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婚難行

第102章 婚難行

礙於喬蔓青一路上虎着臉在後面催的緣故,碧蓮一路疾斥馬,馬車猶如打了雞血般直往南陵衝去,終於是不出十日,三人便進了南陵境內。

龍井客棧依然是座無虛席,傾北祭向來是個打理生意的好手。在她手下打理的生意,不用做消息買賣,也能是風生水起,財源廣進,誰讓她財迷呢?見了銀子就不愛撒手。

喬蔓青到龍井客棧的時候,是正午,初秋帶了些涼意,傾北祭的算盤打得啪啪作響,行雲流水,手法之精準快速令人咋舌,喬蔓青走進去,傾北祭抬眼晃了她一眼,手下的動作頓時啪的一聲停了,她定定的站在櫃枱後頭抬眼看着她:“你怎麼來了?”

喬蔓青抿抿唇:“來請你為我做主。”

傾北祭又是定定的看了她好半晌,才面不紅心不跳的開口了:“喲。誰能把咱們喬小城主欺負成這樣啊,這都來求我做主了,我可先說明白了,我也就一小掌柜,遇見那些大夫啊什麼,我也能力有限啊。”

喬蔓青一巴掌拍櫃枱上,嚇得傾北祭一聳,喬蔓青隨之湊近她,咬牙切齒的問:“你不喜歡墨月軒的對不對?”

傾北祭怔怔地忙不迭地點頭。

喬蔓青道:“葉兮現在被豬油蒙了心了,要娶她,你說怎麼辦?”

“什麼?”傾北祭反應比她更是猛烈,啪一聲將算盤狠狠砸在了櫃枱上:“真他媽要娶墨月軒?葉兮他傻了不成?隨便去街上抓一個那也比墨月軒強啊!老娘真是受不了葉兮了,老娘要去打醒他!”

她十分急躁的說完,捋起袖子就準備直接從櫃枱後面翻出來,不等她一隻腳跨過櫃枱,喬蔓青嚴肅的阻止了她:“冷靜。傾長老,葉兮成親,你必定得去綠微居的對不對?”

傾北祭坐在櫃枱上仍然保持着那個翻滾的姿勢,聞言點點頭:“啊。”

喬蔓青道:“那好歹也是葉兮的地盤,你一個人去砸場子,必定有些勢單力薄的對不對?不如,你帶我一起去?”

傾北祭正要壯志凌雲的答應下來,一個好字已滾到了喉嚨口,忽而像是猛地想起來了什麼,生生一咽,神情一肅:“不行!”

“為什麼?”喬蔓青有些沒想到,繼而憤怒不已,幾乎暴跳:“咱倆聯手。天下無敵啊,橫掃綠微居那絕不是問題啊。”

傾北祭眉心都折成了一個川字,她使勁的想了想,最終又翻回了櫃枱後頭去,連連搖頭:“不不不不不。”

“為什麼?”喬蔓青一把扯過她:“你沒理由不答應的,是不是葉兮早就跟你交代了什麼?”

傾北祭繼續搖頭:“沒沒沒沒沒。”

喬蔓青怒的直接就想翻過去跟她單挑了,傾北祭忽然大聲道:“小五,小五,快給喬小城主開間客房,她舟車勞頓,快些帶她進去休息!”

喬蔓青怒了,咬牙切齒怒的跳腳:“傾北祭!”

小五這時迎上前來,抹桌布往肩上一甩:“少城主。跟我來!”不由分說,拽着她便往後院廂房拖去。

清荷碧蓮連忙跟上。

直到喬蔓青身影不見了,傾北祭才開始毛焦火辣,拿過一旁賬本就開始猛給自己扇風,火氣沖沖的問身旁小廝:“小七,樓主最近在哪裏?”

小七默了默,站在一旁沒敢吭聲。

傾北祭扭頭看向他,陡然間變得兇狠起來:“問你話!”

