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優勝劣汰,物競天擇
任仲側耳聽去,除了身後散修竊竊私語和呼吸之聲外,根本沒有任何聲音,若不是手中的搏動感時刻提醒,他沒準真會以為自己身處夢中。
半天無人回答,任仲猛地手上發力,死死摳住對方的喉頭,不出意外地聽見了一聲壓抑的悶哼。他順勢向後一拉,眼前卻仍空無一人。
“放手!”冰冷之聲驀地在面前響起,隱有怒意。任仲感到手中脖頸微微震動,平生第一次有了些不真實之感,掌中的脖頸溫熱,充滿了生命力量,他隱隱有些發矇,彷彿從未與人如此貼近過。
任仲半天才回過神來,就覺得此人正是剛才出聲提醒之人,就這麼一會愣神的功夫,他突然覺得脖上一涼,金劍已然橫在頸側,緊貼皮膚。金劍銳利非常,光是貼近,任仲頸部皮下已有鮮血滲出。不過任仲倒是不以為意,他心知此人並不想與自己為難,否則根本沒必要出聲相助,況且這金劍削鐵如泥,微微一動,自己就失了活路,根本不必做威脅之事多此一舉。
他眼見着面前之人慢慢從黑夜中顯出了身形。不過倆人離得過近,任仲視線有限,一搭眼便見這人黑髮,黑眸,薄唇,氣質硬冷,氣勢壓人。
任仲心裏一震,眼前這人必定實力強勁,雖然看起來年齡不大,眼中卻滿是冷漠滄桑,實際年齡很難估計。
他眼眸細長,眸中寒光一現仿若利劍,劍眉微蹙,薄唇緊抿,口中胸前滿是鮮血,受傷着實不輕,雖說腳下虛浮不穩,但其拿劍的左手卻穩如泰山,絲毫不動。
任仲神念掃過,見其竟然只有練氣九層,而且經脈卻並不像尋常修真者一般寬敞開拓,反倒是細如髮絲。如此經脈根本不可能修鍊,此人當真怪異至極。
任仲從不在意無關之事,別人的私事,他更是不會多問。而且他向來恩怨分明,此人方才出手相幫,自然沒有恩將仇報的道理。任仲左手一松,微微後退一步,金劍在側,在其脖頸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黑衣男子眉毛微微一挑,任仲卻仿若未聞,雙手抱拳向前深深一躬,若不是黑衣人收刀迅速,他此時怕是早已頸首分離。
任仲低着頭微微一笑,肯定了此人並無惡意,“冒犯之處,還請道友見諒。道友相助之情,任仲絕不敢忘。”
黑衣人好似力氣用盡,微微垂頭,後退半步靠在大樹之上,根本不看任仲一眼。他咳嗽一聲,咯出不少鮮血,順着嘴角滑下。
任仲回頭看了看外周的眾多修士,見他們並未發現此處的異常,不禁有些奇怪。任仲心知大量妖獸正源源不斷的趕來,只怕不出一會,此地便再無生機!
任仲想了想,伸手掏出一瓶紫凝丹,“此處不便,妖獸眾多。道友傷勢頗重,在下這有一瓶紫凝丹,或許有效。道友若是在獸潮之前進入聚妖林,手中必有地圖,此刻或許並未失效,馬上離開此地,才是明智之舉。”
黑衣人抬頭看了眼任仲,見其眸中溫潤平和,既無諂媚也非算計,右手一伸接過小瓶,揣入懷中。又抬頭看了看身旁的巨樹,開口便是不容置疑的語氣,”上樹!“
任仲只覺眼前這人就是應該如此口氣,到不覺得憋悶,不過樹上狹小無遮擋,遇到飛行妖獸更家危險,極易成為妖獸的靶子,不由得開口提醒道,”這樹上…“
“上樹!”黑衣人語氣加重,竟然又咯出一口鮮血。
任仲無法,見眼前之人咳嗽都稍顯困難,道一聲得罪,右手托住其腋下,提氣而起,不過由於任仲內息不穩,中途只得用左手猛擊樹榦借力,幾個呼吸間,勉強落在了最粗的樹榦之上。不過任仲之前受傷頗重,此刻只是靠一口氣撐着,上了樹,便感覺呼吸一滯,丹田之中一片絞痛。
黑衣人示意任仲把手鬆開,從懷中掏出一張黑乎乎的符籙,他伸手一點,符籙結成了一個黑藍的氣泡,黑衣人指尖顫動,氣泡將任仲也籠罩其中。他將符籙拍在樹榦之上,樹榦微微一晃,任仲只覺得自己仿若與外界隔絕了一般。
任仲剛想發問,便見眼前之人盤腿而坐,已然服下自己所制的丹藥。
突然樹下空地外圍陣陣獸吼蝠鳴之聲傳來,看來大量的妖獸已到,樹下哀鳴怒吼聲一片,任仲雖不是自不量力之人,聽此聲音還是忍不住面露不忍之色。
“此符兩人使用只有能維持小半個時辰,你若是想死,不如直接下去。”黑衣人並不睜眼,語氣讓任仲聽不出情緒。
任仲心知自己傷勢頗重,就是下去也是妖獸爪下亡魂,他見黑衣男子一副淡定之態,便知此符籙功效強勁,必然不會被人發現。況且他的傷勢已經不容在等,任仲收回視線,勉強壓下情緒,盤腿坐下,梳理起丹田之中混亂的靈力來。
這紫凝丹不愧是最複雜的練氣期療傷丹藥,效果強勁卻不失溫和,任仲早早服下丹藥,後來又全力壓制,卻並未損傷丹田,如今略微梳理一番,便覺得經脈之中並無不妥,雙耳後背的血也已止住,只是行動起來還是有些微微刺痛。
