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華錦和燕九在那裏聊天，但是眼角餘光卻注意着那邊瘋狂的游泉，突然游泉瘋狂的動作停了下來，面容獃滯的看着面前，兩人知道他應該是挖到了。

游泉家窮，買不起棺材，何況還是鄰居幫他掩埋的娘親，所以只是一卷草席裹了就是，游泉跪在那裏許久許久，然後突然仰頭一聲咆哮：“啊啊啊......”

沙啞的聲音，凄涼得讓人心疼，華錦收回目光看向燕九：“不是讓你準備棺材么？弄好沒？”

燕九指指後面不遠處的路上，那裏站着幾個人，正抬着棺材：“早就準備好了，就等您發話！”

華錦躍到樹上，整個人躺在枝幹上：“將棺材抬過來，讓他自己處置！髹”

燕九點頭：“屬下明白！”

燕九讓人將棺材抬到土堆旁邊，目光不經意的掃過土堆里露出來的席子一腳和一雙已經發黑的手，輕嘆一聲不再多看：“這是華姑娘送的棺材，這座墳已經變成了這樣，你就將你娘親彷彿棺材中，讓她入土為安吧！”

游泉充滿血絲的雙眼看向燕九，獃獃的，木木的，彷彿失去了靈魂，但是他還是聽到了燕九的話，從旁邊之人的手中接過鏟子，就在墓地的旁邊開始挖了起來，其他人也幫手挖，六七個大漢手腳麻利，很快一個足以放下棺材的坑被挖了出來，游泉這才去動自己娘親的墳墓蠹。

人已經死了好多天，屍體已經腐爛，游泉卻不在意，彷彿聞不到那股惡臭，親手拋開泥土，小心的將自己的娘親抱起來，輕輕的放入乾淨的棺材裏，細心的為自己娘親整理了衣服這才不舍的將棺材緩緩蓋上。

一切整理完成，游泉失魂落魄的跪在新的墳墓面前，似乎這才想起自己的香蠟紙錢，重新拿過來為自己娘親燒。

燕九看看天色，已經快黑了，心中有些着急：“王妃！該回去了，再遲王爺會着急的！”

華錦緩緩睜開眼，目光掃了眼依舊跪在墓地面前的游泉，翻身落下：“走吧！”

華錦答應得那麼爽快，倒是燕九遲疑了，看看華錦再看看游泉：“你不管那小子了？”

華錦沒有理他，邁步走遠，不過沒有走幾步跪在墳前的游泉起身了，大步大步的追過來，快速超過華錦跪到她面前‘砰砰砰’的就是三個響頭：“姑娘大恩大德，游泉永生銘記，他日一定報答！”

華錦停下腳步，看着跪在地上的游泉：“現在就說這些，你不去找太守夫人報仇了么？”

游泉堅定道：“仇要報，但是不是現在，我一定會靠自己的努力做出一番成就，用自己的能力去報仇，而不是靠姑娘的憐憫仗勢欺人，如果是那樣，我與那趙氏還有何區別？”

華錦一笑：“你倒是有骨氣，好，我期待着你功成名就的那一天！”

游泉留在家裏處理一些後事，華錦和燕九一起回軍營，燕九嘆道：“本以為那小子會衝去找人拚命的，沒想到他居然這麼有原則，倒是有些意外！”

“這不是很好么？”華錦看着遠方：“這份仇恨會成為他最大的動力，他又這樣一個目標去努力，好過孤單一人生無可戀，最後頹廢至死，他是個不錯的苗子，毀了可惜了！”

華錦回到軍營，遠遠就看見一道身影站在門口，明明只是一道黑色的影子，什麼都看不清，可是她卻清楚的確定那是百里夙，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的目光柔柔的落在她身上。

馬兒到門口，一個士兵過來牽着韁繩，華錦翻身下馬，百里夙已經走到她的面前，修長的手拂過她額間的發：“累了沒？給你備了熱水，洗洗換身衣服再吃東西！”

