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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需多言，白已然明白了凌曉沒有說出口的話，他的神色一下子黯然了下來。

她嘆了口氣，事實的確打擊人，但她卻非說不可。蕾茜如若真的是純粹的人類主義者，又怎麼可能一直地位穩若泰山，早就陷入被鄙視的境地了好么。她猜，應該有不少懷有同樣想法的人——他們構成了一個圈。而拒絕了古萊等人的白，無疑是他們準備吸納的對象。

所以蕾茜才會發出這樣的邀請，她在做一個試探。

白毫無疑問通過了她的“測試”，但可惜的是，他們到底不是一路人。

“這至少是一個不錯的開始。”凌曉說道，“比起被孤立，有夥伴要好多了吧？”

白露出一個苦笑：“嗯，是這樣沒錯。”

他已經接受了現實，因為自怨自艾沒有任何用處，而且，相較於之前的處境，現在的確要好得多。

“更為重要的是，你已經得到了‘肯定’。”凌曉露出一個笑容，“那麼，你也差不多可以向外發邀請函了。”

白微愣之下，很快意識到了她在說什麼。的確，他有天然的“戰友”——那群和他一起歸來的半蟲人們，尤其是和他一樣攜帶人類歸來的那些。其實最初他剛到時就有這樣的念頭，但很快就發生了古萊的事，他就算被排斥也不會有什麼太嚴重的後果，至少地位不會被影響。但那些人如果被他連累，後果就會相當嚴重了。

好在，這是個等級制度極為森嚴的城市，他有資格向其餘人發出邀請，後者卻不能反過來邀請他。不得不說，這讓他鬆了口氣。

而眼下，蕾茜既然已經將他置於了“她的羽翼之下”，那麼再做這事無疑是沒問題的。

於是，白很快發出了邀請。

那群人中有少數的二級，剩餘的絕大部分都是三級。雖說把他們放在一起好像有點不恰當，但這種場合是沒什麼問題的，畢竟大家都“共過一次患難”。

宴會開始的那一天，所有人都到了。不管是親蟲派還是親人派，都積極響應了白的邀請，由此可見，一位“一級半蟲人”的名頭是有多響亮。而凌曉也在那一天看到了包括愛茉爾在內的其餘三名人類——其實他們來這裏也不稀奇。在他們的“主人”看來，白很重視“華沙”，那麼帶着“華沙”的小夥伴來，必然可以更好地拉近雙方的關係，何樂而不為？事實上，其餘半蟲人也都帶了新領取的人類過來，起碼從表面看來，那些人類被照顧地還不錯，沒有明顯的受虐痕迹。

相較於白，凌曉就不需要寒暄太多——這是主母做的事，可不是她該做的。而且出自領取所的男女們，除去幾個a級的外，其餘都是b級，雖說家裏的那六個狀況要稍微好點，但總體來說還是有些木訥，更因為幾乎從未來過這種場合，看來有些怯。於是他們聚集在一起，好像這樣就能得到勇氣。

相較而言，從人族那邊過來的就完全不一樣了。

愛茉爾一見到凌曉就紅了眼睛。

虹——那位表情看來天生有些冷漠的女性一把拉住她，低聲說：“到一邊再說吧。”

剩餘的包括那位男性在內的其餘幾個人類，對此都沒有任何意見。於是一行人以不顯眼的方式走到了只有他們的角落裏，裝作閑聊的樣子……好吧，其實就是在閑聊。

“出了什麼事？”凌曉發現愛茉爾的狀況的確不太好，比起上次見面時又瘦了不少。

背對着那些人的愛茉爾雙手捂住臉，終於哭出聲來。

凌曉看向虹，後者嘆了口氣，說道：“赫德領了四個人類女孩回去。”

凌曉對此並不驚訝，白同學還領了六個呢，虹的男朋友，好像也得領三個吧？其餘人的半蟲人伴侶也都是一樣。

“並且，和其中一個……”虹沒有說完，但言下之意誰都明白。

凌曉抽搐了下眼角，這讓她如何接話才好呢？“恭喜你當了姐姐”還是“反正他生不出”？

“今晚，他把那個女孩也帶來了。”另一個曾見過一面的人類女性語氣不太好地說道，“就在那邊，那個穿着粉色裙子的。”

看得出，這群人對彼此的狀態都很了解，看來這些日子裏沒少互相走動。

凌曉側頭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名非常美貌的少女，比起那天見到的s級也只差一線，但表情比b級少女要靈動的多，看來應該是a級。這個級別的人類，和s級一樣會學習各種取悅主人的方法。如果說其他級別的人類是木偶的話，那麼這兩個等級的人類應該就是做工精美的智能玩具了吧？

