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暗算與留言
隨着毛怪向後搖晃着倒去，我本能地趁機從它臂彎里一掙，雖然並未完全掙脫，起碼在我倆大叫着翻滾下坡的時候，我不至於被卷到它身子下面被壓成肉醬。
當那天旋地轉的滾落終於結束后，我從滿是樹枝石塊的泥地里抬起頭，正對上毛怪那毛乎乎的大腦袋。大概剛才一下把它給摔暈了，它並沒有立即蘇醒站起，而是臉朝下趴着，身子微微悸動，蓋在毛髮下的臉部傳來哼哼的聲音。
我試着活動一下四肢，還好，除了兩手在地上刮破了點皮外，並無什麼骨頭傷。事不宜遲，趁着毛怪沒醒，我吐掉嘴裏混着泥巴的樹葉渣子，然後輕輕地從地上爬起來，往離毛怪遠的地方逃去。
就在我跑出三五米遠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響動，在這靜悄悄的環境中格外明顯。我回頭一瞧，只見那毛怪突然醒了，它努力支起龐大的身軀，向著我這邊挪過來，似是要來抓我。
見狀，我立馬調頭就跑。聽着身後毛怪奔跑時沉重的腳步聲、憤怒的低吼聲與沿路樹枝被擠得崩斷的聲音，我身體深處的潛力一下子爆發了。在潛能的催動下，我使出了比運動會百米接力還快的速度，向著前方一個勁地衝刺，哪怕是碰到大坑或者山坡，我都毫不停留地一躍而過，只求離那個毛怪越遠越好。
在跑了一段時間后，只聽身後一聲怒吼，接着是“嘭”的一聲悶響，像是什麼東西倒在地上。我不敢輕易停下回頭，而是一刻不停地向前繼續飛奔。直到確信身後再也沒有被追擊的響動，我才停下來，試探性地向身後看去。
身後空空如也，毛怪似乎真的沒有追來。不過鑒於這廝之前的狡詐表現，我不敢大意，而是躡手躡腳地往來的方向移動過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當然，為了以防萬一，我在地上找了一根粗大的樹枝，又撿了一塊有稜角的石頭藏在身後，要是毛怪真的詐死，我就乾脆給它來一擊，跟它拼了！
向著毛怪那邊走了一小會兒，我來到一個小坡上。撥開眼前的樹叢，我從上方清楚地看見了毛怪灰乎乎的半個身體。它仍是臉朝下趴在地上，看起來像一大塊毛毯子。
我猶豫了一下，向它走得更近，手裏把石塊和樹枝都攥得緊緊的，要是等會兒毛怪想要給我來個突襲，就一招放倒它！
但當我真正看清毛怪現在的模樣時，不禁大吃一驚：從它全是灰毛的大身子底下，竟是緩緩向外滲出了鮮紅的血水！
我不敢相信，這毛怪不過是從山坡上摔了下來，居然就把身體給摔出了血，未免太不可思議了。正想着，我向毛怪小心翼翼地靠近，屏氣凝神地細心觀察着它的動靜。
直到我離它不過兩米的距離時，它都一動不動，像是真的受了重傷一樣。我又繞到它背後，看到了它身後斷斷續續灑下的血跡。看樣子，這個毛怪是先前就受了傷，一路流着血跑過來的。我終於打消了顧慮，看來這一次毛怪它真的沒用苦肉計！
不過這也更加讓我疑惑。我不認為這個來去如風、能飛檐走壁的高手僅僅只是在山坡上摔了一跤，就搞得鮮血直流不能動彈。待我走近看，發現這傢伙就連呼吸都幾乎沒有了，而血越滲越多，將它灰色的皮毛都染紅了，場面甚是血腥。
忍住心中強烈的噁心感，我用樹枝撥弄了它幾下。樹枝伸到毛怪身下的時候，我隱約看到它下面的肚皮上大片大片的全是血。在我翻動它沉重的身體的時候，一股強烈的腥膻的氣味撲面而來，熏得我一陣噁心，連連後退。
我在離它較遠的地方蹲下來，瞧着毛怪巨大的身子發獃。這時，我回憶了一下我們摔落的經過，突然想起來，在我們滾下山坡之前，那毛怪本來已經站穩了，但它卻先是停頓了一下，接着才失去重心摔了下去！
對！我一拍腦門，關鍵應該在這裏！當時毛怪帶着我狂奔，一片混亂之中它莫名其妙地停了一下，想必就是在那時它是受到了某種外力的傷害，才失去平衡、摔下山坡的！
不過這也夠奇怪的，我一路上也沒見着什麼野獸，更不可能是毛怪自己撞上了什麼尖銳的石頭樹枝，那這傷自何而來？
看着毛怪的血液漸漸冷卻凝固，我突然身子一個激靈。我想起來，這可是在野外啊，憑我在東北老家林子裏跟人打獵的經驗，這麼重的血腥氣散發開了，應該很快就會引來野獸吧！
快跑！這時我的第一反應。
路呢？
“沿着毛怪留下的血跡，離遠點走吧，等回到我們摔跤的山坡，再想辦法找方向。”我這麼想着，“毛怪一路走來壓壞了不少草木樹枝，找起來應該並不困難。實在不行，就試着用姥爺曾教我的方法，總會有辦法的。”