“好！”華錦順從的點頭，任由百里夙牽着她的手走進軍營。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但是面對這麼溫柔的王爺士兵們還是覺得不真實啊，倒是燕九看着兩人的背影長長一嘆，到底是老天開眼啊。

華錦和百里夙一起漫步往營帳走去，兩人都享受着這一刻的安寧，誰都沒有說話，一直走到門口華錦才問：“你都不問我去了哪裏么？”

百里夙側臉看她一眼：“我聽說了，有燕九陪在你身邊我是放心的！”百里夙深情的看着她，伸手撫上她的眉梢：“你聽着，我是希望你無時無刻不待在我身邊，但是我要的是心甘情願，幸福美滿的生活，而不是把你囚禁在我身邊，從今往後，你要做的事情我都不會阻攔你，只要你確定自己的安全，我可以讓你去任何地方，但你要記着，不論去了什麼地方，你都有一個最終需要回去的地方，因為那裏有我在等你，永遠都等着你！”

華錦心中動容，忍不住撲進他的懷抱緊緊將他抱住：“百里夙！”

百里夙含笑撫摸她的發：“我們的一生很長卻也很短，前生經歷了太多太多的痛苦，我只希望接下來的日子我們能安穩的度過，有你相陪，別無他求！”

華錦緊緊的擁住他：“百里夙，我答應你，此生與你生同寢死同穴，沒有任何事情能將我們分開！”

百里夙滿足的閉上眼眸，他終於聽到了她的承諾了，喟嘆：“好！”

兩人相擁了好久才進去，華錦一眼就被屋子裏的東西吸引，驚喜的走過去：“李霄真把藥材湊齊了，太好了！”

華錦連忙就去拿藥材，百里夙無奈拉住她：“這些事情遲一點沒事，你還是快點去沐浴更衣，吃完飯再弄吧！”

華錦看着他很是痛心：“我一想到你體內有金蠶蠱，我這心就放不下來，早一天解了就好了！”

百里夙吻吻她的額頭：“能早點解最好，但是也不着急這一時半會兒，等你吃完東西的時間還是有的，餓着你我可會心疼的！”

華錦面色微燙，有些受不了百里夙這般溫柔寵溺的語氣：“行了！我去洗澡了！”

百里夙看着她匆匆進去的背影，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幾許，雖然沒能一解相思，但是這樣的相處他已經很滿足了，她到底還是愛他的。

華錦舒舒服服的洗澡出來，百里夙已經擺好了晚飯，兩人相視一笑，情意接在眸中，坐下吃飯，不言不語，卻別有一種溫暖之意流轉。

吃完飯放下碗筷百里夙才道：“我已經吩咐下去了，三日後啟程回京，你若是有什麼沒有做完的事情趕緊處理！”

“好！”華錦擦擦手起身，直接將那一堆藥材抱起：“接下來的三天不要讓人來打擾我！”

百里夙看着她手中的東西：“需要幫忙么？”

華錦搖頭：“不需要，我一個人可以！”

“好吧！你去吧！”

華錦點點頭，然後抱着藥材頭也不回去的去隔壁準備好的帳篷，她當初是逼不得已為百里夙下的金蠶蠱，如今必須要拿出來，若不然一個月之期到了，她根本不敢想像那樣的事情。

夜沉如水，百里夙坐在椅子上沒有絲毫的睡衣，外衣歪歪斜斜的掛在肩膀上，旁邊的酒壺已經空了三個，他沒想到如今和華錦和好了卻還是得獨守空房，沒得吃還沒得抱，實在是一種煎熬啊！

燕九知道華錦在隔壁，聞着屋內酒氣就進來了，看到百里夙一人在喝酒，頓時明白了什麼：“王爺！”

百里夙看向他：“你怎麼來了？”

“屬下聞到酒味了，王妃在隔壁，我估摸着王爺怕也沒心情睡覺！”

