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再愚孝
“喲，這是怎麼了？二花居然說出這麼不知羞臊的話來了？小小的女兒家，說什麼嫁人不嫁人的？難道那麼急着嫁人？也好，三嬸我認識不少的人家想要找個小媳婦，那些人家都過着好日子，有吃有喝，也不怕多一張嘴，你過去肯定日子好啊，到時候可別忘了我的好就行了！”
麻溜的一串話從門外傳來，清脆中帶着些尖銳，嘲諷的意味十足。隨着說話聲，走進來一個苗條的身影，穿着粉色的襖，暗藍色的裙子，沒看到臉先讓人覺得這女人應該長得還不錯，等再看到臉就會有些失望，那張臉長得太普通了，而且給人一種尖酸刻薄之感，一頭黑髮在挽在腦後，上面是一朵粉色大花，耳朵上有兩個小小的銀丁香，倒顯得她多了幾分姿色，至少比村裡那些整天幹活顧不得打扮也沒有什麼鮮亮衣服和戴在頭上的花啊朵啊的女人好看。
張青石一看到這個女人臉就沉下來，這女人是他的弟妹，名字叫杜鵑紅，最最不是東西的一個女人，簡直就是個攪家精，他的大花就是被這個女人給說的親！當時覺得是個好人家就同意了，那家人會裝腔作勢，大花又什麼都瞞着，他還以為大花過着不錯，直到大花生產而死的時候才知道大花在那個婆家有多受罪。杜鵑紅說是她瞎了眼，裝作不知道那家人的底細，但是後來，他才知道她私下收了那家的錢！
二花本來紅紅的俏臉一下子氣白了，猛地站起來，轉身脆聲說：“三嬸！你胡說什麼？！你那些好人家全留給你的蘭心吧！你家蘭心年紀比我還小一歲，更適合當童養媳！”
杜鵑紅有一兒一女，女兒叫蘭心，比二花小一歲，今年七歲了，長相隨了杜鵑紅，脾氣也隨了，最是嫉妒家裏另外幾個女孩子比她好看，常常給大花他們找麻煩。二花很討厭蘭心。
杜鵑紅一聽二花這麼說就不樂意了，說：“我們蘭心可不像你這麼急着嫁人，你怎麼不識好人心呢？這麼潑辣不懂禮數，長得再好以後也沒人敢娶！”
二花氣得臉更紅了，正要開口，被人拉了一下。
張青石面無表情地說：“弟妹，我家二花有沒有人娶是我的事，不勞你費心了，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有你這麼沒規矩的嗎？這又不是你的屋，你一個當弟妹的沒事亂闖什麼？我這身上還有傷，你不說問一聲，倒找我閨女的麻煩，像什麼話？有你這樣的娘，難怪蘭心的脾氣那麼不好，你為了兒女，哪怕裝一裝，也得改改你的脾氣。現在你去幫我找個郎中過來吧，別的話以後再說。”
張青石忍着頭暈說了這麼一大串話，毫不客氣。他上輩子為了家裏忍了半輩子，最後把自己最親的人的命全給搭進去了，這輩子他可不會忍了！
杜鵑紅和二花全都傻眼了，都沒想到張青石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要知道以前張青石雖然也對杜鵑紅這個弟妹有過不滿，但是看在她是弟妹的份上可從來沒有說過過頭的話，現在居然這麼不客氣？真是有些見鬼的感覺！杜鵑紅和二花都在想張青石是不是糊塗了。
“爹，你頭疼不疼？你喝些水吧！”二花想着自己爹這可還發燒着呢，不知道是不是說的胡話，快給他喝些水吧！不過她得承認，在着急的同時她心裏很高興，爹這回站在她這邊了！爹為了她罵三嬸了！爹雖然病了傷了，躺在床上，但是爹現在這個樣子真是比他站着的時候還要高大威猛！
張青石就着二花的手一下子喝了一碗水，覺得舒服多了，笑着對二花說：“乖，請你三嬸出去，她不給請郎中，你去請，反正到時候有人給錢。”
杜鵑紅臉都扭曲了，說：“二伯，請郎中的事得告訴娘一聲吧？你剛才這話也太自作主張了。”
請郎中就要花錢，杜鵑紅心疼啊。而且剛才她被張青石那麼一頓說，她就是不想那麼痛快的讓郎中來家裏。
張青石淡淡地說：“我這也醒了，不會發燒死了，也不會傻了，娘應該會同意請郎中了。我想娘也擔心我呢，現在去告訴她，她說不定還要罵你們先去告訴她耽誤工夫了。二花，去請郎中吧，讓你三嬸去告訴你奶奶一聲就行了。”
二花見爹聽到二嬸提到奶奶也沒一點猶豫之色，還堅持讓她去請郎中，心裏高興極了，她突然覺得爹變了，不像過去那樣了！要是以前，爹肯定不會像剛才那樣罵三嬸，也不會不告訴奶奶就讓她去請郎中！
“是！爹你等着，我這就去請郎中來！三嬸，還要麻煩你去和奶奶說一聲了，讓奶奶準備好錢啊！”
