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語言不通怎麼交流
從烈日炎炎到幽洞冰涼,其中地獄到天堂一般的轉換真的非親生經歷者不能體會。短短十日間,林霜降竟然兩次體會到從閻王殿再爬回人世間的感受,一時間除了覺得“尼瑪這個世界簡直天天打仗的戰國還可怕”外,就想着怎麼樣能打出99好感度的摯友線,趕緊離開這個高危世界了。
她想到的第一個人選是沙漠裏遇到的怪人,怎麼說同甘共苦過,好感度漲起來很容易,只要注意者別超過就行。
只可惜她胸口傷口潰爛嚴重,根本沒辦法跑去照顧對方,靠着悉心照料什麼的來漲好感度,她自己都是要被照顧的人=-=。
好在這裏的居民大部分都說漢語,這片綠洲是沙漠與中原的交界處補給站。她的預感沒錯,他們的確就能走出大漠了。想到這裏林霜降忍不住又有些感激沙漠裏膚色慘白的那人,如果他最後沒帶人回頭,恐怕自己真的就要離生機只差一線卻含恨讀盤了。
綠洲里的人大多愛好和平,好在也有不少獵人外出狩獵沙狐,偶爾會受傷,綠洲的大夫也會簡單處理下傷口,雖見效不快,但多少也算是救回了她的命。而她的傷口因為龜息丹,也只是皮外傷,只是因為缺乏藥物加之天氣惡劣,才逐漸惡化潰爛,差點成了要命傷的。
這樣將將養了一周,林霜降便能下床了。這時候包裹里的金葉子總算髮揮了作用,這些金子替她付了醫藥住食的費用,甚至買到了好馬和乾糧。
唯一遺憾的,是這些人沒法治療那人被太陽灼傷的眼睛,只能幫他治療其他皮膚上的燒傷。因為無法同人交流,這名灰發的傢伙便被周圍的人都稱為“怪客”。
這位和常人發色瞳色乃至膚色都不一樣的“怪客”因為換上眼疾,加之語言不通,便更加寡言少語,不大與人交流。除卻換藥十分便是一言不發,若不注意,任誰也無法發現她。
先前林霜降在另一處養傷,等她能下床行走後才發現這個問題。畢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林霜降當然不能放着他不管,更不能任憑所有人“怪客”“怪客”的叫下去。
她能下床活動的第一件事便是摸到了那人養傷的屋子裏。然而進了他的屋子,林霜降才發現,這個同她一齊從那可怕沙漠走出來的人,目前的問題恐怕不止是因為語言不通而引起的“社交焦慮”這一點小小的問題。
他怕光。
那間小屋內所有的窗戶都合得嚴嚴實實,有光從紙糊的窗紙內透過來,他必然會選擇另一側陰暗的牆角。彷彿只有牆角的陰涼才能給他安全。
林霜降猜想,大約是那半個月幾乎將他一層皮都剝下的暴晒日子留下的陰影。可人活在世上,怎麼能一輩子不見陽光?林霜降在心裏做了計劃,面上卻只能嘆了口氣,接近了他。
這人十分警覺,在林霜降還在門外的時候便發現了。
他坐在竹椅上,背脊卻挺得筆直,一應氣度盡絲毫不比林霜降所見過的西域首領差上一星半點。雖閉着眼,面朝著的方向卻是半點不錯。林霜降合上了門,隔絕了陽光,走至他身邊,笑道:“謝謝你最後救了我。”
那人先是微微一怔,緊接着像是想起了這聲音的主人是誰,竟是淡淡的笑了笑,搖了搖頭,說了句林霜降依舊聽不懂的話。
雖然聽不懂,但不妨礙林霜降的感激。
她拖了把椅子,坐在了對方說身邊,自顧自道:“雖然已經認識很久了,但我們好像一直都不知道對方名字,來,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林霜降,師承墨家。”
對方聽着她說了一大串,面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說了句詞,卻又自己搖頭否定了。林霜降也不惱,笑眯眯的拉過了對方的手,在對方詫異的神情中,指向了自己,字腔正圓的開口道:“林霜降。”
那人想要縮回手,但考慮到林霜降的武力值,遲疑片刻還是放棄了,任憑林霜降抓着。林霜降見對方似乎沒能理解自己的意思,便將他的手指直接戳向了自己的臉,又重複道:“林霜降。”
那人顯示下意識想要縮回手指,然而在林霜降難得的強勢以及重複的一遍遍“林霜降”下,他漸漸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他動了動手腕,碰上林霜降的臉,發音模仿道:“林、霜、降。”
林霜降笑彎了眼,鬆開手:“嗯,我,林霜降。”
那人十分聰明,當下明白,便也有樣學樣的扯了林霜降的手,猶豫按着自己的眼角,輕輕念了一個音節:“卡盧比。”
