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番外

63.番外

夜,賦予了城市魅惑的特質,妖嬈從各個街角瀰漫出來誘人沉迷。

童悅站在金壁輝煌蘭會所門前,短外套下堪堪蓋住大腿的裙擺都快要被她拽破。她深吸一口氣,咬咬牙,剛要抬腳進去。

手機震動,她全身都麻起來,趕緊掏出手機,旺旺有消息過來,“掃評先鋒,你到了嗎?”

她手指啪啪回了句,“剛到,我要開始工作了,你別給我發消息。”

旺旺掌柜發了個自封嘴的表情。

童悅嘆口氣,剛準備好要進去又得重新做心理建設。‘掃評先鋒’是她的淘寶名,她是一名淘寶職業改評師。

今晚接的這個差評單,報酬五百,簡直是天價了。

商品名稱:高檔夜店女裝。

差評詳情:為什麼沒有男人碼號,簡直是性別歧視,差評!

雖然有點奇葩,可是她現在非常需要錢,醫院已經給父親下了病危通知單。父親的心臟病很嚴重,不光是手術費的問題,手術風險極大,主刀一定要是權威心臟病專家。她現在只有拚命工作,有錢了才能請到專家。

童悅沒有再多耽誤時間直接去了會所酒吧,氣氛相當嗨,長腿美女被眾人抬上長桌妖嬈熱舞,口哨聲此起彼伏。

童悅找了個安靜一點的角落,撥通電話。

“喂。”好聽得不像話的男人聲音。

“您好,我是淘寶改評師,之前跟您通過電話,我已經到了,您在哪裏?”

“你穿什麼樣的衣服?”男人問她。

童悅扯了扯裙子,“應您的要求,我穿的是淘寶上您看中的那款。”

男人似乎是笑了,“我在你九點鐘方向。”

童悅順着他說的方向看過去,昏暗的燈光下,美男穿着跟她一模一樣的夜店爆款,黑色假長發,大眼睛長睫毛,最重要的是均稱大長腿比她的還漂亮。

那一刻童悅心裏在飈海豚高音,一個男人美成這樣真的好嗎!

“嚇到你了?”男人問她。

童悅乾咳兩聲鎮定下來,“沒有。每個人都有自己愛好的權利。”

男人推一杯酒給她。

童悅擋住,“工作時間我不喝酒。”

“童小姐很敬業。”男人笑得意味深長,看了眼時間,“我去跟同伴打個招呼,你去這個房間等我,我手機上沒有設改評權限,得用電腦。”他將房卡遞給她。

童悅遲疑了一下,接過,他比她還美絕對不會對她怎麼樣。

童悅安心上電梯找到房間,開門,燭光搖曳,豪華大床上撒滿香檳玫瑰。

她隨手撿起一支,香檳玫瑰的花語——我只鍾情你。嗅一嗅花香,品味不錯。

房間太熱,她脫下外套,大V領一直開到胸前,她不習慣的攏了攏。

等了大約十五分鐘,終於聽到敲門聲,她立刻開門。

門一打開,她睜大眼睛楞在原地,明明還是剛才那張臉,為什麼感覺眼前的男人不一樣了。墨色商務風衣,高鼻薄唇,眼角細而長,目光冷冽,整個人如出鞘利劍般冰冷鋒銳。

男人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臉上,深邃黑眸中雜糅的是……憤怒。

“今晚的禮物?”男人的聲音毫不掩飾輕薄。

童悅雖然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他的無禮着實惹怒她了,“我不知道你這十五分鐘是不是腦子出了什麼問題,你也不必跟我道歉了,再也不見!”

她抬腳要走,男人抓住她手臂,強勁力道將她硬帶進房間,她後背直撞在冷硬牆壁上,疼得五官都扭起來。

“你還想走去哪裏?”他危險的氣息就在她耳邊。

童悅終於知道害怕了,強烈的恐懼驅使她奮力掙扎,“放開我,你敢對我怎麼樣,我一定報警!”

男人笑了,捉住她雙手輕巧就舉過頭頂身子被他挺拔身軀釘在牆上,“你自願穿成這樣等在我房間,你覺得警察會相信誰?”