二花對杜鵑紅說，繞過杜鵑紅，笑着跑了。
杜鵑紅很生氣，剛要說話就被張青石打斷了。
“弟妹，你出去吧，別打擾了小花睡覺。”
張青石看到了睡在炕的另一邊的小花，他想到那孩子身體不好，膽子還小，正睡着覺，要是被吵醒了肯定要驚着，所以連忙轟杜鵑紅出去。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壓低了，怕吵到小花，但是聲音卻帶着威嚴，眼神也陰沉地看向杜鵑紅，好像她不出去他就會對她不客氣似的，事實上張青石心裏已經把杜鵑紅給撕碎了好幾百遍，他恨透了這女人。
杜鵑紅嚇了一跳，覺得張青石像老虎似的，嚇得她轉身就出去了，等走到院子中了才回過神來，拍拍胸口，想這二伯今天是怎麼了，怎麼這麼嚇人？居然把她嚇出來！剛才她怎麼就覺得他那麼可怕呢？真是怪了！明明就是一個躺床上起不來的廢物！杜鵑紅心裏那股子怕勁兒一過去就來氣了，想着去向婆婆告狀！哼，想看郎中？讓你看的不痛快！
杜鵑紅跑進正屋，一掀帘子就進了東次間。
“唉喲！你這莽撞貨怎麼也不吭一聲就掀帘子進來？規矩呢？！把我嚇出個好歹來我讓老三揍你！”
一個乾巴的聲音帶着些怒意罵著，這聲音是從坐在炕上的一個老婆子嘴裏發出來的，這老婆子正是張家的當家人張婆子。
張婆子這屋裏收拾的乾淨利落，炕的一邊擺了炕櫃，上面放了一些雜物，另一邊放着她的被褥枕頭，都是粗藍布，半新不舊，上面沒一個補丁，這也挺難得的，畢竟現在許多人穿的衣服都打補丁。炕中間有個小小的炕桌，上面一個水壺一個碗，另外還擺着一個盤子，裏面放着些瓜子。
張婆子人長的瘦瘦小小，臉上皺紋不多，臘黃的一張臉，花白的頭髮挽了一個纂兒，一身粗藍布衣裳，腳倒是不小，現在沒穿鞋，只穿着襪子盤腿坐在炕上，屋裏有一股子淡淡的臭味兒。她一雙老眼平時都眯着，現在瞪大了沖杜鵑紅髮火，像刀子似的，一看就是個凶老婆子。
杜鵑紅也不怕這個婆婆，她娘家厲害，量婆婆也不敢讓人揍她，再說張青玉也不會揍她，她急眼了可能揍張青玉！
“娘！二伯醒了，他對我可凶了，我聽到他和二花說笑，二花說嫁人的事，我開玩笑說給二花找個好人家，他們就對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還說到我家蘭心頭上去了。還有，二伯讓二花去請郎中了，都沒說告訴娘你一聲。”
杜鵑紅就知道自己這個婆婆肯定會生氣，自己這個婆婆可是個什麼都要掌握的人，而且特別的愛錢，這次二伯受傷回來，她都不想給二伯請郎中，想着讓張青石自己好起來，真是寧願舍了兒子的命也不想舍錢！她心就夠狠了，看了都覺得心寒！
張婆子果然生氣了，她想着請什麼郎中啊？不就斷了條胳膊嗎？那骨頭也接上了，還有一包子葯，發個燒自己扛扛就過去了，哪用請郎中？村裏的鳳郎中來一次可要不少錢呢！還有，居然不向自己請示就去找郎中了，還把自己這個娘當回事嗎？
“哼！我去看看他！”張婆子說著就要下地，突然想起來自己的東西還沒有收好，瞪杜鵑紅一眼，“你先出去！這都要中午了，飯做好了？別人都去地里了，就你在家裏做輕巧活計，你也別太懶了，要是把我兒子們餓着，我和你沒完！”
杜鵑紅嗯嗯兩聲，轉身出去了，在掀帘子出去的飛快地看了張婆子那邊一眼，就看到張婆子又轉過身去收什麼東西，她撇撇嘴，心想這老婆子剛才又在數錢吧？哼，把錢守的死緊，真以為能全都帶到地下去嗎？老不死的！其實張婆子最疼的就是小兒子張青玉了，但是杜鵑紅並不是特別的討婆婆喜歡，因為這不是她做主娶回來的兒媳婦，而是張青玉自己相看的，為此沒娶張婆子的娘家侄女，張婆子一直心裏記恨着，不能怨兒子，就只能怨兒媳婦，要不是杜鵑紅娘家厲害，估計比二房的雪娘還要受苦！
張婆子去了西廂房，見張青石果然醒了，她也有些高興，雖然她捨不得花錢給這個兒子請郎中，但是他能不死不傻，她也高興，畢竟是她生下來的一塊肉，也是個好勞力，更是這三個兒子裏面最孝順最聽話的一個。
張青石看到張婆子，心裏翻江倒海的恨，曾經對這個娘他有多孝順，他現在就有多恨，因為他的孝順害死了他的妻子女兒，他恨自己，更恨這個被他孝順着的娘！為人子女確實應該孝順，但是，上輩子他已經盡夠了孝，這輩子他不會再愚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