“華沙……幫幫我……”愛茉爾哽咽着出了聲。

凌曉微皺了下眉，盡量放緩語氣：“我也很想幫你，但你應該知道，就算是白，也不能憑空插手其餘半蟲人的事情。”

“我知道。”愛茉爾用手背擦了擦眼淚，低聲說，“我沒有想過讓你做這件事，我只是……我只是再也不想和他一起了。你能送我回去嗎？”說話間，她雙眸浮現出了明亮的希望之色。

凌曉注意到，不僅是她，其餘好幾個人類同樣如此。

他們之所以會跟隨伴侶來到這裏，一方面的確是因為愛情，另一方面卻也還有自己的考慮。比如說愛茉爾，大約是為了尋找刺激；比如說虹，是生活不順利；其餘人也都大抵如此。

但到了這裏才明白，比起這座城市，人族那邊簡直是天堂。

後悔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可惜的是……

“我做不到。”凌曉搖頭。

“可是你家白是一級半蟲人啊！”愛茉爾有些失控地喊道。

這叫聲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見有人看過來，虹連忙扯了扯愛茉爾的手。同樣注意到這件事的赫德也偏過頭，給了愛茉爾警告性的一瞥。從前還有膽子和他對着乾的愛茉爾身體一顫，整個人的氣場都弱了下去，她低低地說：“真的沒有辦法嗎？”

“……”

“再這樣下去，我總有一天會死的……”

她努力過，也想好好維持這段愛情。為此，她甚至努力強迫自己去接受赫德的另外一番模樣。可是，自從回來后，他一天變得比一天冷酷。給她戴上奴隸的象徵也就算了，親手領回其他少女也就算了，居然還真的只給她下人的待遇。她不過稍微表達了一些不滿，他就警告她要“記住自己的身份”。她是什麼身份？她是他的戀人啊！

如此爭吵了幾次后，他把那個少女領到了房間裏，並且給予了那個狐狸精睡在床邊的資格。

從此之後，她在他家裏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就在前幾天，他再次對她動手了，在她說“當初就不該跟着你回來”的時候。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她不過是想作為他的戀人而存在，錯了嗎？錯在哪裏？為什麼會得到這樣的對待？！

就在此時——

包括凌曉在內的好幾個人轉過頭去，因為他們發現那個粉衣少女正在朝這邊走來，好奇之下，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

察覺到不對勁的愛茉爾轉頭一看，立即擦掉了臉上的淚珠，憤憤地看着那少女。後者卻仿若沒有察覺到這件事一般，走過來向凌曉行了個禮：“你好。”半蟲人分三六九等，他們手中的人類自然也就分等。這是“下等級的奴隸”像“上等級的奴隸”所行的禮——這裏面都這麼講究，凌曉只覺可笑。

“你來這裏做什麼？”愛茉爾聲音尖銳地問道。

“主人讓我過來的。”少女回答說。

“赫德讓你來做什麼？”

“你不應該直呼主人的名諱。”

粉衣少女下意識地指出愛茉爾話語中的失誤，畢竟她所接受的教育就是每分每刻把主人放在第一位。然後，她得到了憤怒的一個耳光——

“啪！”

愛茉爾反手又給了少女“啪”的一耳光，怒氣沖沖地說道：“我的事情不需要你來管！”

被打得一個踉蹌的少女站穩，神色如常地看着愛茉爾說道：“請立即停止這種會讓主人蒙羞的行為。”在被馴養的日子裏，她已經相當習慣這樣的疼痛。畢竟他們這群人類隨時可能會遭受粗暴對待，如果太不經打太容易報廢，是會讓使用者失望的。

“都說了你給我閉……”

虹及時地抓住愛茉爾的手，制止了她的動作：“夠了。”

“你幫她還是幫我？”

“……不是這個問題。”臉僵硬如虹，也露出了無奈的表情，“你再繼續下去，會惹麻煩的。”事實上，現在已經有不少人注意到這邊了。雖說大部分人對赫德家的情況都瞭然於心，但大庭廣眾之下鬧出事就是另一回事了。沒看赫德的臉色都青了么？再這樣下去，吃虧的還不是愛茉爾自己。

凌曉看着這亂糟糟的一切，突然有種很熟悉的即視感，而後頓悟——

哦，現實版的宅斗啊。

她卻絲毫沒有因看到熱鬧而生的欣喜感，只覺得悲哀。但這並不是愛茉爾他們的錯，錯的，是這個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