就這麼走了一會兒，我總覺得遺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沒想起來。直到我順着血跡找到了我們跌落的山坡時，我才猛然覺醒：周圍太安靜了，與我印象中經常去的山林子的熱鬧完全不同。
我停下來靜靜地聽，沒錯，就像剛天亮那會兒一樣，在夏天的早晨，山林里竟然沒有任何生物的鳴叫聲，抬頭望了一圈，周圍一片死寂，連一隻飛鳥都不曾看見。整個林子裏，除了我自己的腳步、呼吸、甚至咚咚的心跳聲，我什麼都聽不到。
在這詭異的絕對安靜之中，我只覺得心底湧起一股寒意，便再也不停，向著山坡上爬去。而當我重新站在先前摔跟頭的山坡上時，我清晰地看到，在疑似毛怪落過腳的地方，有一大灘黑紅的血漬，在綠油油的植被之間，煞是顯眼。
這下我可以肯定，毛怪就是在摔倒前就受了傷的。
那麼問題來了，是誰讓它受的傷？
就好像是為了回答我的疑問似的，恰巧在這個時候，我身後的樹叢里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在這萬籟俱寂的林中，顯得格外刺耳。
我身體僵硬，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間好似被凍結。
“它”，那個在不知不覺中成功偷襲了毛怪的傢伙，就在我的身後。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手裏緊握着樹枝和石塊，心裏不禁苦笑。就在幾分鐘前，我還以為自己得到了老天的眷顧，上天特意給那毛怪使了個絆子，好讓我險中逃生。
沒想到，搞了半天，原來是換了個更厲害的角色要來對付我！
我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緩緩地吐了口氣。該來的總會來。我在心中默數三聲，一，二，三……
我猛地轉過身，沖那處發出聲音的樹叢大喝一聲：“什麼東西！儘管給爺出來！”
沒想到這聲大喝在這靜悄悄的林子裏聽起來這麼震撼，把緊張至極的我自己都驚了一驚。我心裏不禁感嘆着，宋濯你可真是條漢子，哪怕再危險，我的氣勢也不能輸！
這一嗓子喊出來的震撼力很大，就連那樹叢里的存在似乎都沒有料到，一時間竟然停住不動了。
我趁着自己還有勇氣支撐着，便再接再厲，沖樹叢吼道：“有本事就出來單挑！躲躲藏藏的算什麼？”說著像電視裏的斗獸士一樣，朝樹叢揮動着手裏的武器，準備隨時迎接從那裏面衝出來的東西。
不管它是野獸、怪物還是妖怪，我都會跟它決一死戰！就算打不過，也不能像膽小鬼一樣地嚇死。
我靜靜等着對方的動靜，但它好像打定主意要搞伏擊，無論我怎麼挑釁，它就是不露真面目，始終沉穩地待在樹叢後面，再也不動了。
見它就是不動，我也沒什麼耐心再耗在這裏了。反正這個神秘的敵人連毛怪都可以輕鬆擊敗，它要是想出手，我肯定擋它不住。而要離開這兒出林子，我又沒別的路走。我便乾脆拿着我的武器，向著樹叢一步步走了過去。
出乎我的意料，就在我神經緊繃向樹叢靠去時，樹叢那邊突然出現了一道黑影。它從樹叢背後忽然站起身，緊接着身法極快地向後跑去。
我怔了一下，那背影，分明就是一個人！而且不是像毛怪那回看花了眼，而是我真真切切地看清楚，那是個身形偏瘦、穿着黑色衣褲的人！
“站住！”我想也沒想就大聲叫道，“你是誰？停下來！你是幹什麼的？你為什麼要跑？快停下！”
然而那個人跑步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還沒等我到達他此前藏身的樹叢，他的背影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在經過樹叢的時候，我一不小心腳下一空，身子向前一個趔趄，撲到了地上。由於是手先着地的，我的手臂削去了大部分力量，臉在離地不到二十公分的時候停了下來。
也正因如此，我得以看到那人在我身邊地上留下的文字：
“離開這裏，離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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