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她一開口,剛坐下的伍苒立馬就站起來了。
寧以白倒是神色平靜,自如地朝年佳點點頭,“你來了。”
目光在兩人身上端詳了幾秒,年佳收回視線,解釋道:“我們主編今晚有事,就換我來了。”說完眼神有意無意飄向伍苒,用打趣般的口吻對寧以白說,“本來我還想邀請你當我的男伴呢,沒想到你已經有了人選。”
寧以白不動聲色地微笑,“剛好她今晚沒事,就陪我一起過來了。”
“哦……”嘴唇一勾,年佳回復的語氣意味深長。
伍苒現在就像是個陪襯物,看着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
想必年佳也是經常混跡於商界,身旁不時有人路過與她打招呼,她出於禮貌回應。
面前的小女孩神色平靜,膚色白皙,面容在黑色禮服的襯托下更顯秀麗。她與寧以白一左一右站着,倒有幾分才子佳人的意思。
也不怪年佳會這麼想,實在是因為那天寧以白在餐桌上對伍苒的態度太過關心,口吻神情就像是在寵溺自己的小孩。對他而言,伍苒究竟是不是小孩,現在還一言難盡。
“又見面了,”年佳收起略酸的心思,勉強用嫻熟的口吻問她,“這些天還好嗎?拍攝順利?”
不知她此刻內心所想,伍苒也笑,“都挺好的,謝謝年小姐的關心。”
“不客氣。”
聽到她禮貌的稱呼,年佳眸色忽然微爍,挽挽頭髮將注意力轉向寧以白,“你是heary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了,以後不要叫我年小姐,就叫我的名字吧。”
追着她的目光伍苒同時看向寧以白,後者心靈感應般回視過來,靜默三秒,他突然伸出手。
其餘兩個女人面上一怔。
什麼情況?
伍苒眸色突變,目不轉睛望着那隻手離自己越來越近,當下嘈雜的環境中,她聽到了自己強有力的心跳聲,撲通撲通撲通的,並且正在以詭異的方式逐漸加速。
正憋氣等着,那隻手的方向突然變了,明明是朝她左肩來的,一轉眼就到了伍苒頭頂。
伍苒臉頰泛着紅暈,平時淡淡目光此刻一瞬不瞬呈放空狀。
看見她這副模樣,寧以白突然想起曾經養過的一隻烏龜,小烏龜經常伸長了脖子望天,一望就是幾分鐘,拿肉絲在它眼前晃悠都不上鉤。
輕拍了下她的腦袋,伍苒回過神見他正笑容親和地凝視自己,“她讓你叫什麼你就叫什麼。”
明明是一句輕飄飄的話,在聽者耳里卻格外沉重。龐大的失落感瞬間襲來,目睹了全過程,年佳強忍情緒別過眼。
“不好意思,我先去趟洗手間,待會見。”
寧以白收回手,一本正經道:“好,一會見。”
先前喝了幾杯,一會的晚會一開就是一個多小時,伍苒為了中途不撤場,尋思着自己要不要也去下洗手間。
才剛抬頭,寧以白就探測到她的念頭般,主動開口,“你去吧,一會出來找不到位子,就向工作人員報我的名字,他們會帶你過來。”
她什麼都還沒說,對方就知道了。伍苒眨眨眼,說好。
沒等他們告別完,年佳就踩着高跟鞋噠噠噠從兩人身旁目不斜視地過去。
伍苒看她一眼,又回頭望寧以白,寧以白倒是不在意,“去吧,慢點走。”
寧以白還站在原地,伍苒離去的背脊挺直,明明腳疼還強撐着。他無聲笑了,晚會的工作人員來邀請入座時才離開。
推開門出來,洗手間的鏡子前站着一人,紅裙黑髮,正對着鏡子在補妝。透過鏡子看到她,那人左眉細微一挑,繼續干自己的事,漫不經心道:“出來了啊。”
伍苒手伸到感應水龍頭下,低頭笑了笑,“嗯。”
先前有寧以白在場,年佳對她顯得很活絡,當下就剩她們倆,對方似乎不想再掛起那張友好笑臉了。
她的變臉在伍苒意料之中,早在寧以白家中,伍苒就看出年佳對寧以白的心思,今晚一聽到寧以白的女伴是自己時,年佳的臉色當場就變樣了,這一幕伍苒瞧得清清楚楚。
“今晚過得開心嗎?”年佳已經收了粉餅盒,彎腰洗手,若無其事地隨口問道。
她的語氣僵硬,伍苒並不想惹事,收回手說:“還好。”
走到烘乾機前,年佳慢吞吞將手伸到下面,烘乾機的聲音嗡嗡作響,完全蓋住了伍苒的聲音。
年佳沒再開口,伍苒也不多話,提上自己的皮包出去,到她身旁時微微笑了下,“那我先走啦。”
她還是沒講話,專註盯着眼前的烘乾機,彷彿沒聽到伍苒的話。沒人搭理自己,伍苒也不覺得尷尬,笑了笑抬腳出去。
烘乾機的聲音突然停了,年佳轉過身,嘴角似笑非笑叫住她:“伍苒。”
伍苒停下等她的后話。
年佳去拿來自己放在水池邊的包,垂眉緩慢整理自己的東西,“我還挺羨慕你的,有這麼一大群人寵着你,平白無故又有了一群小叔叔。”
回頭看一眼她,伍苒並沒有轉身,後背直挺挺的。
依靠着身後的大理石,年佳的神情有點兒淡,雙手叉胸煞有其事地說:“你今年多大了?嗯……應該剛二十歲吧,好年輕啊,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可沒機會又是拍戲又是參加晚會的,我們那時候……”
“年小姐。”
被她打斷了話,年佳也不顯得有多生氣,反而一臉期待地等着伍苒開口。伍苒轉過身,紅唇明眸看着她,“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說,不用拐彎抹角。”
年佳一聳肩,“沒什麼,突然感慨而已。”
“突然的感慨嗎?”伍苒笑了,“我承認,我喜歡寧以白,所以你想對我說什麼?”