小七將抹桌布一甩,正準備興高采烈的去迎接客人,后領子被人一扯,生生將他扯了回去,於是小七好不容易擺出的興高采烈臉,生生被傾北祭給扯成了麻木痛苦臉:“長老……”

傾北祭怒道:“問你話,你想撒去哪兒去?”

小七盡量保持着鎮定:“長老你先放開我,我站穩了再好好跟你說。”

“不用。就這麼說!”

於是小七緊閉了口不說話。

傾北祭火氣登時蹭蹭蹭直往頭頂冒:“樓主最近在哪兒?為什麼你們最近都沒跟我稟報?”

小七抿唇,快速說道:“樓主行蹤不定,目前我們已經失了其蹤跡,不知她目前身在何處。”

傾北祭哼哼冷笑了兩聲兒:“小七,你可別想着騙我啊,我再問你一次,樓主在哪兒?你可得掂量仔細了說啊。”

小七哭了:“長老,樓主最近在南莫。”

“在南莫做什麼?”

“你真的不能夠先放開我么?”

傾北祭中氣十足的一吼:“說!”

“在南莫帝都青州,與顏淵大將軍府上的謀士,竹吟陌,準備大婚。”

傾北祭愣了一愣,隨即大怒:“竹吟陌?這他媽顏淵府上的首席謀士是個瘸子啊,她怎麼能嫁?!”她大怒之下一巴掌就拍了小七腦袋上去,嘶吼:“為什麼一個兩個的都不讓我省心,我明明還準備讓她陪我去毀了葉兮婚禮的啊!!!”

小七抱着頭哀嚎一聲,淚流滿面,尋着空隙一溜煙兒就跑的沒影了,發誓再也不在傾北祭面前窮晃悠。

傾北祭終於是憤怒了,她眼下該去砸誰的婚禮?砸傾榭依的還是葉兮的?她砰一聲一腳踹在了櫃枱上,頓時大堂中無數食客驚悚的朝這邊看了過來,傾北祭壓根兒就沒理他們,嘶叫一聲,只覺得自己都快要炸了。

喬蔓青此時在房裏也是坐立不安的很,傾北祭怎麼會拒絕呢?一起去砸葉兮婚禮這多麼偉大美好的事啊,她怎麼能拒絕呢?喬蔓青悲痛欲絕的問碧蓮:“傾北祭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碧蓮半天沒反應的過來,待反應過來后,登時驚悚:“少少少少主,你說什麼?”

喬蔓青泫然欲泣:“傾北祭一定是不喜歡我了啊。”

碧蓮頃刻間毛都立起來了,她連忙勸喬蔓青:“少主你,你別想不開,咱們有什麼事都可以好生商量,你,你可不能喜歡傾長老啊。”

喬蔓青只是悲痛的錘了錘自己腦門,連飯都吃不下了。

臨夜時龍井客棧打烊,喬蔓青進前堂時,只見大堂角落裏燃着一豆燈火,昏黃暗沉,傾北祭靠在桌上,撐着額看眼前的一豆燈火發獃,神情凝重又認真,喬蔓青不由走上前去,在她對面坐下,猶猶豫豫的問了聲:“你在幹什麼?”

傾北祭動都沒動一下,眼皮子看着燈盞眨都沒眨,嚴肅道:“思考人生。”

喬蔓青瞬間比她更是嚴肅:“如此淺顯的問題何須思考?人生就是需要砸婚禮才能夠顯得足夠精彩啊。”

傾北祭很嚴肅:“我同意。”

“那還猶豫什麼?”喬蔓青還是保持了一分矜持謹慎:“咱們……走着?”

傾北祭終於掀了眼皮了,她抬起眼來看了喬蔓青一眼,忽然特別悲傷:“可我不知道我該去砸誰的啊……”

喬蔓青眉一挑:“除了葉兮,莫非還有人也被豬油蒙了心,老鷹啄了眼?”

傾北祭尤為悲憤:“我家小妹,原來是十分讓人省心的,可現在不知怎麼了,成親都不帶通知我一聲兒的,竟就要嫁給一個瘸子,你說她怎麼能嫁給瘸子呢?”