“你……”她想叫,還不及出聲,他已經席捲她唇齒,熱烈膠着,帶着憤怒的力道。

為什麼?為什麼是憤怒,她明明不認識這個男人。

她重重咬在他唇上,他悶哼一聲,終於停下來。她抽回雙手捂在胸前,深V領從肩頭滑下來。

男人一直看着她的臉,她眼睛裏是恐懼,淚在眼眶打轉輕輕一碰就要落下。

午夜的風從開着的窗戶灌進來,似乎吹散了他身上的戾氣。

他退開距離,冰冷的吐出一個字,“走。”

童悅如脫離擱淺的魚,外套都沒拿跑出去。

男人手機隨後響起,他接通。

電話里率先傳來笑聲,“我以為你會喜歡今晚的禮物,這可是這麼多年來我為你準備的最滿意的一件。”牆面映出妖嬈的影子,他恨這個影子卻又無法擺脫。

男人唇抿緊成一條線,什麼都沒說,砸了手機。

午夜的街頭,雨雪光顧,童悅穿得單薄在夜色中瑟瑟發抖,好心司機載她一程。

姚娜一開門見她這副光景,大驚,“你遇到劫匪了?”

童悅不說話,進屋脫鞋上床,手觸到冰冷油畫紙質,抓起來是一本雜誌。封面上巨副男人照片,高鼻薄唇,眼角細而長,目光冷冽……這樣顛倒眾生的一張臉,卻是個十足的變態。

“渾蛋!”童悅猛的將雜誌擲出去。

姚娜被她嚇到,“你怎麼了,別嚇我。”

童悅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蠶蛹,淚在眼眶打轉,卻沒有哭,“雜誌封面上那個男人是誰?”

姚娜看了眼,“宋立琛,宋氏集團執行總裁,圈內身價最高的鑽石王老五。你……認識他?”

童悅搖搖頭,“我很累,想睡覺了。”

“誒……”姚娜還要問,童悅已經背對她睡着。

這件事卻還沒完,第二天一大早淘寶掌柜連環Call,童悅想退單,可是改評師接差評都會跟客戶簽協議,退單要賠錢的。她現在沒錢賠給別人,聲譽信用怕是也要受損。本來她這樣單打獨鬥的改評師就是在眾多大電商的夾縫中搶單子,口碑全靠客戶口口安利。和淘寶差不多,一個差評毀所有。

童悅抵不住掌柜的哀求,咬咬牙,答應再去試試。麻利洗漱換衣服按着雜誌上的地址她找到宋氏大廈,站在大門口深吸一口氣,青天白日宋立琛再變態也不敢對她怎麼樣。

前台微笑詢問她找誰,她直接報宋立琛的名字。前台楞了下問她:“小姐貴姓,請問有預約嗎?”

“沒有。”童悅如實答。

“那很報歉,沒有預約我不能讓您進去。”前台直接拒絕。

“你可以先跟你們宋總打個電話,就說……昨晚我們在蘭所會見過,他一定記得我。”童悅完全是職業道德始然,並不是想要威脅。

前台半信半疑,童悅說得這麼篤定,她還是決定打個電話上去問問。

宋立琛正在開會,前台打電話上去被訓是必然的,但是宋立琛聽到‘昨晚蘭會所……’的時候立刻讓前台放行,着實讓前台吃了一驚,要知道他們宋總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關於宋家的八卦中,可以被稱為迷案的,一是宋家到底有幾個兒子,二是宋立琛的性取向。

童悅站在專用電梯門口,她再深吸一口氣,她這一腳踏上去就註定了要糾纏一生。

宋立琛專程在等她。

與昨晚童悅見到的宋立琛不一樣,靛青色襯衫襯得整個人陰沉而憂鬱,沒有昨晚的輕薄之色,整個人看上去冷若冰霜。

“你好,宋先生,希望沒有耽誤你工作。”雖然有不愉快的經歷但禮貌還是要有的,童悅微笑着說完這句話手心都是汗。

宋立琛坐在寬大辦公桌后,背後整面玻璃牆陽光正好,光線中他的表情變幻莫測。

“童悅,職業淘寶改評師,父親患有嚴重的心臟病。”他掌握的信息不用多隻要抓到重點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這是商人天生的敏銳。

童悅臉上微笑僵住,“你調查我!”