他抬起頭,闔着雙目,向林霜降微微笑道:“嗯,我,卡盧比。”
見這辦法有效,林霜降便每日都來同卡盧比說話,說些最簡單的的東西,從“你我他”教起,一時間竟然林霜降覺得自己回到了幼時,只不過這次她不是被教導的那個,而是教人的那個。
除了學生的塊頭有些大外,種種場景還真是差不離。
在她能行動后,綠洲一連七天都是熾熱的晴天,她也不急,更美勸過卡盧比出門。直到第八天,她終於等到了難得的陰天,便高興地衝進卡盧比的屋子,想要帶他出來。
卡盧比顯然對曝露在天空下沒太多好感,林霜降只能用這簡單的詞句,好說歹說的勸。好不容易才說服了卡盧比勉強將胳膊伸出屋外光亮處。
林霜降見他將胳膊伸出后比他還緊張,盯着蒼白的皮膚看了半晌,確定沒起一個泡后才舒了口氣,笑道:“看吧,我說不會受傷的。”
卡盧比也有些疑惑的收回了手臂,伸手碰了碰,確定無礙后,才在林霜降的拖拉下踏出了房門。
即便是陰天,外面也比屋內要亮得多。
卡盧比站在空曠處,感覺到微風拂面,氣流奔涌,比屋內的空氣及狹小的空間不知要清醒寬廣多少。林霜降觀他膚色,變多少猜到他之前生活的地方一定甚少接觸陽光,否則膚色不會如此蒼白地近乎鬼魅。
她曾聽令狐傷說過,西域有種族居於沙漠地下洞穴,靠洞口泄露光線為存,整日活在陰暗中,為沙漠裏稀少的地下水而互相搏鬥。因為常年活在黑暗中,他們的夜視能力無人可及,同樣的他們的皮膚頭髮乃至瞳孔,也都因此而與常人迥然不同。
林霜降望着卡盧比,覺得他大約就是令狐傷說的那族人,不過他為何出了地表,反而將自己暴露在從未接觸過的陽光下卻是個謎。好在林霜降不打算問,只是若是回不去地下,適應陽光是必須的事情。
她拉着卡盧比走在綠洲的集市裡,尋了處茶攤坐下。即便是陰天在綠洲,沙漠的風也不小。林霜降眼見着卡盧比灰色的頭髮亂髮,按住他試圖將頭髮攏起來打個結的手,問老闆借了根髮帶,站在他身後幫他束起了頭髮。
林霜降嘀咕道:“好好的頭髮打理一下才對得起臉啊,不然簡直暴殄天物。”
卡盧比顯然沒聽懂林霜降在說什麼,但好歹他明白林霜降不會害他,在她做事的時候等着便好。林霜降三兩下便幫卡盧比梳了苗疆人最常見的辮子,幫他攏了攏碎發,十分滿意道:“好了。”
卡盧比聽見這個詞便明白林霜降幹完了,他朝着對方的方向轉去,伸手摸了摸自己束好的頭髮,認真道了謝……雖然林霜降沒聽懂。
能克服第一步,走在外面便好。林霜降帶着卡盧比在茶寮吹了會兒風,便往綠洲的醫生那兒去。綠洲的醫生聽見她的來意,給卡盧比看了看眼睛,琢磨了半晌后搖了搖頭。
醫師道:“我學藝不精,這位公子的眼疾卻是沒有辦法。不過我聽中原來往的商人常常提起一位大家名為‘孫思邈’,或許他有法子。”
林霜降道:“孫思邈,他在哪兒?”
醫師道:“據說這位醫聖雲遊四方,這我倒不知道了。”
林霜降皺了皺眉道:“還有其他法子么?”
醫師想了想又開口說:“中原華山有座純陽宮,我聽說其內奇珍丹藥數不勝數,或許他們的丹藥也可醫治也不一定。”
“華山純陽宮啊。”林霜降暗暗記下了這名字,轉而同醫師道了謝,付了診療費,便帶着卡盧比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卡盧比感受到林霜降心情不錯,便開口詢問。林霜降想了想,伸手撫上他緊閉的眼睛,微笑道:“眼睛,好。”
卡盧比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當下隱隱也有些興奮。然而林霜降緊接着就道:“路途遠,你首先得不怕太陽。”
雖然大部分沒聽懂,但不要怕太陽的意思卡盧比還是猜了出來。他猶豫的仰頭,向著天空中被雲朵一層層遮住的太陽方向,有些遲疑不定。
林霜降握住他手,承諾道:“你的傷已經好了,一點點的接觸,時間不長,你會習慣,它不會傷害你。”
望着卡盧比困惑不解的模樣,林霜降補充道:“我不會傷害你。”
大約是最後一句話讓卡盧比下定了決心,第二天又是個艷陽天的時候,他難得的打開的屋子,主動伸出手去觸碰的光線。
這一回同沙漠裏彷彿要燃燒一切的熱度不同,這是和地底幽涼截然不同的溫和。像是沙漠夜裏握住自己的那隻手,也像是極熱時遞來清泉中和后的溫度。
溫暖,卻毫不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