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天龍八部》十
逍遙子因為一年之間不間斷的為徒兒輸送內力調養身體傷了根基,一夜間白了頭髮。心力交瘁之間便在徒兒身邊睡了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在睡夢中的逍遙子突然被身邊之人的動靜驚醒,他在黑暗中睜開了眼。隨即無崖子身上突然湧出的火熱內力,讓逍遙子知曉他這徒兒又被暴虐掌控了。他心內疼痛嘆息之餘,便想伸手點上無崖子的昏睡穴讓徒兒睡上一覺,卻不曾想無崖子竟然因為他的頭髮醒了神智。
逍遙子心內寬慰,他的徒兒最挂念的是自己。隨即又想,若是早知如此,便是為了徒兒好,早點白了頭又何妨。
他摟着懷裏的無崖子,感到徒兒為了他自責自怨,情緒起伏很大后,逍遙子就一指點上他的穴道。無崖子身子軟了下去,手裏攥着逍遙子的一角衣衫,陷入昏睡中。
逍遙子將那寒鐵鑄成的鐐銬用鑰匙打開,便抱起徒兒一步一步的出了這山洞。洞口的奴僕,見到兩人出來,從懷中拿出一個細哨,放到嘴邊吹了良久。也沒聽到有什麼聲音傳出來,那奴僕就把哨子放進懷裏了。
因是冬季,這縹緲峰上也積了一些雪。遠遠地望出去,由於縹緲峰上白色的霧氣,竟然會給人一種身處在蒼茫雪原之上的感覺。
巫行雲三人向著這縹緲峰上無崖子療傷的洞穴來的時候,便看到師傅一身白色的裘衣,一頭白色的發。師傅即使站在蒼白的雪色之上,即使臉上佈滿疲乏勞累,也會讓人第一眼便看到他,看到他永遠筆直的身姿,不凡的氣質,他從不會泯於蒼蒼茫茫的雪中。
“師傅,師兄他……”無憂子面上一股抑鬱,此時見了師傅滿頭白髮以及被師傅抱於懷中不曾有動靜的無崖子,兩道眉深深地皺在了一起,心內惶恐不安。
逍遙子安撫他道:“無崖子已經無礙了,只要再休養一段時間,就能如以往一般與你們一同習武。”他微微嘆了口氣,又對無憂子說:“無憂,你不必自責,以往你們打鬥時也都是那般玩鬧的,你師兄如今恢復了神智,醒來后定不會怪你。”
聽了逍遙子的話,無憂子身上的重擔一下子卸了下來,心裏壓着的大石終於落了地。
巫行雲猶豫半響終於問道:“師傅,您的頭髮怎麼會……”
“無妨。”逍遙子笑了笑“為師也是人,韶華易老,青絲終成雪。為師也不過是早了那麼幾十年罷了。”逍遙子不甚在意,縱使功力退步又如何,再練回來也是一樣的。逍遙子對着憤憤的想要說什麼的李秋水安撫一笑,便當先一步,抱着無崖子往山下屋舍中去了。
李秋水花瓣似得小嘴一撅,面上神情很是不滿。“師傅也太偏心無崖子師兄,師兄你的內傷,師傅卻是問都不問。”
無憂子步子一頓,無奈道:“小師妹,我的早就好了,師傅怎麼會看不出呢。再則師兄自小就最愛跟師傅待在一處,我還記得有一段時間,師兄與師傅每日裏同吃同住,若說跟師傅相處最多陪伴師傅的也還是師兄。而那時候,我與師姐大多時間都在爭先學着自己的課程,哪會分神陪着師傅玩樂。”
“一定是無崖子師兄自己貪玩,不愛練功學習。”李秋水嘟噥了一聲。
巫行雲對李秋水冷冷一笑,說:“若是師弟不愛練功,縱使他的資質能比上你的無憂子師兄,也會因為惰賴荒廢了武學。可師弟資質不比無憂,只與你師姐我不相上下,此時卻能與師姐我打個平手,可見他基礎紮實,比我這早學一年武的又如何相讓了?若是他能惰賴一點,此次也不會走火入魔了。還有,你哪次看到無崖沒有完成師傅的課業?”
巫行雲震了震衣袖,腳下一點,便如燕子一般輕身去了。
“……師姐也偏心的很。”李秋水仍舊不平。
無憂子一把將她抱起,笑着說:“好了,師兄知道秋水與師兄最好了,我不覺得有什麼,秋水心裏也別不高興了好不好。”
李秋水聞言,臉上露出一個高興地笑容,她甜甜的說:“師兄對秋水最好了。”
……
遙遙的師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無崖子想要回頭卻被師傅一指點住了穴道。
“無崖,此次為你梳理一遍內力,你便可以傷勢痊癒了。”
不,師傅為了我已經傷及根基。不可再損耗了!