宋立琛表現得有點不耐煩,“知己知彼是談判的基本要素。說吧,什麼條件?”

童悅聽得一頭霧水,“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宋立琛眼裏她就是在玩欲擒故縱,而且非常拙劣。

“你今天來的目的。”

“我今天來是希望宋先生能體諒我們這種小人物工作不易,麻煩您修改下淘寶上的差評,有什麼條件您儘管提,淘寶掌柜那邊我會盡量協調。”童悅說了一大堆,換宋立琛聽不懂了。

“就這個事?”

童悅點頭,“對啊。”

宋立琛盯着她看了足足有一分鐘,起身。童悅下意識後退一步。宋立琛繞到辦公桌前斜靠着身子打量她,“我只給你一次提條件的機會,下次,就沒這個機會了。”

童悅真心不知他在說什麼,“我就這個條件,請您修改淘寶上的差評。”

宋立琛莫名的笑了一下,“差評我會處理,簽一份保密協議你就可以走了。”

童悅徹底楞住了,“改個差評還要簽保密協議?”

“保密協議要簽的是昨晚你看到的一切都會統統忘掉,一個字也不會對別人說,否則就要承擔誹謗損害他人名譽的法律責任。”

童悅這會兒終於搞明白,趕情他當她是勒索敲詐來了,她學着他的模樣笑,“您放心,昨晚不管是您的女裝癖還是您猥褻未遂我都會當一場噩夢徹底忘掉。我昨晚哪兒也沒去,什麼也沒看見,走出這個門以後我都不認識您這號人,說到做到。”

宋立琛微微挑眉那是一個輕視動作,“我從來不相信什麼保證,只相信法律約束的協議,因為人的本性是貪婪。”

童悅深提起一口氣,依舊笑着開口,“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只要做到問心無愧就好,你那什麼保密協議已經侮辱了我的人格。差評還是麻煩您說話算話,怎麼說也是個大男人,我也不跟你說再見,我們以後也不會碰面。”她說完轉身就走,心裏暗罵,“有錢了不起,有錢就可以瞧不起人,有錢人就是變態多!”

宋立琛望着她背影眼中凜冽,認定她是想放長線釣大魚,太嫩了。

當天晚上,姚娜無緣無故被房東趕出來連帶着童悅也沒有地方住,兩個大姑娘大箱小包被趕到馬路上寒風中瑟瑟發抖。

“房東是更年期暴走還是神經錯亂,寧願賠我們雙倍房租也不把房子租給我們!”姚娜愁眉苦臉。

童悅無奈嘆口氣,“這事是奇怪,可是已經這樣就不要想那麼多了,我們今晚先找個酒店住一晚,明天去找房。”

“我們最近是怎麼了,租個房子都能被人趕出來!”

“走吧走吧,去攔出租車。”童悅拖着大箱小包往馬路邊去。

這個點正是高峰,眼看着一輛又一輛有客的出租車過去,兩人又餓又冷。

夜色中一輛黑色歐陸堪堪停在童悅身邊,車門打開,宋立琛下來。墨色風衣幾乎要與這夜色相融,灰色格紋羊絨圍巾分界開來。

“宋宋宋……”姚娜望着突然出現的宋立琛驚得下巴都要脫臼了。

宋立琛看着童悅的眼睛深邃冰冷,“有時間聊聊嗎?”

童悅似乎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怒沖腦門,“以勢壓人欺負弱小,宋總,您真男人!”