喬蔓青想了想:“傾樓主這樣做,應該是有自己的理由?”

“能有什麼理由?”傾北祭一巴掌拍了桌上:“我倒是真想看看這瘸子是有多麼風華絕代,能把我妹妹給勾引了。”

喬蔓青忙道:“淡定,如果傾樓主當真是喜歡他,瘸子又怎麼樣?傾長老如此歧視殘疾,也是不好。”

傾北祭涼颼颼的看了她一眼:“我說他是瘸子還是客氣了你知道么?竹吟陌,他雙腿癱瘓,一輩子都只能坐在輪椅上,那小妮子嫁給了他,不是得伺候他一輩子么?我妹妹,我可是含辛如茹的照顧大的,臨的現在大了,她怎麼能去伺候別人呢?誰配的起她的伺候?就是那男人是南北二帝,老娘也不可能答應。”

喬蔓青頓時深刻的感覺到了傾北祭這當娘的……啊呸,當姐的不容易,於是她道:“要不咱們一道去南莫看看吧,看看這是怎麼一回事。”

傾北祭幽幽怨怨的:“我也想去啊,可去了南莫,必定在葉兮大婚之前趕不回來,葉兮要娶墨月軒,老娘也是萬萬不可能答應的啊。”

喬蔓青一聽,頓時也犯難起來,這種情況,到底是該去砸誰的婚禮?這兩人什麼不好趕,怎麼就是婚禮給趕一塊兒了?喬蔓青覺得真是愁人,於是她道:“不如這樣吧,你把綠微居的地圖給我,機關圖也一併給我,我們分兩路行動,我去砸葉兮的婚禮,你去砸傾樓主的。”

傾北祭看看她,呵呵兩聲兒:“地圖和機關圖?不行。”

“為什麼?”

“因為愛情。”

“……”喬蔓青怒了:“你他媽好好說話。”

傾北祭有氣無力的嘆了一聲:“我已經沒辦法好好說話了,我也曾想做個溫溫柔柔的小女子來着,可偏偏生活將我逼成了提刀跨馬的女豪傑。”

喬蔓青唇角禁不住抽了抽,不要臉,怎麼都是在誇你自己。“那你說吧,我們現在怎麼辦?”

傾北祭嘆一聲:“我妹妹肯定是不準備給我發喜帖了,可葉兮好歹是會通知我一聲的吧?我已寫了信,派人送去南莫了,看我妹妹怎麼回,我再決定去砸誰的婚禮。”

喬蔓青道:“那我們得等多久?”

傾北祭幽了她一眼:“估摸着,得接近一個月吧……”

“一個月?”喬蔓青蹭的站起了身來:“一個月,葉兮都不知道跟誰跑了!”

“稍安勿躁。”傾北祭勸她:“葉兮是逃不出老娘視線的,也不看老娘是做哪檔子生意的,葉兮一有動靜,我隔這麼老遠一樣能知道,這成親不是小事兒,他光準備,就他那懶洋洋的性子,估摸着準備也得準備一個月,都夠我跑一個來回了。”

喬蔓青神情十分凝重,她說:“若是葉兮真跟墨月軒成親了,我會哭給你看的。”

傾北祭道:“別急,或許還用不着一個月呢,葉兮那事兒,有我在,成不了,絕對成不了。”

於是喬蔓青又慢吞吞的坐了回去。

傾榭依的回信,這一等,便是直接等到了九月,仍然沒有迴音,九月楓紅,秋意漸濃,喬蔓青忽有一日問清荷:“現在是多久了?”

清荷道:“九月初八。”

喬蔓青便沒再說話,這一眨眼,竟是十多天就這麼過去了,根本不給人緩神的時間,喬蔓青想,這個時候,葉兮應該是已經到了綠微居了吧,見着墨月軒了么?

