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捨得
離開京城前一日,楊嬋見到了彩菊,頗有些意外。
“老爺讓我將東西給姑娘。”彩菊遞給楊嬋一個盒子,而後福身告退。
打開盒子一瞧,竟是那塊被搶了的玉佩,不過卻是一對,楊嬋笑了笑,看來皇上是真的不會計較了。
這次離京也不知道何時才能歸來,好在楊錦如今有妻有子,不會再孤單,至於銘哥兒,楊嬋還是帶着一道走,等大些再讓他進京。
倒不是不相信郡主,到底年紀小,郡主如今又懷有身孕,楊錦又是個大男人,楊嬋不放心將他放在京中。
等到了杭城,趙遠山同周盛安分離。
本來上任前該先回一趟老家,只是上任時間緊,只能先去平縣,就是趙遠山要去的縣城。
摟着楊嬋,趙遠山頗為不可思議道:“萬萬沒有想到我這輩子還有做官的時候。要是我爹娘還在就好了。”
拍了拍要醒的安哥兒,楊嬋笑道:“你如今不正是去當官嗎?你能有今日,不定就是公公婆婆在天保佑,往後當個好官,給公婆積德。”
趙遠山看着楊嬋,鄭重點頭,“我自會做好這個官。”
平縣同新安縣差不多大,但是要比新安縣山少,平地多了,自然也富庶許多,一路過來,遇到的百姓都還算安康。
原來的縣令於半月前卸任,不過衙門有人照看,每日有人打掃,楊嬋一行人到了,只需收拾一下就能入住。
此次除了他們一家子,還有兩個楊錦派的人,一個師爺,專門幫趙遠山管理衙門,還有一個護衛,身手一流,一來是保護他們安全,二來也任派他為平縣的鋪頭,有這一文一武相助,趙遠山能更快掌控品平縣。
安頓好后,趙遠山正式上任,而楊嬋也開始除帶孩子外,進行外交工作。
好在她如今是平縣身份最高的人,所以許多宴會她想推就能推了,不然還真得忙死她。
這邊漸入佳境,京城傳來郡主誕下嫡女的消息,楊嬋搜羅了不少特產和姑娘能用到的東西讓人帶過去。
結果東西沒出去兩天,楊嬋被診出了一個多月的身孕,算算日子,是到平縣后懷上的,把趙遠山喜得恨不得放鞭炮。
對於這個孩子到來,楊嬋有些措手不及,她原本想着等安哥兒五歲后再生一個的,沒想到來的這麼早。
既然懷孕了,她自然會好好調養身子,如今小草已經能管家,她倒沒什麼事忙了。
說到小草,已經到了定親的年紀,平縣也有不少人提親,只是楊嬋和趙遠山頗為猶豫,他們不知道在平縣任職多久,萬一過了一屆或是兩屆調任了,那留小草一人在這邊肯定不行。
最後還是趙小花託人帶信來,說新安縣那邊有人提親,她託人打聽了,是一戶頂不錯的人。
楊嬋看了信,說是新安縣縣城裏的人,父親是舉人,如今在縣學中任教,其母也出自書香之家,很是和善,育有二子二女,提親的是次子,已經中了秀才,頗有才學。
瞧着是不錯,不過楊嬋還是有些不放心,派了人去打聽,要真的如趙小花所說,倒是不錯。
嫁到新安縣離這不遠,重要的是趙小花就在安溪鎮,還有趙家族親,有什麼事,家裏能幫得到忙。
多番打聽,家世人品都如趙小花所說,且還要好些,這家可不是普通的書香人家,其曾祖曾是二品大臣,可惜李舉人的父親是個紈絝,故而才沒繼續當官,不過期家底卻是豐厚。
小草嫁的次子,無需當家,按着她現在的能力,管好她自己的小家綽綽有餘,才學算不得頂好,□□添香卻不是問題。
同趙遠山商量了下,趁着衙門無事,她如今月份不大,留下師爺和主簿,一家子駕車回了新安縣。
回鄉頭件事便是祭祖,早早得了消息的趙家族人全都放下手中的活計,敲鑼打鼓的等着趙遠山歸來。
趙小花帶着兩個孩子站在最前頭,雙目通紅,弟弟中了進士,當了官,她如今可是官老爺的姐姐,不知有多風光。
祭完祖,已是傍晚,楊嬋同趙小花說著閑話,“大姐,你可見過那李秀才?”
