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是娛樂圈
網絡上的直播點擊率排名在第五天徹底，原本排在第一名的那位網紅早就被擠了下去，在淘汰邊緣險險支撐着，邱語桐因其個性和唱功頗受歡迎，目前排到了第三名，夏流再次爬到了第二名，第一名則成了昨晚鬧得沸沸揚揚的跳樓事件主角——許佳慧。而在這之前，她的名次甚至是墊底的。
不知道為什麼，原本對排名保持神秘感的主辦方這次卻是一反常態地在早上開會的時候就將前十名都公佈了，而宣佈這個消息的還是四大導師之一的鄭行之。
“昨天青雲已經說過了，在這次比賽中無論你用什麼方式都可以。效果，想必大家都看到了。”鄭行之微微一笑，瞄了一眼許佳慧，這時候她面無表情地低着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娛樂圈炒作已經是一種默許的規則，只要你有能力，無論你怎麼炒都行。有人越炒越紅，有人卻是因為炒作而墮落下去。而許佳慧這次的行為……看樣子是一次很成功的炒作，至少，她已經得到回報了。
眾女之間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微妙起來，作為這次事件的直接受益者，許佳慧差不多已經直接拿到了決賽的通行證——昨晚暴增的點擊率基本上不可能再被多少人擠下去了。會多想是正常的，昨天因為成績太差還鬧着跳樓的人今天卻成了最領先的人，說起來都頗有諷刺意味。
坐在夏流旁邊的邱語桐看樣子又在神遊，不過在散會的時候她卻突然拉住了夏流，一臉認真的問她：“夏流，你覺得她這麼做值得嗎？”
夏流當然明白邱語桐在說什麼，她抬眼看着這個明顯在做心理掙扎的女生，輕聲道：“現在看起來很划算，但也只是現在看起來划算而已。”
邱語桐怔住，夏流沒有再多解釋什麼，作為昨晚這件事情的第一見證人，夏流還要和許佳慧一起去見見節目組的負責人，她們還有太多的事需要解釋。
獨自一人到了一間會議室，鄭行之和一群工作人員都坐在沙發上，正在談論着什麼。在他們身邊的許佳慧默不作聲地低着頭，雙手緊緊地交握在一起，還是一身白裙子，□□在外的肩膀格外瘦削，長發隨着動作遮住了臉，莫名讓人覺得可憐。她的外表很普通，在普通人中算是個清秀的美女，但是放在這群艷光四射的參賽者中就顯得太過平庸了。更何況她也沒有什麼特別突出的地方，看起來像個闖入公主舞會的灰姑娘。此時的她眼神空洞的看着地面，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麼。
停下腳步敲了敲門，鄭行之最先看到她，對着夏流招招手，示意她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夏流看了一眼許佳慧，後者似乎並沒有覺察到夏流的到來，始終以同一個姿勢面對所有人，她的狀態不太對勁。
節目組的導演是個戴着眼鏡的中年男人，他先是客氣地自我介紹之後，告知夏流在這裏不會被拍攝直播，而後又看着夏流委婉發問：“我們也是看了昨晚的視頻才發現你那時也在天台的，方便解釋一下嗎？”
夏流明白他的潛台詞，自己是被懷疑與許佳慧聯合炒作了。
能夠理解，不管怎麼看，這次跳樓事件除了許佳慧以外的另一個受益者就是夏流了。炒作這種事情往往需要兩個或以上的人配合才能順利展開，而夏流這次差不多就是那個配合許佳慧的人了。有些事情一旦被懷疑就很難解釋了，更何況她還是唯一嫌疑人。
夏流端坐在這群人面前，臉上沒有任何慌亂，她將昨晚的事全部講了出來。
“我有飯後半小時跑步的習慣，相信這點可以從我之前的那些直播中看出來。昨天晚上七點左右，我路過那棟樓……”
夏流說得很清楚，這些事也的確如她所言沒有任何嫌疑。但是他們的疑問顯然不會只有這麼一點，緊接着鄭行之又問出第二個問題：“你在天台上表現得……嗯，相當不錯，這樣子真是讓人難以置信你是在面對一件事關人命的大事啊。”
