……

琳琳哭得難受，連旁邊才一歲的梅梅都上前拍拍她：“不哭，不哭。”這孩子連話都說不全就會安慰人了，琳琳更是抱着梅梅大哭。

夜裏，家人要守靈，小孩子不能熬夜，就讓小姑帶着琳琳和梅梅去睡覺，大人就守在棺材前看着燈，要為逝去的親人照亮離開的路。

第二日起來，琳琳才略好了些。

看着身邊熟睡的梅梅，琳琳心裏有些愧疚。是的，愧疚。

琳琳一生，交朋友都是隨緣，比如住的不遠的萌萌，又比如上學同路的小婷。

琳琳耳根子軟，性子有些軟弱，很乖巧，在家裏聽大人的話，在外頭聽朋友的話，以前奶奶讓琳琳帶梅梅玩，琳琳高興地拉着梅梅的小手一起去找萌萌玩，萌萌就在一旁說：“咱們玩，不跟小孩玩，她們一點也不好玩。”於是，就拉着琳琳跑，兩歲的梅梅就在後面追，喊：“姐姐，姐姐，你去哪兒？等等我，等等我……”

多虧了當時是在鄉下，梅梅才沒出什麼事兒，不然一個兩歲的小孩一個人……現在琳琳想起來就害怕。覺得自己當時太任性了……

後來梅梅過得很好，和她母親一樣，善良溫和，雖然婆家瞧不起她，覺得她學歷低，但是周圍的人都很喜歡她，而琳琳對她的感覺，一直是愧疚。

不怪萌萌，怪自己太笨太傻又太聽話。

長大的琳琳不再交朋友了，總是一個人，凡事很固執，不喜歡聽別人的話，不知道是不是此時留下的陰影而產生的條件反應。

摸摸梅梅嫩嫩的小臉，“姐姐這一輩子一定好好照顧你的。”從小好好照顧你，長大了，讓你去好的學校，梅梅很努力，如果去好學校，絕對不會只念到初中的。

拉着梅梅軟軟的小手，琳琳覺得因太奶奶離開的悲傷好過了一些。

哭了一上午，不過這次是抱着梅梅哭的。到了中午，琳琳都和媽媽一起和家人坐一桌一起吃飯，大姑本要拉過梅梅，但是琳琳不放手，兩個媽媽只好坐在兩個孩子旁邊喂飯。梅梅一歲了，還不會走路。大姑要哭靈，按理說不該帶着這麼小的孩子，可是婆家不幫忙看孩子，無奈，只好帶過來。

所有人里，大姑哭得最凶，她從來都只記得人的好。

吃過飯，小姑帶着琳琳到喪席的出口處守着，她們看到有好幾個偷拿饅頭的。琳琳仗着自己是小孩子：大喊“你拿俺家饅頭幹什麼？”

有的人就把饅頭藏到身後，死不承認：“誰拿的，俺可沒拿！”有時則是撒腿就跑，有的好面子，下次就不拿了，有的還是偷偷拿走。都是村人，小姑大了，也不好意思追。其實，人人都只是為了吃飽罷了。

2012-1-16BY赫連月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