眼見為實,沒有見到真人,親自摸摸底細,楊嬋還是不放心。
都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話半點沒錯,要和小草過一輩子的人,可不能馬虎了。
“誒呦!不是我說,李家二郎長得那叫一個俊俏,斯斯文文的,雖說家世比不上咱們家,人倒是真真不錯。”說到這個,趙小花立馬眉開眼笑。
聞言,楊嬋微微一愣,笑道:“咱們也不過是耕讀人家,大姐往後可別在外邊這樣說。”
看來得同遠山商量一下,家中的族人需要敲打敲打,不然拿着他的名義在家中作威作福,屆時可都算到了他頭上。
“我也就是這麼一說。”趙小花訕訕說到。
想到楊嬋的家世,趙小花不敢再提這事。
楊嬋差人去叫來李舉人找的媒婆,讓她告訴李夫人,她第二天登門拜訪,雙方碰個面,簡單了解一下。
李家自然沒有不從的,他們也想見見楊嬋和小草,且楊嬋願意上門,這親事算是同意了一半。
別的暫且不說,這李家的院子修的不錯,看一戶人家底蘊如何,這家中擺設也是最能體現的一處。
等進了門,李夫人連忙上前迎楊嬋進屋坐下,又喚人上茶,這才滿面笑容的說道:“都說趙夫人神仙一般的人物,今兒可算漲見識了。”
“不過鄉下婦人,何時成了夫人說的那般人物。”楊嬋淺笑着回道。
閑聊幾句,楊嬋發現這李夫人不愧是書香人家出來,說話輕聲細語,知書達理,脾氣很是溫和,從頭到尾只看了小草幾眼,瞧她眼神透着滿意,還有她邊上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小婦人,該是李家長媳,周身帶着書香之氣,該是不難相處。
中午在李家吃過飯,楊嬋才帶着小草出門,就見趙遠山已經在馬車旁等着了。
“見過李家哥兒,如何?”才進了馬車,楊嬋便問道。
“我等會進來。”小草掀了帘子便要出去,被楊嬋給拉了回來。
“這是你的終身大事,自然要好好弄清楚,等以後害羞不遲。”小草本就沒了娘,瞧着和她這個嫂子相處的不錯,到底隔了一層,許多話不會同她說,楊嬋只得讓她自己參與進來。
“人品才學皆是不錯。”趙遠山路出滿意之色,家中沒有父母,他這個做哥哥的自然要把關,故而之前來提親的時候,趙遠山都有打聽,甚至偷着與其結交相處。
這麼些人下來,還是這李秀才最叫他滿意,能讀書卻不迂腐,說話進退有度,不是心高氣傲之人,至於其他,一時還看不出那麼多。
趙遠山或許智謀不如楊錦,但他的眼光卻好,能叫他滿意的人,想來也不會差到哪去。
離開李家的時候,楊嬋和李夫人約了第二天去寺廟,除了再摸摸李家的底細,也是想讓小草和李秀才見一面,若是這次還滿意,便訂下來。
結果自然皆大歡喜,因着趙遠山不能久離平縣,且小草年紀也還小,兩家只交換了庚帖,合了生辰八字小定,等小草及笄再成婚。
小草這樁事一了,楊嬋算是完成一件大事,接下來便是安心待產。
在平縣過了第一個年沒多久,楊嬋便發動要生了,算算時間,提早了一個多月,好歹生過一個,兩人倒沒有生安哥兒那時的驚慌。
這胎不算順利,足足過了一天才生了第一個,又過了一個多時辰才生下第二個。
“恭喜老爺,夫人生了雙胎,大個些的是大姐兒,小個兒些的是二姐兒。”嬤嬤抱着兩個孩子給趙遠山看過,趕緊回屋。
雙胞胎早產,身子羸弱,尤其二姐兒,哭聲同小貓似得,萬一受了風可就不好了。
足足睡了兩天,楊嬋才緩過勁來,因着雙生姐妹身子不好,洗三便沒辦,楊嬋抱着小的這個,心疼的不行。
縣裏大夫把不出雙胎,她怕孩子太大不好生,七月開始克制自己飲食,沒想到竟然是雙胞胎,難怪兩個孩子都這麼小。
等孩子滿月,姐妹花總算白嫩了許多,大夫把脈后,說是身體健康,一家子人提着的心才算放了下來。
沒等姐妹花會翻身,新安縣來人說李舉人病重,怕是過不去坎,話中隱意,不無想叫小草沖喜。
楊嬋眯眼,沖喜可算不得好名頭,再說小草年紀不大,嫁過去就陪着清湯寡水的守孝,楊嬋萬萬不會應允的。
故意轉移話題,楊嬋只差人去看望李舉人,並直接寫了信給李夫人,隱晦的表達了小草還小,他們家要多留幾年的意思。
李家,李夫人冷眼瞧着大兒子和大兒媳,聲音帶着些微怒氣,“我竟不知何時要衝喜,這是你們誰的主意?”
