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舊的終點

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的那個白團正湊在自己的面前，不知道在看些什麼，顧言兮微微的皺起眉了，不待她說話，那個白團便退離了好遠，她滿意的舒緩了眉眼，露出了個淺淡的笑容。

【歡迎回來，親愛的……主人。】

074略帶遲疑的聲音讓顧言兮低下了頭，她的身體幾近透明，跟往常相比來說要顯得糟糕許多。

這並不是顧言兮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在很多即將死去的鬼魂什麼，她都見過，靈魂之力被消耗光，它們也沒有了再能維持生存的能力，因此只得消散於此世界。

【主人……】

光團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模糊，原本的電子音十分的枯燥無味，但是卻還是能聽出它話語中的不舍。

074其實也不合格。

【為什麼？】

“這不是你們所求的嗎？”顧言兮笑了笑，她靠着身後的牆，連動彈一下都有些無力，零星的光點從她的身上散出，先前所見到的並不是其他的什麼，而是凝聚着她的存在的靈魂。

在地獄，靈魂一旦消失，便是徹底的消亡。

沒有輪迴，沒有轉世，沒有重來。

一旦死亡，便是永遠的消失。

這個世界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哪怕長的再相似，也只是相似。

074沉默了下去，父親一直希望顧言兮能夠輪迴，可是顧言兮卻無法踏上輪迴道，她的來生就像是被抹去了，看不到，找不見，她只能以這種情況待在地獄裏。

一個惡鬼的靈魂在這裏盤踞，它越來越強大，到了最後，甚至可以和這個世界的主宰所抗衡時會發生什麼事情呢？惡鬼們會可以投向它，期待它推翻現在的統治，讓它們能夠主宰這個死後世界。

顧言兮從不能輪迴的那一刻開始就註定了現在，要麼她死，要麼這個世界徹底被顛覆。

074很慶幸顧言兮選擇了前者，可是卻也難過於她選擇了前者。

贖罪，並不是沒有代價的，贖罪所構建的一個個世界，贖罪者所穿越那些世界，需要付出代價，以靈魂的代價。

顧言兮到底在贖罪里待了多久呢？從073的時候就在了，先是她，再是其他贖罪者，他們所付出的靈魂之力成了淵大人鞏固此間世界的基石。

每個贖罪者都知道。

要得到，必須有付出，只是有些在得到前就死了。

他們渴望轉世，贖罪給了他們一個機會，讓他們進入各種世界，去經歷，去感受，而這個機會需要他們付出自己的靈魂之力，如此，便是等價代換。

【那您所求的呢？】

“我早就得到了。”顧言兮抬起手，空中彷彿飄散着什麼，她將手心合攏，似乎企圖抓住什麼，但是手一攤開，裏面什麼都沒有。

【得到了？！不可能！若是得到了，您怎麼可能還在這裏！】

顧言兮笑了笑，她並沒有理會074的話，“074，你知道什麼樣的人最可怕嗎？”

不等074回答，顧言兮便自問自答了起來。

“一輩子都戴着一張面具，從來都不曾摘下過面具的人。”

074覺得哪怕它跟在顧言兮身邊這麼久，也依舊看不懂她，她在想什麼，她在說什麼。

【為了我們而做出如此大的犧牲，可不是我所認識的主人。】

“為你們犧牲？”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顧言兮嗤笑一聲，074原本以為她會說些什麼她可不是為了它們才這樣的話，但是，它似乎真的對自己的這個主人並不太了解，哪怕它已經陪伴了對方千年以上。

“那你便好好的記着吧。”

“顧言兮，因你們而亡。”

她這麼說著，沒有絲毫的謙遜，那微微帶笑的眸子裏佈滿了星光，驕傲的不可一世。

她很少有這個模樣的時候，這是074第一次見，它該高興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074突然覺得有點難過。

這是它不應該有的情緒，它只是個系統。

【主人，您還真是不要臉。】它這麼說著，略帶哭腔的聲音聽着有些難聽。

顧言兮的嘴角軟了軟，不明的笑意被帶起，她閉上了雙眼，“我啊，可是惡毒女配呢。”

“當——當——當——”

遠方的鐘聲突然響起，074稍稍一愣，這是地獄的魂鍾，有什麼鬼魂死去的時候，這個鐘便會響起，074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鐘聲，久到它都要忘了，地獄裏的人也是會死的。

漫長的時間讓它們遺忘，也讓它們謹記。

074回過頭，那原本坐在地上，一臉笑容的女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徹徹底底的消失了，就像是，這個牢房裏從頭到尾就只有它074。

顧言兮，消失了。

它的主人，消失了。

它明明還有好多好多的問題要問，明明還有好多好多的話要說，然後那個人消失了。

它還沒有問為什麼明知道這個世界是陷阱還要進去，它還沒有問為什麼最後的結局她願意親手毀了自己的靈魂，它還沒有問為什麼呢。

身處的這座牢房突然發出啪嗒的聲音，074抬頭看去，牆面裂開了一道縫，隨着那道縫的出現，大量的縫隙在牆面上出現，最後那禁-錮了顧言兮許多年的牢房開始崩塌，碎裂。

黑色的霧體從那些縫隙中溢出，開始慢慢的吞噬着這裏的一切，很快的，半個牢房都被那黑色霧體給吞沒。

整個地獄都感覺得到這陣動蕩，震動在整個地獄上蔓延開來，所有的東西都開始下沉，崩塌。

074快速的離開了牢房，外邊長廊也開始崩壞，長廊兩邊的壁畫最先消失，那精雕細琢的壁畫眨眼之間便成了一片空蕩蕩的牆壁。

離開的道路其實有兩條，一條通往贖者之地，一條則通往第十八層地獄。

虛無之地是不存在的第十九層，再往上一層自然是第十八層，先前會帶顧言兮走那一條路不過是因為不想她與葉輕言碰面。

074幻化出兩隻手，直接在牆面上撕開一個口子，那個口子裏裝着的滿是璀璨的星光以及黑暗的世界。

身後的牆壁逐漸的崩塌，074聽到身後傳來的轟鳴聲，它回頭看了一眼，黑色的霧體正向它這裏襲來，074不再留戀進入了它撕開的那個空間。

虛無之地里全數被破壞，與它相連的十八層也好不到哪裏去，牢房全面都有崩塌的跡象，整個十八層地獄都顯得十分的糟糕，像是戰後的遺迹，到處都是破損的。

074回頭看着自己出來的那面牆，它試圖拉開兩個空間的連接通道，可是那面牆卻沒有任何的回應。

被封死了。

踏出十八層地獄的時候，074隻看見了一個昏暗的天空，與上次同顧言兮出來時所見到的並無兩樣。

顧言兮死了，虛無之地消失了，然而陪着她的074還在。

父親的使命完成了，淵大人的美夢成真了。

然後，顧言兮死了，徹徹底底的。

遠遠的，074便看見有一個白團慢慢的向這裏過來，那個白團慢慢的幻化成了一個人形，向它這邊走來。

那是077。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