任仲剛剛活動了幾下,只見對面的黑衣男子驀地睜開雙眼,催促般的對任仲輕喝道,“下樹。”
任仲不知對他哪來的信任,只覺得此人的話不容置疑,根本也不思考,上前抓住男子右臂,只覺男子有些不習慣的輕掙了一下,不過卻未能掙脫開來,任仲本就是外傷,恢復以後並無大礙,拽着黑衣男子便從樹上一躍而下,將靈力灌註腳下作為緩衝,輕輕落地,悄無聲息。
只見眼前空地上妖獸肆虐,寒蝠雖然已被全部殺死,可隨後而來的獅虎獸倒是令多數修士身死,此時站着的不過十餘人。這些人一見任仲二人,仿若看見了曙光般,直直向著他倆沖逃而來。任仲心知這些人也是為了保全性命才會如此,人性本就自私,倒也無可厚非。
他鬆開黑衣男子的右臂,左手抽刀擋在其身前,倆人身高相仿,他微微回頭剛好在黑衣男子耳邊輕道,“向南六十裡外有一處山洞,快走。”
任仲顧不得許多,他不知道朱谷二人所謂的大陣何時布好,若是大陣只是一個幌子,那在此也只是送死罷了,拖延時間不過是下下之策,自然讓黑衣男子先行離開。
黑衣男子有些不習慣的擰起了眉毛,眼瞼低垂倒是不知在想些什麼,腳下卻是毫無動靜,根本不為所動。
任仲眼睜睜的見到獸抓劃開了面前之人的胸膛,低喝一聲,腳尖發力,腳踏獅虎獸鼻尖,空中翻身,將長刀插入了獅虎獸的頭體之間,又故技重施,仿着滅殺寒蝠的樣子將火球符送入其傷口,才拔出長刀飛身而起,單手掐訣,獅虎獸長吼一聲,才轟然倒地。
任仲微微有些氣喘,卻見黑衣男子站在樹下並未離開,他張了張嘴,還未說些什麼,便見空中朱姓修士身影一閃,拂塵化作千萬縷細絲,將空地之上的妖獸盡數勒緊,化為碎肉。
任仲心知練氣築基差距之大,如今真正看到,才知果真如此。“大陣已然布好,爾等還不入內?“朱姓修士的聲音幽幽響起,滿是不耐。
仍活着的十數名散修忙不迭地向陣中走去,任仲用餘光看了一眼黑衣男子,見他動了動腳步,慢慢的挪入大陣之內,便也不再猶豫,隨其進入其中。
“此陣名叫誘妖陣。”黑衣男子腳步微頓,待任仲走進大陣,才嘴唇微動,盯着陣眼處輕聲說道。
任仲聽這名字,心中便升起了不詳的預感,眼見谷姓修士將大陣入口關閉,大陣才運轉起來,隱隱發出一股子奇香。
“小友不必緊張,大陣極其安全,經此一戰各位怕是疲累非常,各自休息吧。”朱姓修士微微一笑,便閃身進入了陣眼之中。任仲卻覺得他皮笑肉不笑,陰險至極。
“你可知道獸潮的起因?”黑衣男子表情冷漠,隨便找了塊地方,便盤腿而坐,微微抬頭看向任仲。
任仲知道他話中有話,便直接坐在其身邊,姿態親密倒似密友。黑衣男人眉頭一皺,彷彿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口氣倒還算平靜:“世人皆道獸潮之事無法預計,卻不知這獸潮並非偶然,而是一種妖獸的自然選擇。妖獸繁殖極快,數量龐大,周圍的資源無法供給之時,便是獸潮來臨之時。”他目光灼灼,側頭一瞥任仲,任仲向來通透,聽其言觀其形,便覺心中一動,心中的某些桎梏彷彿鬆動了許多。
“死去一批弱者,剩下的強者便可更好的生存,這便是選擇。修真者修鍊,也是逆天而行,更是如此,強的,活下去,弱的,自然會被這個世間淘汰。”黑衣男人從袖中掏出金劍,細細地用袖口擦拭了一遍,他低着頭,嘴裏喃喃道,”等一會兒,便拜託你了。“
任仲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便見黑衣男人驀地站了起來,他右手執劍,口中低喃,“人人皆非上天,自然沒有選擇別人生死的權利,我與你皆是如此,我修仙,自是為了長生。我不害人,卻也不能讓人白白欺侮了我!”他雖背對任仲,卻將每個字都留在了任仲心裏,任仲仿若感受到了他內心中許多酸澀難懂的情感,竟一時呆在原地沒了動作。
只見黑衣男人一拍劍柄,金劍嗡嗡作響,散發出耀眼的金光。任仲只覺雙眼生疼,卻忍不住死死盯住他的背影,只見他腰背挺的筆直,長發披散,氣勢若虹,“阻我長生者…殺之!”卻是擲地有聲,陰鬱至極。
任仲只覺得眼前一花,金劍已然消失了蹤影。
金劍轉瞬便至陣眼之處,陣眼外的防禦法陣直接被破開,朱谷二人兩人正在其中。
“劍修!”朱谷二人同時驚喝道,卻根本來不及躲閃,半個呼吸之間,兩人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動作,就被一切兩段,切口平整,竟然一滴血也未滴下。兩人就此隕落!
任仲一時竟不知作何反應,直到黑衣男人收回金劍,一口鮮血咯出向後仰倒,他才如夢初醒,飛身而起,將其接入懷中。
任仲只覺一雙冰冷堅硬的手扣住了自己的手腕,“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