姚娜一直拉她,不停的問:“什麼情況,到底怎麼回事……”

宋立琛盯着她,天生的倨傲揮下手,助手向南恭敬上前,“宋總。”

他慢條斯理開口,“請姚小姐去對面咖啡廳喝咖啡。”

“是。”向南強勢分開童悅和姚娜,“姚小姐,請。”姚娜被帶走。

“宋立琛!”童悅要去追姚娜被宋立琛一把扼住手腕強行拉上車,中控落鎖,車內成了一個閉密空間。

“我現在就可以報警告你非法禁錮!”童悅怒吼。

宋立琛抽根煙出來,點燃,青煙裊裊,“中國沒這條罪名。”

“你到底要幹什麼!”童悅心裏發怵。

宋立琛撣撣煙灰,“聽說你父親的心臟病已經到了非動手術不可的地步,必須請到權威專家主刀。剛好,那位權威專家在我那裏做客。”

他做這麼多不過是不相信她真的會替他保密,童悅太高估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也太低估了他的偏執,為求目的不擇手段。

“好,保密協議,我簽!”

宋立琛說話算話,很快就有權威專家替童父安排手術。童父上手術台之前一定要童悅帶男朋友來見他,當著他的面把婚事定下來。童悅心裏明白,父親是怕自己下不了手術台。再權威的專家,任何手術都是有風險的,心臟手術風險更大。

童悅一連打了三天電話找程前,不是沒人接就是說很忙根本連句話都說不上。

她隱隱感覺程前在躲她,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相信程前是真心愛她的。他們在一起兩年,他從來不勉強她,尊重她,寵着她。

對於童悅的突然出現,程前表現得有點慌張無措,拉她到公司樓下僻靜馬路邊。

“你怎麼突然就跑來了!”很不滿的語氣。

童悅心底的委屈被他激起來,“我給你打電話你不是不接就是說很忙,我只能親自來看你。”

程前自知反應太過,緩和下語氣,“寶貝兒我正在上班,你這樣跑來影響多不好。”

童悅壓着委屈,“我爸的情況你也知道,他要見你。”

“我……最近真的很忙。”程前面露難色。

“一個小時都抽不出來?”

“我……”

“明天十二點,我在醫院等你,來不來隨你。”童悅眼晴都紅了,說完就要走。

程前拉住她,“好了好了寶貝兒,別生氣,明天我去,一定去。”軟言哄她。

坐在黑色歐陸里的宋立琛恰好看到這一幕。今天主幹道路況非常糟糕他要去威斯汀酒店應個飯局,司機抄近路走,沒想到會遇到她。那個男人是她男朋友?他倒是把這個人查漏了,女人最親近的除了父母就是男朋友,而且女人在男朋友面前是最守不住秘密的。

宋立琛看着男人親了親童悅額頭,童悅開心離開。他吩咐司機開車,看見從大廈里走出另一個女人,小腹微微隆起,趾高氣揚聽不清在說什麼,只看見童悅的男朋友同樣抱着那女人哄。

宋立琛皺眉收回視線,“開車!”

童悅去醫院的半路上收到姚娜的短訊,“速來威斯汀酒店豪鑽,江湖救急!”她趕緊讓司機調頭去威斯汀。

姚娜是平面模特,雖然她潔身自好,有些飯局還是避無可避。這種時候她就會向童悅求救,童悅以室友的身份說家裏水管爆啦,遭小偷啦,起火啦……隨便扯個借口都能順利逃脫。

童悅趕到威斯汀豪鑽包房,推開門在一群人中間第一眼就看見宋立琛,他生得好給她的印象最為深刻當然第一眼就認出他。宋立琛倒像是從來都不認識她,也好,她也沒想認識他。

童悅掃了眼,五男五女,作陪的四個姑娘都被灌得七葷八素。

姚娜坐宋立琛旁邊,看見她來立刻起身過去,一點醉意也沒有,“你來啦。”

童悅壓低聲音問她,“你沒事吧。”

姚娜眨眨眼睛示意沒事,她笑着給眾人鞠了一躬,“各位老總真對不起,我室友來找我肯定有什麼急事我得先走了,抱歉抱歉。”拉上童悅就要走。

“站住!”主位上長了一張馬臉的男人喝住她兩,“姚娜!我記得你,我的飯局你來了三次,不喝酒還回回都有急事,你打量我好糊弄是吧!”