李家長子和長媳跪在下面,長媳也就是李林氏哭訴道:“媳婦真不知此事。”
李夫人閉了下眼,目光掃下長子,其實不必問,她就知道一定又是這兒子出的餿主意,她有兩子,卻天差地別,長子是個渾人,次子聰慧,小小年紀中了秀才,這才千方打聽,找了這門好親事,沒想到才定下婚約,長子就給她找麻煩。
沒幾天,李家的賠禮上門,言道長子孝順,急病亂投胎,才出此下策,李家萬沒有這樣意思,還說李家乃是重信之人,當初說好等小草及笄,便一定做到。
其中真假楊嬋也不知道,只知道沒過多久,李舉人去世,死前給兩個兒子分了家,因次子沒成家,等守孝后成婚,便搬出去另過。
照楊嬋來說,這也算是好事,小草往後同李秀才過小日子,別提多舒心自在。
時間過得飛快,那邊李家守孝三年期滿,這邊趙遠山也任滿進京述職,順道帶着已經小大人了的楊銘進京念書。
至於楊嬋則在家中和趙小花一起準備小草的嫁妝,下月可就是她的婚期,得趕緊準備才是。
“這些會不會太多?”趙小花看着一水的紅木傢具,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又是擔憂的問道。
楊嬋心下明白,同時趙遠山的姐妹,一個嫁了村夫,還早早成了寡婦,更別提什麼嫁妝了,一個卻能嫁給秀才,日後不定就是官太太,嫁妝又這般豐厚,饒是親姐們,心中難免也有怨言。
“這些是郡主送的,於她來說,不算什麼。”楊嬋掃了趙小花一眼,笑道。
人的感情都是處出來的,她和趙小花相處不多,小草可算是她半個女兒,感情當然不一樣,再說家裏情況和以前也不一樣。
趙小花現在能在鎮裏買院子,兒子進學念書,這些靠的還不是趙遠山,要怪也只怪她生的比小草早,沒趕上,有什麼可不滿的。
當然,趙小花也只酸一句,她這弟媳可不是一般人,再說這些東西是弟媳娘家準備的,就更沒有她計較的份。
其實趙小花張羅也就是這些大件和瑣事,真正的嫁妝楊嬋可沒叫她過目,不然她才真要嫉妒。
之前說過,李家底蘊豐厚,當初李舉人去世,分了一半給次子,因為極愛這個會念書的幼子,還將自己的私產全給了他,加之李夫人偏愛,他手中的錢財比長子多一倍不止。
李家想要靠上趙家,聘禮自然豐厚,光現銀就有五千兩,楊嬋一點沒動,全給小草做嫁妝,又有郡主和楊錦的添妝,滿滿當當四十八台的嫁妝。
小草可算風風光光的嫁入李家,成了李家婦,可惜趙遠山沒趕上,沒有親自看妹妹嫁人為婦。
因為楊錦的幫忙趙遠山述職結果很快下來,依然做平縣的縣令,這是趙遠山自己的意思,他野心不大,如今這樣足矣。
三朝回門,恰巧趙遠山歸來,算是雙喜臨門,楊嬋帶着小草回屋,問道:“姑爺對你怎麼樣?”
小草雙頰通紅,頗為嬌羞回到:“好的。”
“對了,婆婆說,等過了年,讓我們搬出去另過。”小草望着楊嬋,希望她給給自己出出主意。
楊嬋知道她的顧慮,才新婚就搬出去,名聲上怕是不好,便笑道:“這是你公公去世前便安排好的,我同你哥哥都知道,你只管裝作什麼都不懂,聽你婆婆的安排。”
其實李夫人肯定不想次子搬出去,可是李舉人去世前留下的話,肯定要遵行。
這幾年他們兩家有不少來往,這李夫人倒是不錯,可惜那李家大郎和大兒媳可不是省油的燈,她可是希望小草搬出去過清凈日子。
小草點頭,她在娘家管家多年,沒道理管不好自己的小家。
怕小草在李家吃虧,趙遠山和楊嬋回平縣前特地去了一趟李家,這才帶着孩子回平縣。
到了平縣,楊嬋環顧四周,沒了銘哥兒和小草,她這心就同院子似得,空了大半,好在家中還有幾個小的,讓她很快調節好心情。
“安哥兒年紀到了,我想着送到書院去上學,你的意思呢?”夜裏,趙遠山摟着楊嬋輕聲道。
當初因為楊銘,楊錦找了位飽學之士給他做先生,這次楊銘進京,先生卻留了下來,教安哥兒綽綽有餘,只是趙遠山不想將長子拘在家中,去了學院也能多交些朋友。
“你不提我也要說呢!男孩子還是多出去的好。”楊嬋笑道。
送了安哥兒入學,京中來人報喜,說是郡主生了楊家長子,楊嬋忙備下禮物讓來人帶去。
忙活大半天,楊嬋揉了揉發脹的腦袋,吩咐一聲便回屋歇息。
…………
“楊嬋……”
遠遠聽到有人叫她,楊嬋轉過身去,就看到一個胖乎乎的人朝自己走來,本也沒什麼,可這人穿着她多年沒見過的牛仔褲和T恤,隨即,楊嬋瞪大雙眼,這是她前世唯一的朋友,李莉,因為實在太多年沒見,而且李莉明顯變了很多,才沒有一下子就認出來。
“李莉?你……”還沒說完,楊嬋驚恐的發現李莉竟然穿過自己的身體走到另一個身邊。
“楊嬋,現在想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李莉挽住一個戴着墨鏡又包着圍巾的人,“怎麼樣,大明星,咱們今天去哪玩?”