年佳沒有驚訝,早就料到了,她手撐在身後的檯子上,靜靜看着伍苒,勾起嘴角,“喜歡?”極輕的笑聲,“哪種喜歡?對長輩的喜歡?還是對愛人的喜歡?”
“是哪一種你會不明白?就像我能察覺出你的心思一樣,你也能感覺到我的喜歡究竟是前者,還是後者。”
年佳樂道:“年輕小孩真是什麼都敢往外說。”
伍苒:“對,我是年輕,不需要年小姐多次提醒我和寧以白之間的年齡差,年輕不是更好嗎,說明我有大把的時間來爭取他,我不怕浪費時間。”
這句話並不是伍苒內心所想的,現今為止,她還沒考慮過去爭取寧以白,一是因為上次表白失敗,二是害怕被對方拒絕後連朋友都沒法做了。可在年佳面前,她不得不這麼說,情敵當前,不能輸了氣勢。
看着什麼都不懂,反諷人的話倒是說得刺耳。年佳直起身子,繞過她向門口走,“那祝你好運了,小姑娘。”
耳邊響起高跟鞋的聲音,伍苒一直被壓着的情緒突然得到了解放,她輕聲笑道:“年佳,你知道為什麼寧以白這麼多年都沒有愛上你嗎?”
高跟鞋停了,她繼續說:“既然他曾經放棄過一個時雨萌,又怎麼會重蹈覆轍,愛上另一個時雨萌呢?”
伍苒轉過身,看着她的背影,目光迷離,“你知不知道你在某些地方和她很像?”
那道身影在她語音落後靜止了幾秒,再次頭也不回地拉開洗手間的門離開。
回到座位上后,伍苒一直沒心情觀看台上的節目,眼神空洞。
一旁寧以白見她回來,只偏頭交代了幾句,伍苒心不在焉地點頭,並沒聽進去。寧以白只當她累了,也不再多和她講話,目光轉向舞台。
晚會結束離開,剛把車子解鎖伍苒就主動到後座。站在原地盯了她小會,寧以白敲敲後座的車窗,她打開,“這麼喜歡坐後面?”
上次也是,送她回學校也主動坐後面。
伍苒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心情不好,轉了轉眼睛開玩笑般解釋:“我怕死啊,你知道一旦發生車禍的話,第一危險的就是副駕駛上的人啊!”
寧以白挑眉,她撇撇嘴還打了個比方,“就好像古代的皇帝一旦駕崩了,第一危險的就是他那些嬪妃們,肯定會被拉去陪葬,最後就算逃出生天了,也會弄個半身不遂什麼的。”
沒想到她也會開玩笑,寧以白靜靜盯着她,伍苒也默默看他。寧以白腿站直,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伍苒被他動作搞懵,他坐在副駕駛的話,難不成要讓她來開車?
果不其然,系好安全帶后,寧以白轉頭問她:“駕駛證帶了沒?”
習慣原因,伍苒通常將身份證這些東西都帶在身上,她弱弱說:“帶了。”又不敢相信地問,“不會讓我去開車吧?”
寧以白唇角揚起,眨眨眼道:“猜對了,你來開車,好讓我體驗下當‘妃子’感覺如何。”
伍苒臉色微囧,爬下去坐到駕駛座上。
開車對伍苒而言不是難事,可旁邊坐着寧以白啊,她就心不在焉了。他不講話還好,一講話伍苒的心思全沒往道路上擺。
“既然副駕駛座上的人是嬪妃,那按照你的意思,駕駛員就是皇帝了?”他看着伍苒認真的側臉,若有所思。
皇帝?嬪妃?
暗戀的人總是敏感的,雖然他沒說什麼,但伍苒心裏已經驚慌了,一緊張踩到了剎車。
“砰!”
沒反應過來,寧以白身體猛地往前一衝,又被安全帶狠狠拉了回來,來回衝擊讓他忍不住皺了眉。伍苒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走神了,你沒事吧?”
他手掌半捂着額頭,長舒口氣,璀璨目光看着伍苒驚慌失措的表情。寧以白嗓音突然低了下來,帶着幾分魅惑,“還真想讓我半身不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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