姚娜本就心虛,小技倆被拆穿到底是慌的,童悅是局外人,不怕,“倒真不是糊弄您,沒事誰鬧着玩呢,大家的時間都寶貴。”

馬臉男起身,“是個牙尖嘴俐的,我喜歡。”搖搖晃晃就過去。

姚娜趕緊把童悅擋在身後,“馬總,她就我一室友,不是圈子裏的人不會說話您大人有大量。”

“你不是有急事要走嗎,你可以走了,她留下。”馬臉男抬手指着童悅,包房的門已經被人從外面關上。

姚娜急了,就近端起桌上的白酒,“馬總,是我不好,我不識抬舉,您大人有大量我這兒給您賠罪。”一口乾掉,火燒喉嚨嗆得眼睛都紅了。

“你算什麼東西……”馬臉男要發作。

“馬總。”宋立琛聲音輕淡,他一出聲整個包房都安靜了,慢條斯理點一支煙,“喝酒要盡興,何必為不相干的人敗了酒興。讓姚小姐的這位室友敬你一杯算是賠罪,別讓她們在這裏掃興了。”

宋立琛開口,馬臉男自然不會駁他的面子,“得,宋總開口,你兩面子夠大。”他拿了整瓶茅台,啟開遞給童悅,“酒喝完才能走。”

“馬總……”姚娜驚恐要攔。

“怎麼,一瓶少了?再不接着可是要喝三瓶!”馬臉男威脅。

童悅下意識看宋立琛,宋立琛表情冷漠,一點兒也沒有要繼續幫她們的意思。

馬臉男不耐煩了,“服務員再開三瓶茅台!”

童悅一把接過他手裏的那瓶,“這麼多人看着,馬總說話要算話。”說完,當著眾人的面一仰頭就往嘴裏灌,嗆得眼淚直流。最後一口她實在受不了,擱下酒瓶捂着嘴往洗手間跑。

童悅吐得一塌糊塗,膽汁都要吐出來。胃裏難受得厲害,像被烈火灼燒。

冷水洗臉,撐着身子回去包房,人都走了,只剩宋立琛一個人,冷漠看她,“清醒了嗎?我有事要問你。”

童悅靠着牆壁才站穩,“姚娜呢?”

“我讓人送她回去了。”

“她沒事吧?”

宋立琛皺眉,“你現在是不是應該擔心自己?”

童悅鬆口氣,“沒事就好。”身子滑下去。迷迷糊糊感覺被人抱起,很溫暖的懷抱讓人覺得安心,她徹底睡沉過去。

“啊!”童悅翻了個身摔到地板上,嚇醒了。眼睛眯開一條縫,陽光太刺眼,她抬手擋住陽光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黑白的空間,手掌下是質感優良的羊絨地毯。

“你醒了。”窗邊的沙發,宋立琛收了報紙喝一口咖啡,閑適淡漠。

童悅環顧一眼,目測這是宋立琛的房間,她是從沙發上摔下來的,最重要的是她身上穿的是他的男士襯衫。她裹緊被子,“我為什麼在這裏,你對我做了什麼?!”

“你喝醉了,衣服很臟我扔了。”

“你給我脫的衣服?”

宋立琛擱下咖啡,“不是。”

“還好。”童悅鬆口氣。

“你晚上起來夢遊自己脫了換上的。”他抬頭,淡淡問:“你有夢遊症嗎?”

童悅睜着大眼睛眨了眨,混沌的腦子才轉過來,“宋立琛,你……你渾蛋!”

宋立琛倒是被她罵笑了,“還有別的罵人話嗎,你不膩我都膩了。”

“你把我的衣服還給我!”童悅憤怒。

宋立琛看了眼表,“這個點,垃圾應該被收走了。”

童悅突然想起什麼,着急問他:“現在幾點鐘?”

“十一點四十。”

童悅一下從被子鑽出來,矜持害羞什麼都顧不得,“手機我的手機,我跟程前約好了去看爸爸。”

宋立琛冷眼看她穿着堪堪蓋住腿根的襯衫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微微皺眉,“你和你男朋友的關係怎麼樣?”