百里夙抬手吸了一個杯子，斟滿一杯：“既然那麼有空就陪我喝一杯吧！”

燕九拱手坐下：“屬下好些年沒有看到王爺笑了，這些天王爺總算有了點人氣，我們這些人也能鬆口氣，不必如以前那般戰戰兢兢的！”

百里夙掀開眼眸看他一眼，真心道：“這些年辛苦你們了！”

燕九搖頭：“王爺言重了，我們三人都是發誓效忠王爺的，為王爺做事是應該的！”

百里夙輕笑，舉起酒杯：“來！陪我喝一杯！”

“好！”

兩人碰杯，一飲而盡，百里夙道：“回京之後，我打算辭去一身政務做個閑散王爺，日後這天下的一切都與我無關，剩下的日子，陪着王妃和無憂遊山玩水，過兩天清閑的日子！”

燕九起身單膝跪地：“王爺去哪裏，屬下都誓死追隨，一生守護王爺和王妃，還有小王爺！”

百里夙將他扶起來：“你們三人與我多年同甘共苦，早已超越了主僕之情，你們願意跟在我身邊，求之不得！”

燕九難得一笑：“當年王爺於我有恩，這條命早就是王爺的，能守護王爺是我的幸運！”

“好啦！”百里夙可不想繼續聽他表忠心，他這幾個屬下的忠心他自然最清楚不過：“說點其他的吧，如今王妃回來了，紅劍姑娘你打算怎麼辦？”

“啊？......”一向穩沉的燕九都被百里夙問住，剛毅的面容變得不好意思：“紅劍這些年對我都是愛搭理不搭理的，恐怕也不會把我瞧在眼裏了，我雖然有心，但是也不想勉強於她，有緣無分，我也不能強求！”

說到最後燕九語氣中是掩飾不了的落寞，他一直潔身自好，很尊重女子，生平第一次砰的女子就是紅劍，他一直以為有了這樣的肌膚之親是該負責的，毀人清白本就是罪大惡極，如果不負責他就枉為男人，雖然當時紅劍說了不用負責，可是他心中一直都記着這個責任，這些年不曾忘記。

但是如果紅劍執意不願，他也不能真的勉強對方嫁給自己，他已經決定終生不娶，就讓他背着這份罪惡感過一生。

百里夙何等睿智，豈能看不出他的心思，單純得比曾經的自己還單純：“你只想着紅劍不搭理你，你可曾想過這些年你有做過什麼？你有表示過你想娶她的心思么？”

燕九一臉茫然：“我早就說過要對她負責的啊？”

百里夙失笑：“你只是對她負責，不是真心喜歡她，難道她就因為你要對她負責，所以必須嫁給你么？”

燕九不懂，沒有碰觸過感情的男人根本不知道這中間有什麼不同！

百里夙心中瞭然，反正現在一個人無聊，倒也不妨開導開導自己的屬下，如果能和紅劍修成正果，他也是樂見其成的：“你覺得我跟王妃之間是因為什麼在一起？”

燕九立刻回答：“因為你愛王妃！”

“且不說愛，你知道什麼是喜歡么？”

燕九想了想：“我就挺喜歡紅劍的！”

百里夙難得耐心：“你所謂的喜歡不過是對她有點好感，心中想着的只是對她負責，你的心中認定了如此，所以你根本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歡她！”

燕九沉默了，確實，在他心中想得最多的不是喜不喜歡紅劍，而是他必須對她負責。

百里夙為他斟一杯酒：“你先拋開你要負責的想法，試着將她當成一個一般的女子，如果你看着覺得心跳不已，甚至想要親近她，而且非她不可，那麼你就是喜歡她，屆時你就將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的告訴她，那樣她才會正視你的感情，如果你只是想着負責，那是對她的輕視，她不理你也是正常的！”

燕九突然茅塞頓開：“王爺的意思是紅劍姑娘希望是我喜歡她而娶她，而不是對她負責而娶她？”

百里夙點頭：“你能明白就好，還不算無藥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