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逆水寒》五
顧惜朝在邊塞當了三年的兵,卻因為礙了某個有些官階的人的眼,一直是馬前卒的角色。不管他殺了多少敵,立下多少功勞,最後封賞到他頭上的不是被人頂替了職位就是被人分去了獎賞,屬於他的一點都沒有。
當兵就要服從命令,服從軍令!顧惜朝對自己說。
在他當了這三年的兵,忍了三年的欺壓,受了三年的罪后。憤懣早已不見了,顧惜朝心裏已經燃起了一把火。
他雖然是馬前小卒,但他如今真正的上了戰場。
他已經學會了怎麼抵禦敵人,參透了如何領兵進攻。
他根據一次次衝鋒陷陣的實戰,已經在腦海里編撰出了一本屬於他顧惜朝的兵法!
既然這次參軍沒能讓他出人頭地,但顧惜朝一直相信。會有人懂得他野心,會有人了解他的才能。他要將腦海里的兵法撰寫出來,只要讓懂得的人看到。
顧惜朝永遠不會低下頭,他跟着這前行的部隊向著京城的方向前行。他隱約能看到那個當年的小姑娘坐在旅店門前,托着下巴送別與他的景象。
那個小姑娘是他的朋友,她小小年紀都能夠自己闖蕩出一片天下,那顧惜朝也可以。
……
“好了,好了下一個!”
“姓名?”
“顧惜朝。”
“哦?”
那個發放俸祿的官兵拿眼睛斜睨了顧惜朝一眼,嘖嘖嘆了兩聲:“原來就是你啊?僥倖在場上活下來就不錯了,諾,你的。”說完拿管毛筆唰唰唰的將顧惜朝的名字標記上冊。
這竟然是顧惜朝三年來聽得較為不錯的話了。
那官兵將一袋銀錢扔到顧惜朝手裏,扯開嗓門喊:“下一個,下一個,離了這戰場服滿了役就別再回來了!”
顧惜朝拿着被剋扣的僅剩不多的三年俸祿,頗有些無奈的離開了軍營。
“說好了要出人頭地,結果你還是一事無成!現在連俸祿都讓人剋扣!”
雖然嘴裏是這麼說著,但是他的心裏早已沒了初入兵營時不得而遇良機,反而得罪了人時的極度憤懣情緒。這些年他的忍耐力也不能同當日而語。
他步伐不緩不急,背對着夕陽落下的地方前行,在茫茫雪地中身影一如既往的挺拔。
天上一輪圓月,照的地上猶如灑滿了銀霜。風聲從被積雪遮掩一二的草木叢中颯颯而過,偶爾吹落一片雪。顧惜朝走的很穩,即使腳下的靴子被積雪打濕沉甸甸的凍在腳下,他的腳步也沒有一絲遲疑。他掩了掩身上的棉袍,看着遠處那如星星般遙遠的燈火之處。
他就這麼走着,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天邊露出魚肚白才將那燈火不滅的房屋全部映入眼中。
鮮紅色的店家旗幟在風中迎風而舞,似有鷹鳴聲從那旗幟間傳來。
顧惜朝眼中的旅店也不再是當初那小小的一片院子。他腳步頓了頓,又抬起。
屋內與屋外果然不是一個世界,顧惜朝進了這暖融融的屋子,身上的筋骨都恨不得拆開了分開放着歇一歇。
“客官?打尖還是住店?可是姓顧?”
顧惜朝側頭看向那講話的小二,眉毛挑了挑。他將手中的銀子扔了過去,道:“住店。在下姓顧。”
“好嘞,那客官您往後院請。”小二果然將那使了暗勁的銀子接在了手裏,只聽他嘶嘶的在手中的銀子上吹了兩口氣,聲調又高又長“一間上房~四個碟子~一碗熱乎乎的湯~~”
顧惜朝停下了步子:“我不要碟子,也不要湯,更沒要上房!”
小二哥嘿嘿一笑,邊引着顧惜朝往後院走,邊道:“那哪能行~咱們可是得了老闆的吩咐的。”
顧惜朝有趣的道:“哦?什麼吩咐?”
“我們老闆說了,若是聽到鷹巢中的微風大爺叫喚了,就注意有沒有書生打扮一看就英俊不凡的年輕人進門,若是有的話,就問問是不是姓顧,若是有個英俊不凡又姓顧的人來了,那可一定要好生款待,若是招待的不好,小心她回來后咱們的飯碗不保。”
顧惜朝聽到微風被叫做“大爺”,面上差點就笑了出來。聽到陸虞靈不在店內,他凝凝神問:“你們老闆今日不在?”
“本來是在的,可您既然是咱們老闆的朋友必然知曉咱們老闆跟那裏有點勾當。”小二努努嘴示意城內的方向。
三年前陸虞靈開始幫着朝廷某一大官在暗地裏搜羅消息,這件事顧惜朝略微知曉一些。只是:“勾當?”