“關你什麼事!”童悅背對他躬身彎腰在沙發上找手機。

宋立琛眸色黯了黯,“有沒有跟你男朋友提過那晚的事?”這才是他關心的。

童悅轉身瞪他,“你夠了,不要以小人之心踱君子之腹。”

宋立琛嗤笑,“你是假君子,你男朋友是真小人。”

“你……”

宋立琛從咖啡杯後面拿出她手機,“不對,你是女人,唯女人和小人難養的女人。至於你男朋友我想我知道的應該比你多。”

童悅衝過去拽過手機,“我再重申一遍,我答應過你的事一定會遵守。至於我和我男朋友就不用你瞎操心了,今天我就會帶他去看我爸爸,我們會訂婚,然後結婚,幸福一輩子。你這種冷漠無情的人是無法理解我們的幸福的。”她當著宋立琛的面取了件他的外套,剛好將她整個人都罩起來,開門出去,再多跟他待一會兒她都要爆走了。

宋立琛沒有攔,只是跟她說了句,“你手機里存了我的電話,出什麼問題我隨時會找你。”

回應他的是嘭一聲大門關閉,整個房子都靜下來了。以前沒有覺得安靜有什麼不好,這會兒有那麼一瞬覺得有人氣也不錯。

童悅在去醫院的路上換了身衣服,他們約的是中午十二點程前根本就沒出現,手機還是關機狀態。

童悅無法面對父親的疑問,一個人下樓在醫院門口等。她倔強的站在醫院門口不知等了多久,太陽西沉,她雙腿都麻得動不了。

“小悅。”程前終於現身,急匆匆從出租車上下來,一上來就擁住她,“對不起寶貝,今天實在是太忙了,等急了吧,爸那兒我親自負荊請罪,別生氣。”

童悅滿腹的怒火和委屈,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先跟我上去看看爸爸,我不想爸爸擔心。”

“好了,不生氣了,寶貝。”程前摟着她要進去。

“站住!”尖銳的女聲,程前一聽當場就面色灰白。

童悅回身,女人穿着寬大的孕婦裝,沒有出懷的肚子最大限度的挺出來,丹鳳眼瞪着程前,“你還打算跟她玩多久?還不過來!”

程前一下就放開童悅。

童悅看着女人的肚子,如遭五雷轟頂,望着程前,“她是誰?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程前被兩個女人夾在中間,吱吱唔唔說不出話來。

“他不敢說,我來告訴你。”女人開口。

“韓琳。”程前拉她。

韓琳甩開他的手,撫上小腹,“我已經懷孕四個月,孩子是程前的。”

童悅睜大眼睛,身子幾乎站不穩,程前要扶她,她嫌惡躲開,“別碰我。也就是說,你們四個月之前就在一起了?”

韓琳哼笑一聲,“比你想的更久。程前根本就不愛你,知道他為什麼今天這麼晚才來嗎?”

童悅下意識要捂住耳朵,她不想聽。

韓琳聲音提高八度,“他求了我一天一夜,讓我當是做善事,成全快要斷氣老人的遺願讓他出來見你一面。”

“小悅!”童悅回身,父親剛剛好站在她身後。童父擔心女兒執意要下樓來看她,剛好聽到韓琳的話,血氣上涌,直直暈倒在地。

“爸——”

急救室門口,童悅抱緊雙臂,那是極恐懼不安的姿式。

程前在混亂中帶韓琳離開。

王寶儀問她是怎麼回事,她不敢說。

急救室頂端的燈熄滅,童悅心子一縮起身上前,醫生從急救室出來。

“醫生,我爸爸怎麼樣?”童悅掌心都是汗。

“醫生,到底怎麼樣了?”童媽媽同樣的面色蒼白。

醫生摘下口罩,面色凝重,“對不起,我們儘力了,你們抓緊時間跟老人說說話,盡量不要讓老人帶着遺憾走。”

王寶儀一下就哭出來,童悅緊緊抓住醫生衣服,“不會的,你給我爸爸做手術,做完手術他就好了,求求你!”