無崖子想要如此說,卻發現怎麼也講不出話來,他心裏大急,汗水如雨水從額間直直淌下,卻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阻止師傅向他體內輸送的內力。
心中的惶急隨着身後師傅越來越薄弱的內力漸漸加深,終於逍遙子內力不支為了支撐身體將頭探在了無崖子的肩膀上。
他聽到師傅說:“無崖,如此你便可以好了。”
溫熱熱的液體不斷地順着脖頸滑進他的衣衫內,無崖子心中大撼,竟然衝破了穴道,等他轉過頭后就看到師傅閉着眼睛,嘴角猶自流着血。無崖子心中劇痛,他大叫一聲“師傅!”便要轉身去扶,卻抓了個空眼睜睜的看着師傅往地上倒去。
他伸手去撈,可地上竟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將師傅吞噬……
無崖子眼疵欲裂,“啊”的大叫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
夢,還好是夢……
他環視四周,才發覺自己竟然在師傅的屋子裏,他赤着腳下了床便要往外跑去,卻與進門之人撞在了一起。
逍遙子本能躲開的,但看到無崖子惶恐的樣子,便由着徒兒直直的撞了上來。他悶哼了一聲,胸腔里卻傳來陣陣笑意。
“無崖,你怎麼一醒來就變得這麼冒失了?”
“……師傅!”
逍遙子被徒兒摟的又緊又用力,他嘴角的笑意不減,把手放到無崖子的頭上,輕輕地撫摸着。
“無崖越來越像小孩子了。”
無崖子悶悶的聲音帶着一絲鼻音,他說:“師傅,無崖以後再也不離開你,陪在您身邊一輩子可好。”
逍遙子手一頓,向來孤獨寂寞的心裏因着這話溫暖了一瞬,他不知是何心情的嘆息一聲,將手溫柔的蓋在無崖子的額上說:“好。”
……
自此無崖子真的天天黏在逍遙子身邊了,那架勢比小時候還有過之而不及。對於習武這一件事上,無崖子雖然已經沒了顧忌,但是卻遠遠不是原來那種用心的態度了,似乎對於習武這一事上,再也沒了興趣。
他每日裏陪着師傅下棋撫琴,親手為師傅洗手作羹湯,美其名曰要將師傅傷了的身體補回來。
逍遙子終究是傷了根基,某一日無崖子竟然聽到了師傅隱忍的咳嗽聲。
無崖子在院外站立了良久,自那以後白天仍舊與往常無異的扎在師傅的身邊,到了晚上卻常常對着醫書,或者一些講述那些奇珍異品的野記直到三更。
無崖子從那些書中整理出很多或真或假,或真真的出現過或吹噓而出的異寶,能夠對身體有益處,便着重的勾畫出來。一年下來竟然也記載了一本書的厚度。那冊子中這異寶的名字,曾出現地,習性以及作用,還有真實性都被無崖子一一記錄在冊,無崖子最後還給這冊子起了個名字,白天藏在枕頭下不讓任何人發現,晚上獨自一人時就拿出來細細的添補,思考。
無崖子不再認真修行武功,除了對待師傅以及同門師姐弟妹們的關注,其他的全不往心裏放。倒是讓他的心境暗暗附和了那“凈心”二字。
不刻意的修鍊武功,境界也日日的增長。
這一年春,山下的樹木又抽出了綠芽,無崖子在去師傅那裏的路上碰到了許久不曾碰面的李秋水。看到李秋水從師傅院中出來,本想與她打個招呼的無崖子,卻聽李秋水輕哼一聲,運上輕功從他身邊掠過。
無崖子莫名的很,卻也沒將小師妹慣有的小女兒家脾性放在心裏,只想着下次去她院中給她帶些禮物,詢問哪裏得罪了她,賠個不是。
無崖子進了院子,師傅正坐在院中亭下泡茶,正對着無崖子的方向。
青衣白髮,身姿挺拔。手中紅壺傾斜出的茶水如行雲流水般肆意的很,卻不曾有一絲流出杯外,略有些黃-色的茶水在杯中靜靜的躺着。
逍遙子抬起頭衝著無崖子一笑,“無崖,猜到你要來了。”說完低下頭飲了一杯又道:“你是有什麼事要對為師說么?”
他將其中一盞空杯斟滿茶,移到無崖子面前。
無崖子接過,道:“師傅,我想下山一趟。”
逍遙子端着杯子的手一頓,抬起那雙黑的如同墨一般深沉的眼睛定定的看着無崖子。
無崖子此時卻低着頭,不曾看到逍遙子眼中翻滾的情緒,他說:“少則幾月,多則一年,師傅我這次定會護好自己,不會將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逍遙子輕輕的笑了,茶杯與石桌相觸時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語速又輕又快讓無崖子聽不出師傅的語氣到底是如何,逍遙子說“現在還不可,你需在縹緲峰上再待兩個月,秋水有一妹滄海要來我逍遙派拜師,便是我的關門弟子了,你等認了這小師妹再提下山之事吧。”說完站起身來,轉身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