別見到,千萬別見到。

祝你們鐘山紅綢全部賣光,紅燭無售。

*

葉兮這個時候,確實還沒見着墨月軒。

鐘山綠微居,守在暗中的三路人馬一路也沒少,他們也是夠耐心,如此守了幾個月毫無所獲,卻依然堅持不懈盡忠職守,真真是令人敬佩的很。

葉兮輕輕嘆了一聲,他已在山底下嘆了好久,喬彌忍不住道:“到底上不上去?”

“斷崖棧橋外頭,那些守着的人還沒退去,姐夫必然不能就這樣上去。”

喬彌道:“那就在這兒一直嘆氣么?”

墨涯余抿抿唇:“要不換衣服吧,那些人的目的只是姐夫,其他來往綠微居的人他們倒是不會為難,讓姐夫稍稍喬裝一下,我們便可正常的走過棧橋。”

他說完,三人都朝葉兮看了過去,葉兮還在嘆氣,娃娃忍不住也開口了:“先生,我們到底怎麼上去?”

葉兮若非必要,向來都不怎麼喜歡簡單粗暴的動手,畢竟他一向自詡為一名斯文的大夫,可眼下不簡單粗暴的動手,又怎麼上去?葉兮肯穿別人的衣服么?

葉兮還在嘆氣,嘆了半晌,他似是終於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你們為我開路,直接將那群人解決了,我趁機上棧橋怎麼樣?”

墨涯余臉黑了黑:“那有些是朝廷的人馬,殺了官府的人,那事情便大條了,惹上的可就是必殺通緝令了,給蓋上一條畏罪潛逃斬殺朝廷命官的罪名,一輩子也脫不了身。”

葉兮默了默,目光落在喬彌身上,又嘆一聲:“你這小禍害。”

喬彌:“……”他開口道:“易容吧,只有這樣了。”

葉兮道:“我不戴豬皮。”

喬彌道:“假鬍子行不行?”

葉兮哀哀切切的又嘆了一聲,於是娃娃便去市集上了買了些需用品回來,喬彌那不入流的易容術有時候,還真能唬得了那麼幾個人,當葉兮貼上鬍子,搖身一變為白衣中年大叔的時候,娃娃看了看,還是忍不住道:“這裝扮太淺顯了,一眼就能認出來。”

喬彌道:“你認不認得出我?”

娃娃看了看他,喬彌仍舊是剛下山時的那副裝扮,畫上皺紋,貼上鬍子,穿上寬衣,晃眼一看,是一名年約五六十的老者裝扮,娃娃道:“仍然淺顯,一眼就能認出。”

於是喬彌道:“那就沒問題了,葉神醫,上山吧。”

娃娃臉一沉:“被人看出來怎麼辦?”

喬彌道:“我下山時就這幅裝扮,並沒人認得出我,你之所以認得出我與葉神醫,是因為你對我兩太熟悉,放心,不會有問題的。”

於是娃娃沒再說話,四人便就如此上了山,然而事實證明,葉兮的辨識度,果斷是比喬彌要高上許多的,幾乎是在葉兮剛在山頂現身的時候,暗中三路瞬間便如潮水般涌了出來,團團將四人圍在了中間,有人笑道:“真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啊,這麼些日子,總算是見着了活的葉兮了啊,哈哈哈。”

娃娃輕輕看了喬彌一眼,那眼神說不出的詭異,喬彌分明從那眼神中覺出了幾分陰惻惻的味道,於是他訕笑兩聲聳聳肩:“那個,誰讓葉神醫長得那麼好看呢,易容也掩蓋不了他的風姿卓越……”

墨涯余後退一步抵近喬彌,嗓音微微壓低:“他們要帶走的不止姐夫一個,還有你,最好趁你還沒有被人認出來之前,先上棧橋回去。”

葉兮在嘆氣,他把自己嘴上的兩撇鬍子給扯了,隨後又搓搓搓,搓去了眼角的幾抹暗沉,分明便又是那個氣質出塵,纖塵不染的葉神醫。

有人道:“葉神醫,這麼些日子以來,你將我們小駙馬爺帶去哪兒了?”

葉兮挺無辜的:“我又不是公主,哪兒知道你們的小駙馬爺是什麼東西?”