被李莉叫楊嬋的女人左右看了一下,道:“這裏人多,先上車再說。”拉着李莉朝路邊的一輛黑色小車而去。
顧不得多想,楊嬋跟了上去,看到那個叫楊嬋的人取下墨鏡和圍巾,一張和她現在八分像的臉露出來,赫然是她前世的模樣,或者比她前世美了不止一倍。
最重要的氣質,前世的楊嬋就是一屌絲,而眼前的這個人,一顰一笑自帶風采,怎麼說呢!對了,就是妖孽,女王范的那種。
跟了她們一路,直到天色漸暗,楊嬋才跟李莉道別,回了自己家,然後就看見一個男人開門,迎接楊嬋進屋,看到這個男人,楊嬋又是一驚。
這個人,不是前世的天王,她還挺喜歡他拍的電影,可是怎麼會和這個楊嬋在一起?
“小寶沒調皮吧?”楊嬋脫了圍巾,語氣溫柔如水。
“沒有,乖的很,你也是,好容易休息幾天,也不多陪陪兒子,還跑出去玩?”男人開玩笑似得埋怨。
“這不是很久沒見李莉,你知道我朋友不多,當初要不是她幫忙,興許我命早沒了。”楊嬋攬住男人,湊上去親了一下,“明天我一家出去玩,一整天都陪你們。”接着,氣氛越演越烈,兩人直接摟着進了卧室。
看到這些,身穿古裝的楊嬋簡直目瞪口呆,這什麼情況。
直到屋內的兩人睡着,楊嬋才走進卧室,看着床上的楊嬋,她突然眼前一暈,來到一片雲海中,就見穿着睡衣的楊嬋也一臉茫然的出現在這。
“是你?”睡衣楊嬋見到古裝楊嬋,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我一直以為你去轉世投胎了,沒想到你穿越成了我。”
楊嬋也明顯愣住了,“所以你是楊嬋?不對呀!我穿越過去之後,擁有了你的記憶,照理你不該……”突然想到這些也是從小說中看到的,根本不靠譜,就沒再說下去。
“興許我們就是前世今生,我也繼承了你的記憶。”包括你重生的記憶。
這一點,兩人都沒有說,接下來,兩人各自說起了穿越后的經歷。
睡衣楊嬋淚流滿面道:“多謝你帶着銘哥兒跑出去,不然他一個小孩子怎麼都活不下去。”
楊嬋心下一動,這話的意思,是說她的記憶,只有在抄家之前,或者就是她穿越過去的那個時候,那麼重生那一部分的記憶?
越想越亂,楊嬋乾脆不再想,追問起她在現代的生活。
“這麼說你當了明星,還和天王結婚生了孩子?”楊嬋不無感嘆,眼前這人還真能做到。
古代閨閣女子從小教導嚴格,從管家交際到琴棋書畫,甚至后宅陰私,尤其大家族裏,許多孩子小小年紀就會看顏色賣乖,演技一流。
兩人說了許多,竟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隨着時間推移,他們身邊的雲霧漸漸散開,出現了現代和古代的房子,兩人震驚的看着,隨即明白了其中關竅。
睡衣楊嬋緊張的看着一身古裝的楊嬋。
楊嬋一笑:“我在古代多年,夫君穩重上進,疼我愛我,兒子乖巧懂事,兩個女兒聰明伶俐,縱使現代再好,我也是捨不得離開的。”說完這句,轉身朝古代的房間而去。
“雖然我很想見兩個弟弟,但是知道他們現在很好就好,我有夫有子有鍾愛的事業,怎麼捨得放棄,楊嬋,能否代我給爹娘磕個頭,就說不孝女來世再報他們的恩德。”
楊嬋回眸一笑,“好。”
……
“娘,你快醒醒,安哥兒往後再也不調皮了。”
“蟬兒,你可算醒了。”楊嬋一睜眼,就看見趙遠山鬍子拉碴的模樣,慢慢勾起嘴角。
“我怎捨得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