夏流緩緩抬眼，認真的看着鄭行之，沒有退讓也沒有怯弱，“正是因為事關人命，我才這麼冷靜。那種時候任何衝動和恐懼都是愚蠢的，您說對嗎？”
此時的她冷靜的有些可怕，不像是個初出校門的年輕姑娘，倒像個久經社會算計的沉穩女人。鄭行之不由得莞爾，他點點頭，頗為贊同夏流的話的樣子，笑道：“嗯，你說的沒錯。”
模特出身的鄭行之在娛樂圈也是個難得的大高個兒，長腿懶懶交疊着，上半身微微屈起，散漫的在鍵盤上敲擊着什麼，沒一會兒，他把筆記本電腦往夏流那邊一推，稍一挑眉，：“你們都很久沒上網了，來吧，你看看網上的評價。”
昨天晚上的時候許佳慧這事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除了尋找女主自身的網站有許多人關注以外，就連微博和八卦論壇都轉載瘋了，許多不看這檔選秀節目的人都涌過來看直播。這也是許佳慧可以在一夜之間從墊底爬到第一名的原因，這樣的奇迹是沒有辦法再複製的。
夏流也不問話，直接接過電腦開始查看。
昨晚網友的評價還多是正面的，大多都在關心許佳慧的情況，在替她擔心。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網絡上的風向悄然而變。陰謀論取代了正面評價，越來越多的懷疑的言論開始佔據網絡，成為主流聲音。
先是有人在懷疑許佳慧跳樓只是在炒作，甚至將時間都進行了仔細分析，最後得出結果:所有的網民都被愚弄了，大家都成為了許佳慧炒作的工具。
這還只是一個開始，麻煩沒多久就蔓延到了夏流的身上，因為有人指出這次事很可能是夏流與許佳慧的聯手炒作，從開始到後來的發展，所有人現在懷疑的關鍵點都和鄭行之之前提的兩點相似。
而現在的情況更加麻煩了，因為被懷疑的對象變成了尋找女主節目組。一個人欺騙大眾進行炒作還可以解決，但是如果一檔節目也故意以這種方式進行炒作那就真的無法補救了。
夏流看完了帖子，一言不發的重新挺直脊背，看着導演。
“現在你們大概都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導演看樣子心情也不怎麼好，他把筆記本電腦推遠了一些：“目前我們的公關團隊想出了解決方案，我先不說，你們就談談關於這件事是怎麼想的。許佳慧，你是這件事的主角，請講講你的打算吧。”
許佳慧原本還平靜的表情一下子崩潰，她幾乎是發了瘋一般哭出聲來，沒有顧忌形象或者說想其他的，哭得很狼狽。但是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許佳慧抬起頭看向了夏流，她哭着對所有人說：“是夏流，是她昨天早上還沒開始直播時找到我說要這麼做的。她說我們這樣做的話就可以賺到更多的點擊，也更有把握進決賽了。”
這句話就像是一道閃電躥過全身，夏流只覺得自己現在又有了昨晚蹲在那兒安慰許佳慧時的麻痹感，她面無表情的看着許佳慧，想說什麼，一時間卻開不了口。突然就想笑，世人常說狗咬呂洞賓，哪知道這隻狗還想吃了呂洞賓呢？
許佳慧一邊哭一邊講述夏流是如何誘騙她的，從兩人的談話地點到談話內容無不清清楚楚，就連夏流都覺得她說的才是真的了。
鄭行之託着下巴漫不經心的看着許佳慧，良久，打斷了許佳慧的講述，抬抬下巴對夏流說：“好了，那麼你也講講這是怎麼回事好了。”
夏流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入皮肉，從手心傳來的痛楚將她有些迷茫的意識拉扯回來。她抬起頭，又恢復了冷靜。張嘴，毫不客氣地否認：“她說的都是謊話。因為，我沒有必要靠她去炒作。”
腦袋中所有的語句經過迅速的組合轉化為最有力的反擊詞彙，夏流心中有了底，不緊不慢地給出理由：“第一，我和許佳慧並不熟悉，從直播中可以看出，她住在五樓，我住在三樓，而我從未上過五樓。在各類課堂上我也沒有與她接觸，就算是炒作，我也不可能找一個這樣不熟悉也信不過的人。”
鄭行之點點頭，示意夏流繼續講下去。
“第二，我炒作的話應該是選擇自己假裝跳樓，而不是當個勸導者。從這次的事情也看得出，跳樓的人受到的關注要多得多，我為什麼要把利益最大的角色讓給許佳慧呢？”