那人也不在意,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家王爺有請,還請葉神醫隨我們走一趟。”

葉兮不幹了:“我都到家門口了,你們又將我請走,我未婚妻要是知道了,可是會生氣的。”

於是另一路人馬的人怒氣沖沖的開口了:“墨姑娘現在在哪兒?”

葉兮朝雲霧遮繞的棧橋那頭示意了一下,笑道:“大概在一個月前才剛回了綠微居,怎麼,你們沒看到么?”

那路人馬當下都有些驚異,心中同時冒出的念頭都是,這他媽是什麼時候事?我怎麼不知道?我眼瞎了么?卧槽沒有啊!於是有人怒了:“你到底把墨姑娘藏去哪兒了?快交出來!”

葉兮嘆氣,輕輕聳了聳肩:“我說了你們又不信,那還問我做什麼?”

到底還是另一路人馬比較直接勇猛,聞言二話不說,直接揮刀便上了,山頂頓時一片混亂,有人怒道:“葉神醫是要跟我們回去見王爺的,別動手,都先別動手!……”

混亂間有人歇斯底里的追問:“墨姑娘到底在哪兒?我們莊主夫人在哪兒?”

只有一路人馬默默無言,拿刀,簡單粗暴的要奪了葉兮性命。

葉兮向來是能說話就不動手的好性子,於是,他的目光在喬彌,娃娃,與墨涯余身上都看了一眼之後,最終果斷的選擇了站去墨涯余身後躲着那些刀光劍影。

喬彌的劍太溫柔,不致命,娃娃的身形太快,跟着有些費勁,還是墨涯余好,劍法凜冽,簡單粗暴。

這場混戰並沒持續多久,幾乎是突然間,讓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那一直喊着“葉神醫要跟我們回去見王爺!”的一路人馬,忽然將刀鋒轉向了另兩路人馬,怒道:“王爺指明要葉兮,活的,公主也等着要駙馬,活的!你們要是殺了他,我們拿什麼回去交差?”

另兩路人馬頓時都沒吭聲了,齊生的一個念頭明顯都是:先解決眼前這堆雜碎再說!

於是葉兮等人,就眼睜睜的看着他們自己打了起來,打得不可開交,難分難捨。

墨涯余趁機拉了拉喬彌:“快走!”

娃娃隨即看向葉兮:“先生?”

於是四人往後急退,往雲霧間的棧橋走過去,驟然有人高呼:“別打了,葉兮跑了!”此言一出,眾人才瞬間反應過來,迅猛收刀,急速朝斷崖這邊追了過來,然而到底還是已經拉開了一大段距離,葉兮四人跨上棧橋行將一段,便淹沒於雲霧之中不見了身影,餘下三路人馬各自跳腳。

四人上了棧橋后,娃娃直接扭動石碑,頓時便見那棧橋如巨舌般一卷,收進了緊挨着斷崖巔上的石壁之中。

葉兮嘆一口氣:“桓王抓人一點也不誠心,他是不是不想要你這個小駙馬爺?這派來的人,也真是夠草率的啊。”

喬彌臉黑了黑:“他要是派軍隊來你就滿意了么?”

葉兮笑了笑:“嗯,回家的感覺真好。”他說完便轉身,走進了那片竹林陣中。

寒潭前的風景很精彩,兩排竹自動移開,葉兮目光看進去的時候,就看見兩個大男人在寒潭邊上跳腳,急得一個臉黑一個臉白,一個拔劍一個捏針,幾乎就要在這兒對彼此進行一通思想教育。

“這女的要是出了什麼事,師兄回來了我沒辦法交代,你就得負全責!”

“我認識這女的么?這女的要跳湖,死了也就算了,關老子屁事!老子能把她撈上來都不錯了!”

“我們明明說好了一人守她一天,你這算怎麼回事?真他媽想打架么?”

“顧青葙你真是找削,今天到底是該誰守?你跟我嚎起來了?”

“要不是你讓我陪你殺兩盤,她會掉湖裏去?”