醫生心裏也不好受,“童小姐,你要抓緊時間,不要讓老人帶着遺憾走。”

王寶儀已經衝進急救室。

童悅無力鬆開醫生,跌坐在椅子上,顫抖着拿出手機撥通宋立琛的電話,她真可憐,她現在能找的人居然只有他。

“喂。”宋立琛的聲音透着疲憊。

童悅一下說不出話來,喉嚨像是被東西堵住。

“喂?”宋立琛不耐煩要掛電話。

“我害死了我爸爸……”童悅很艱難的哽咽出聲。

“童悅?”宋立琛聽出她的聲音。

“你可以來一趟中心醫院嗎,求你。”

宋立琛什麼都沒問,掛斷電話。

一路風塵僕僕而來,童悅還坐在急救室外的休息椅上,不敢進去,不敢面對父親。

她聽着腳步聲抬頭,雙眼紅腫,宋立琛蹙眉,“出什麼事了?”

童悅起身緊緊抓着他衣襟,淚太多止不住,“你去跟我爸爸說,你會娶我,會照顧我一生一世,可以嗎?”童悅第一次這樣哀求一個人。

宋立琛眉皺得更深,“你先告訴我發生什麼事?”

“醫生說我爸爸快不行了,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我不想他帶着遺憾走。求你。”

宋立琛一抬腳,童悅被帶了個踉蹌,他摟過她進去急救室。

王寶儀哭得撕心裂肺,童父撐着一口氣在等童悅。枯瘦的手費力的朝童悅伸,童悅接住父親的手,“爸……”

童父未語淚先流,嘴一張一合說不出話來。

“爸,您別生氣,我和程前早就分手了一直沒告訴您,我現在的男朋友比程前強一千倍一萬倍,他已經跟我求婚了,我們會結婚,我們會幸福一輩子。您不要生氣,不要離開我們……”童悅緊緊握着父親的手,好像這樣握着他就不會消失。

童父眨乾眼淚望向童悅身邊的宋立琛。宋立琛面色深沉,“……爸。”這聲叫得生硬,“我……會好好照顧小悅,您放心。”已經足夠讓老人安心走了。

童父是帶着笑容走的,僅管這樣,童悅終究無法原諒自己。

童父病逝后整整一個星期童悅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什麼人也不見,哪也不去。

王寶儀擔心,找來姚娜商量,姚娜在門外勸了很久,童悅在裏面一點動靜也沒有。

“這可怎麼辦!”童媽媽心急如焚。

姚娜也一下沒了主意,“要不……讓宋立琛來一趟?他不是答應要照顧小悅。”

自從宋立琛在童父病床前說那一番話,王寶儀已經將他當準女婿,雖然還沒弄清楚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好好,你趕緊給他打電話,小悅再這樣下去會出事。”

宋氏集團,寬敞明亮的會議室,氣氛劍拔弩張。

“叩叩”敲門聲響了兩下,小秘書諾諾推開門,所有人的目光齊齊定在她身上,她緊張得都忘了要說什麼。

宋立琛面色陰沉,“開會的時候任何事情都不能來打擾,員工手冊沒有好好學嗎?”

小秘書更緊張了,“對不起宋總,是……是一位叫姚娜的小姐找您,聽上去好像很嚴重。”

宋立琛起身,“你們繼續,回來我要看到最終的結果。”丟下一大群人一大攤事就那樣離開。

宋立琛知道是童悅的事,這兩天也說不清楚是什麼原因,會不經意想起她,親人離世的打擊不知她現在怎麼樣。似乎遇見童悅后,他的生活就在一點一點偏離,而且並不反感這種偏離,反而越來越上心。這個認知讓宋立琛感覺煩躁,絕對不是好兆頭。

宋立琛同姚娜一起到童家,王寶儀還在房門外苦口婆心勸童悅。

宋立琛沉臉過去,抬腿就是一腳,房門直直被他踹開。童媽媽和姚娜都嚇得楞在當場。

宋立琛進去,房間窗帘全部遮得嚴嚴密密,童悅就縮在牆角,長發凌亂,眼睛紅腫。

宋立琛一把將她拉起來,拽進浴室,花灑開到最大劈頭往她臉上淋,“你這樣叫懺悔嗎,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童悅尖叫躲避。聽到動靜的童媽媽和姚娜衝進房間,宋立琛鎖上浴室門,兩人隔着門又擔心又着急。

宋立琛關掉水,童悅混身濕透瑟瑟發抖。

“你爸爸就是你害死的!怎麼,你害死了爸爸還想他死後都不能安寧嗎!”