“唉,可不是么,咱們老闆偏偏要說那不是什麼正當營生,也就當得起勾當二字罷了。不過老闆說了,她今日不到太陽落日就能回來。這位書生大爺,小的按照老闆的說法給您安排了這裏的房子?她還說‘若是我那朋友不喜歡我的安排,一定是不把我當做他的朋友。’”
小二帶着顧惜朝到了後院,又送他上了二樓。上到二樓后,耳邊就是一靜,仿若世間所有嘈雜的聲音都被阻隔在這二樓之外,只留下這一片凈土了。
小二打開了一間屋門,卻不曾再進去。顧惜朝抬腳進入屋后,就被屋中那讓暖爐燒的整個房子都透着的一股暖意烘的周身都暖了起來,他看向腳下,自然發覺地上竟然還鋪着厚厚的毯子。
這房間外邊看着小,內里卻是五臟俱全,書桌書櫃一應物品皆有,明顯是專門為他收整出來的。
只是顧惜朝先前聽了那小二的話此時卻是不好開口拒絕了。他將手裏的行禮包裹放到案上,轉過身就聽那小二說:“顧大爺您先在這裏歇一歇,我們燒桶熱水先讓您泡泡,去去涼氣,趕趕乏。”
好似是怕被顧惜朝拒絕,沒等到回話小二就一溜煙的跑遠了。
顧惜朝要將袖口放寬鬆一些的手指一頓,把那句快要脫出口的“多謝”咽回了喉嚨里。
……
夕陽還未落時,陸虞靈騎着一匹馬踏踏踏的直直進了京郊旅店的後院。她從馬上跳下來,將手裏的馬掛在樁上,捏着馬鞭便進了屋子。
陸虞靈從後門進了旅店,匆匆的到了店內之人才能進的暗房內。她從那門口拿起酒碗掀開一角氈帽將酒直接灌進了嘴裏,直到冰涼的液體順着喉嚨到了胃裏又變成火熱的辣意湧向四肢百骸,才感覺人又活過來了。
“我說好的那個朋友你們接到了沒有?”
陸虞靈將碗放下,就見小二王川不知從哪裏得了陸虞靈回來的消息,飛快的從大堂竄進了暗房:
“哎喲掌柜的,您吩咐下來的事情咱們哪裏有做不到的!人當然是好生的接到了。”
陸虞靈面上浮現一抹笑意:“多謝了,你們繼續忙。”便掀開帘子往外行去。顧惜朝如今住進去的房間自然是她親自為這輩子交到的第一個朋友收拾出來的,對於這個四年不曾見面只有書信往來的朋友,陸虞靈一直不曾忘記。若不是顧惜朝好心將她從地上撿到馬車上,她現下會如何就不是她能得知的了。
她敲響了房門,就聽到晴朗乾爽的聲音從屋內傳來。“進來吧。”
陸虞靈打開了房門,與房內之人視線一碰,她幾乎是立刻就碰的一聲將門合上了。只是腦海里那一片露出水外的鎖骨與在水霧中蒸騰的黑色眸子讓陸虞靈幾乎要跳起來將腦海里的東西甩出去。
房內傳出來一陣嘩啦的水聲,然後大概就是穿衣的窸窣的聲音。陸虞靈終於反應過來自己應該先離開這裏,留下來豈不是會讓房內之人尷尬,只是她抬腳剛邁出一步就聽到一陣上樓的腳步聲傳來。
不行,若是下樓的時候碰到了人,惹人懷疑怎麼辦?她看着被她封的嚴嚴實實的二樓走廊,深恨自己做事太絕,現在連從二樓跳下去的機會都沒有了。陸虞靈裝作剛剛上樓的樣子,面朝著房門。畢竟她不想聽到自家手下傳出什麼“原來咱老闆是個愛別人洗澡的色女人,連朋友都不放過……”這樣的閑話來。
她作出一副要敲門的動作的時候,時間剛剛好,上樓之人已經露出了一個頭。
“喲?掌柜的您回來了!!”王川的弟弟王平一隻手拎着一桶熱水從樓梯拐角處露出半截身子,他看到站在門口的陸虞靈高興地打了個招呼。
“是啊,剛回來。我聽說我那朋友住進來了。”看到陸虞靈伸着手要敲門的樣子。
王平連忙道:“等等,老闆!我剛才想着幫顧公子磨墨,卻不想將墨全都倒在了顧公子身上。顧公子他這個時候不太方便啊!!”
陸虞靈立刻點頭,說:“既然如此,那我們接風晚宴時再一敘,我也剛回來不舊,先回房休息去了。”說完轉身下樓。
王平嘿嘿一笑,送掌柜的下了樓,這才開始敲門:“顧公子我們掌柜的回來了您也聽到了吧,咦?您不要再加一桶熱水了?”
原來顧惜朝已經穿好了最後一件外衫,連頭髮都綁了起來,他頗有些不自然的說:“嗯,只不過是一點墨而已,我洗好了。小王,你怎麼去了這麼久?”
“唉,別提了。最近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那麼多的江湖人士,從四面八方都往京里趕,我們客棧在外城離着那裏面還遠呢人就滿的不得了,更別提里城了。”顧惜朝的注意力終於被王平說的這件不太尋常的事情吸引了。
另一邊的陸虞靈回了房間不一會兒,不曾想又接到了手下之人送來的消息。陸虞靈打開紙條,發覺這消息與她那仇人有些牽連,讀完后就將那紙條捏成碎片扔到了炭爐中。
她草草的寫了封信給顧惜朝留在桌子上,竟然連道別都沒有就又出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媽蛋喲,咱趕了流行的前線,得了我們這邊最流行的流感有木有。
特點是:燒阿燒,反覆燒。
今天發燒第五天,掛水第四天,腋下溫度三十七度八。
終於……又高了!
ps龍門飛甲,編編說這個可以有~~
顧美人你仍舊沒能出人頭地,我對你不起!!
最最後晚安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