“別他媽廢話了!手下見真章!”

簡墨手握劍柄,猛地便要將劍拔出,在剛將劍拔出了半截的時候,墨涯余喊了一聲:“師父。”

二人動作都是頓住,顧青葙與簡墨二人聞聲回頭來一看,頓見那片竹林前,不知何時站了四人,正分外鎮定的看着他們準備“殺一盤”的架勢默默無言,葉兮站在不遠處,全然一副看好戲的姿態,笑吟吟的看着他們,好不愉悅。

顧青葙臉色一綠,心裏一下子就虛了:“師兄……”

簡墨訕笑兩聲:“啊呵呵,什麼時候回來的?這也不打聲招呼啊真是……”

墨涯余目光落在寒潭邊的一名玄衣女子身上,瞳孔倏然一縮,猛地就奔上了前去,慌忙將她從寒潭邊上扶了起來:“阿姐?”

墨月軒渾身濕透,身子冒着陣陣的寒氣,嘴唇幾乎都已經青紫,墨涯余慌了:“阿姐?”他扭頭看向葉兮,急得雙目幾乎眥裂:“姐夫!”

他已親眼目睹了整個家族的慘亡,他再也經不起任何一個親人在他眼前故去。

葉兮走過去,伸指去按了按墨月軒頸脈,摸了幾番,才覺出一絲輕微的跳動,他看了顧青葙一眼:“怎麼回事?”

顧青葙道:“師兄你也知道,這墨姑娘吧,她整日都哭着鬧着要嫁給風沭陽,我們不理她,她就鬧自盡,這已不知是第幾次了,適才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一聲不吭的就跳進了寒潭裏去,眼下撈是撈上來了,可她的心,已經不跳了啊……”他聲音低了低:“我也是儘力了。”

葉兮抿了抿唇,沒說話。

墨涯余驟然怒道:“我阿姐從來都不是無理取鬧之人,更不會想不開自尋短見,若非你們粗暴虐待她,那便是你們將我阿姐推進的寒潭!”以縱呆亡。

“余兒。”葉兮道:“別急。”

墨涯余扭頭過來看向他,雙目又如初見時那般,隱隱充了血氣。

葉兮指間翻出一根銀針,指順着墨月軒心口往下,在她膻中按了按,落下一針,又繼而往下滑去,氣海落下一針,隨即往她小腹按了按,唇角忽而彎起了一抹笑,意味不明,他站起身來,對墨涯余淡道:“我現在要打你阿姐一巴掌,你別跟我急。”

墨涯余雙唇緊抿,一言未發。

葉兮便面向墨月軒,甩了甩手腕,卯足了勁準備扇時,忽然又頓住,狠狠嘆了一口氣:“我下不去手,你們誰來?”

當下便有三人齊聲道:“我來。”

話音落下,三人不禁都對視了一眼,娃娃當下跨前一步,又重複一遍:“我來。”

顧青葙攔住她:“娃娃,你還小,沒幾分力氣,你來扇只能是事倍功半,還是我來,我來一掌見效。”

他話音剛落,耳邊頓時聽啪一聲清脆的響聲,眾人悚然回頭,卻見簡墨舒爽的捏了捏手腕,一巴掌下去,整個人神清氣爽。

顧青葙大怒:“他媽這事兒你也跟我搶?”

簡墨明顯心情好了,翻個白眼兒,悠悠哉揚長而去。

顧青葙氣得狠了,上前也要去扇墨月軒一巴掌,手剛舉起來,卻見躺在地上的人動了動,輕嗯了一聲,緩緩睜開了那雙黯淡無光的眸,白皙的面頰上那道五指掌印還清晰的印在臉上,神情間尚籠着一層朦朧之色,衣衫髮髻皆有些凌亂,看起來有幾分楚楚,然而這裏的人,除了墨涯余以為,沒有人會憐惜她。