“第三，我有自信，不靠炒作也能晉級。”夏流臉上慢慢出現了自信的微笑，嘴角彎彎，她的聲音也抬高了一些：“尋找女主要的應該是江天王那樣的全能新人，目前的各類集訓課程平均分，我是第一名。我相信觀眾們會更關注實力，而不是這種靠騙人而得來的關注度。”
“啪啪啪”
鄭行之面上帶笑給夏流鼓起掌：“很好，理由很充分，那麼你們再談談自己認為的完美解決辦法吧。”
許佳慧咬着嘴唇看向夏流，小聲地說：“我覺得，應該讓夏流退賽，然後我也該向公眾道歉……不該這樣輕易受到欺騙。”
“向公眾道歉？這樣你還可以順便再刷一次曝光率，我說的沒錯吧？”
夏流垂着眸子，忽然笑了，很溫和的看着許佳慧：“我的看法和你不太一樣呢。”話音剛落，她又抬起頭看着鄭行之，臉上始終保持着恰到好處的微笑：“如果按照許佳慧的做法，身為第一當事人的她還留在節目組的話，我覺得更加落實了節目組幫她炒作的傳言。但是如果將事情解釋為她為了炒作而這樣做，還把節目組和我拉下水，讓我們背黑鍋的話，一切就說得通了。”
夏流言語間分析了兩種方式的利與弊，且巧妙的將節目組的利益擺在了最明面，最後甚至把自己與節目組綁到了一起，不得不說她的看法要比許佳慧的全面得多了。導演投去讚賞的目光，輕笑出聲：“很好，經過你們的這次口試，看樣子倖存下來的是夏流。”
片刻，他臉上的微笑斂去，似笑非笑的看着許佳慧:“許佳慧選手，麻煩你在九點前收拾好你的行李回家吧。這次給節目組帶來的名譽損失就暫時不找你索要賠償了。”
“你的意思是……”
“放棄你，我們選擇留下夏流。”
導演的話落下以後，許佳慧的情緒幾乎是在一瞬間失控，她猛地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夏流，過於纖瘦的身體因為情緒的激動忍不住微微顫抖。夏流也站起身，她的個子比許佳慧高，這時候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氣勢隱約有些迫人。
“憑什麼又是你！就因為你長得好看，演藝課老師就對你那麼好，就因為你好看所以就每科都得高分嗎？現在又是你留下，憑什麼每次都是你最引人關注，我卻要在淘汰的擔憂中每天想着怎麼樣得到一點關注！夏流，你除了這張臉你還有什麼？！”
幾乎是爆發一般，許佳慧好似怒吼一般說出這樣的話。
或許不止是她一個人，還有許多和許佳慧一樣活在被淘汰的擔憂中的女生想要吼出這些話，也不只是夏流，她們所羨慕而嫉恨着的還有邱語桐，傅雪這些人。
“你真的覺得比你好的人都是靠着這張臉嗎？”
夏流突然就理解了江秋彥當年被一個老演員說只有臉可以看時的憤怒，那也是江秋彥唯一一次在鏡頭前動怒，夏流知道，那是自己所有努力都被無視的憤怒。
“你知道在你們睡覺聊天時，那些被你覺得只有臉的人在做什麼努力嗎？為什麼總是把錯歸結於別人的身上？連努力的不夠，憑什麼和別人去拼天賦？”夏流的語氣也變得重了，她盯着許佳慧，“哭有什麼用？利用別人的同情心有什麼用？這樣炒作又有什麼用？你沒有實力，這樣做只是在讓別人笑話而已！”
許佳慧張了張嘴，什麼聲音都沒從喉嚨里發出來。她失神地癱坐在沙發上，垂着頭不再說話。
“很好，不愧是江天王挑中的人啊。”鄭行之看着導演，兩個人相視而笑。
“夏流，剛才一直有攝像機在偷拍的，相信這段視頻放出去，你的點擊率又要火上幾天了。當然，關於你說的某些話，我們會替你剪輯掉的。”
夏流微微一怔后明白了導演的話。在一段醜聞之後用一個正面形象來替節目組挽回聲譽，這就是尋找女主公關團隊想出的解決方案，而夏流，就是被選中的那個人。
也對，勸導許佳慧不要跳樓卻反被潑髒水，怎麼看她都能從嫌疑人轉化為心腸好的倒霉蛋。這也是事實，這裏隨時可見謊言與欺騙。
夏流靠在沙發上，突然想笑。
這就是娛樂圈，她最重要的兩個人掙扎了十年的娛樂圈，而如今，她也開始在其中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