童悅撐起身子抬手就要給他一巴掌,手在空中被他接住扭到身後,翻轉她身子對着鏡子,“看看你現在,你讓你爸爸怎麼安心?死都不瞑目!”

童悅終於放聲哭出來,“是我害死爸爸,是我……”

宋立琛放開被他扭紅的手,“生老病死誰都逃不過。即使那天沒有出程前的事,你父親……也沒有多少日子。”

童悅從鏡子裏望他,“你騙我。”

“醫生的最終評估診斷書在我那裏,你不相信可以去看看。這個世界不是圍着你一個人轉,愧疚需要面對,不是逃避。”宋立琛開門出去。

童媽媽趕緊進去看看童悅,姚娜跟宋立琛道謝,他只說了一句,“她的事不要再給我打電話。”頭也不回走了。

大多數時候,宋立琛是繁忙的,不停的應酬,排得滿滿的行程。

他真的有將近一個月沒有收到關於童悅的消息,沒有過多的感想,他們之間不過是個刻意的‘意外’。只要她遵守諾言,他們就不必再有什麼交集。

飯局剛過,午夜的娛樂節目還沒開始,他提前離場。路面騰起薄霧,他今晚沒有喝什麼酒卻覺得有點醉。

車開得很慢,薄霧中模糊看見自家公寓門前坐着一個人。

她抱着膝蓋緩緩抬起頭,肩輕微的顫動,看樣子是等了很久。

“你終於回來了。”朦朧睡眼,想起身,雙腿已經麻得動不了。

宋立琛皺眉,傾身抱她進屋,“等多久了?”

童悅勉強扯出笑容,“也沒多久……三小時。”

“找我有事?怎麼不給我打電話。”宋立琛聲音聽不出情緒。

“你不是跟姚娜說,我的事不要再給你打電話,所以我就自己來了。”她身子還在發抖,凍的。

宋立琛放她坐進沙發,徑直去倒了杯酒來,“家裏什麼都沒有,只有酒。”

童悅接過,一口喝光,杯子遞給他,“還要。”

宋立琛皺眉,“這酒後勁大。”

“我很冷。”

宋立琛起身又給她倒了一杯,“找我什麼事?”

童悅一口乾掉酒,“我想看我爸爸的病歷,你說不是騙我的。”

宋立琛早就料到她會來,起身,抽開一節斗櫃,拿出病歷遞給她。

童悅接過,翻開仔細看,他果然沒有騙她,父親的病情本就已經嚴重到回天乏力。

“對不起。”

宋立琛脫了外套也給自己倒杯酒,細細品,“你沒有對不起別人,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己。”

“我覺得自己很失敗。”童悅垂眸。

“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是最愚蠢的。”宋立琛杯里的酒已經見底,他又倒一杯。

童悅坐近,“我也要。”

宋立琛沒說什麼,給她倒滿。

兩人不知喝了多少杯,童悅不勝酒力頭靠在他肩上,喃喃開口,“謝謝你……”

宋立琛轉頭,剛好碰到她的唇,童悅怔了一下,不等宋立琛反應,她已經抱住他,灼熱吻,烈火燎燃。

童悅大腦一片空白,宋立琛已經反客為主,越吻越深。

迷濛間他已經將她壓在身下,突然的闖入讓她的身子綳成弓,她覺得心子都在顫抖,身體卻在回應……

從一開始她就是最先淪陷的那一個。心動是扎進指尖的木刺,猝不及防,有點痛有點癢。當木刺挑出,心動在一天一年裏堆積痊癒成愛。

白落梅說,所有相遇,都是三生石上的舊夢前緣;久別重逢,都是前世慈悲種下的善果。

如是,心釋然,她和他往後經歷的種種都當是前世種的善果。

還好他們都沒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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擇日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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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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