“阿姐!”墨涯余忙又將她扶了起來,抱着她,聲音有些哽了。

“余兒?”墨月軒聲音有些嘶啞,她抬起手來去摸了摸墨涯余的臉,整個手臂都在顫抖,冰冷的手覆上那層溫度,臨摹曾經無比熟悉的輪廓,墨月軒忽然痛哭出聲,狠狠將墨涯余抱緊了:“余兒阿,阿姐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余兒……”

“阿姐……”墨涯餘聲音輕哽:“你受苦了。”

墨月軒兀自大哭,不停的喊着余兒,余兒,墨涯余心疼極了,面對墨家滅亡時,都不曾脆弱流下一滴眼淚的阿姐,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才能讓她痛苦的如此歇斯底里。

“哭夠了,就先送回房裏去吧,外邊兒冷,別受了風寒。”清清潤潤的嗓音,平淡的沒幾分起伏,墨月軒聞此聲,驟然渾身一抖,宛如受了巨大的驚嚇,“葉兮?”

墨涯余道:“是,是姐夫。”

“姐夫?”墨月軒愣愣的重複了一遍,忽然尖聲笑了起來:“姐夫?余兒,你叫誰姐夫?葉兮他是個魔鬼!他不是個好人!你的姐夫是沭陽,沭陽才是你的姐夫!”

“姐!你跟風沭陽是不可能的,你醒醒吧,葉兮才是跟你有婚約的人!”

墨月軒驟然捂耳尖叫:“不是!我要嫁的人是沭陽,是沭陽!我不會嫁給葉兮的,我永遠也不會嫁給他!死也不會嫁給他!”

她的聲音尖利刺耳,不見昔日的半分平和溫婉,這樣歇斯底里,近乎瘋狂的否認,終是將墨涯余給嚇到了,他怔怔地抬頭去看了看葉兮,葉兮站在一旁,輕輕聳了聳肩,神情無半分變化。

墨月軒忽然大聲哭了起來:“余兒,你帶阿姐走吧,你帶阿姐離開這個地方,阿姐還要跟沭陽完婚呢,沭陽一定還在外面等我呢,余兒,跟阿姐一起出去吧,帶阿姐走吧。”

墨涯余沒說話,他任由墨月軒拽着自己領子拉扯,整個人像是有些麻木了,他曾經一度不信所有人說的話,不信墨月軒變成了這個樣子,不信墨月軒會如此瘋狂毫無理智的想要嫁給一個人,然而當現實擺在眼前,他只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痛,他忽然冷笑了一聲,原來,是他自己狠狠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喬彌忽然走上前來,輕輕將墨月軒的手從墨涯余衣領上扯開,輕道:“墨姑娘,你冷靜些,先回房吧,你衣服這些都是濕的,很容易受涼的。”

墨月軒怒道:“我不回去,我不回那個房間!”

喬彌沒辦法,眸一沉,抬手徑直將她敲暈了。

墨涯余有些意想不到的看了他一眼,喬彌道:“快將她送回房去換身衣,否則受了涼,她這樣的狀態有些不好處理。”

墨涯余抿抿唇,將墨月軒從地上抱了起來,轉身往竹居中走去。

葉兮道:“娃娃,跟去看看有沒什麼需要幫忙的。”

娃娃臉一冷:“不去。”

葉兮笑了笑:“乖。”

娃娃臉色寒的能結層冰,靜默了好一瞬,才抬腳跟了過去,喬彌一同隨墨涯余往竹居而去。

葉兮看向顧青葙,“她一回綠微居便這樣了么?”

顧青葙撇撇嘴:“似乎當初在破醫館的時候她就這樣了吧,師兄你也不是不知道,風池穴銀針一拔,她就會開始發瘋,誰也攔不住,我說真的師兄,也就你受得了,是我的話,我一天都跟她呆不下去,她要嫁給別人,你就讓她嫁去,你既下不了手取她血,好歹還能眼不見為盡。”

葉兮沒說話,意味深長的看了顧青葙一眼,直看得顧青葙渾身發毛,葉兮忽然輕道:“以後這樣的話,別說了。”他說完,便轉身回了竹居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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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遍地生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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