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奏
江南總督蘇府,宅院深深,綠樹成蔭,花木扶疏。
蘇府東廂位置有一小院,小院子乾淨整齊,花花草草修剪的很漂亮,卻沒見一個人影,安靜的有些可怕。
院子裏有座漂亮的小樓,頗有江南水鄉的味道,室內乾淨整潔,佈置簡單大方。
小樓右側的小廚房裏,一個年約十五歲的清麗少女——江南總督蘇遠鴻庶出三女蘇青淇正全神貫注的盯着灶上的瓦罐,時不時用勺子攪動着,鼻尖沁出一絲絲細汗,動作卻行雲流水,似乎帶着某種韻律,隨着瓦罐逸出一絲絲帶着藥味的香氣,瓦罐里的葯湯漸漸的變了顏色,直到變成紅色,蘇青淇暗暗鬆了口氣,嘴角微微翹起。
“明蘭,將火熄了,葯湯弄好了!”
“好的,姑娘!”負責添柴燒火的丫鬟明蘭連忙將火弄滅,站起身,將一個乾淨的白瓷盅拿過來,雙眼亮晶晶的看着瓦罐,“姑娘,這是最後一次葯湯嗎?”
蘇青淇輕嗯了一聲,動作熟稔的將瓦罐里的葯湯倒到白瓷盅里,瞅着白瓷盅里透亮無雜質的紅色湯水,清麗白皙的臉上掩飾不住激動之色。
“咦,姑娘,怎麼這次的葯湯是紅的?”明蘭眨了眨眼,忍不住好奇的問道,明明和以前每個月做葯湯需要的食材一樣,怎麼顏色就變了呢?
蘇青淇笑了笑,不語,端起白瓷盅,輕輕的吹了吹,小口小口的喝着葯湯,感覺着體內輕微發熱,一絲絲熱流緩緩流向五臟六腑,渾身都舒坦起來,身體裏的最後一絲阻滯終於消失殆盡。
胎裏帶來的病弱之症終於治好了。
喝光葯湯,蘇青淇囑咐明蘭將小廚房收拾乾淨,就回屋子梳洗去了,過一會她還得去給母親請安,不能錯過時辰。
這三年多來,每個月都要趁着蘇青涵給老夫人請安的時候,偷偷摸摸給自己熬一盅葯湯調理身子,蘇青淇忍不住嘆氣。
要是還在她剛穿越過來時所在的小莊子裏多好,多自由,不用在這個深宅大院小心翼翼的活着。
作為一個頂尖的葯膳師,這日子雖過得舒坦,依然有些遺憾,不知她的家傳《食經》何時才能有發揮的機會?
府里有一個醫術不錯的二姐就夠了,不需再多一個,她只要做一個平庸的人就好。
況且她擅長的是配合《食經》裏的輔助功法做吃食以及製作葯膳,藥丸,藥酒等,讓她看診看病,她真的不會。
蘇府沒有她發揮的餘地。
下廚更別提了,作為一個官家小姐,偶爾下一兩次廚還可以,次數多了,影響不好。
………………
巳時左右,蘇青淇帶着明蘭離開小院子,沿着後院的小路往嫡母韓氏起居的明硯堂里去。
路上,遇到了從老夫人院子出來轉去明硯堂請安的庶出二小姐蘇青涵,比起蘇青淇只有一個丫鬟服侍的寒酸,蘇青涵身後跟着一串的丫鬟婆子,不知真相的人還以為是哪家的嫡出大小姐呢。
“二姐!”蘇青淇頓了頓,朝蘇青涵打了聲招呼,就準備繼續往前走。
蘇青涵卻笑意盈盈的上前拉着她的手:“三妹,一起!”
蘇青淇靜默了一會,沒有反對。
她在蘇家就是個透明人,就算不受嫡母韓氏和老夫人李氏待見,特別是老夫人,連她的請安都直接免了,連她去老夫人的院子走過場的機會都不給,蘇青淇也樂得清閑。
反正親爹是個精明能幹有遠見的,后宅安穩,嫡母也沒將上一代的恩怨加到她身上,只是無視她,庶女該有的待遇一點不少,處境不好不壞,小日子過的也算順心。
唯一例外的就是這位同是庶出的二姐——蘇青涵了。
自從她從小莊子回到蘇府這個深宅大院,這位二姐——蘇青涵就時不時上門給她送溫暖,送關懷。
如果當初她真的是個十二歲又沒人教導過的小姑娘,怕是早對她掏心掏肺了,偏偏她的直覺十分准。
一直對這位和善的二姐抱着戒備之心。
此時,這位二姐的心情極好,她剛剛捕捉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激動,似乎有什麼事要發生。
“三妹,聽祖母說遠嫁京都的大姐病了。”蘇青涵不甚在意蘇青淇的沉默,低聲開口,微微顫抖的手卻不自己的握緊了一下,這三年來,她早已習慣這位三妹畏畏縮縮,小心翼翼的行徑了。
她們終究不是一路人,在蘇青淇面前不再一味的演戲,有時也會表露一絲自己的真實想法。
蘇青淇默了默,手被握得有些疼,想抽回自己的手,卻不得其法,只得放棄。
“大姐是有造化的人,會好起來的。”
“是啊,大姐夫可是武昌候世子,大姐是世子夫人呢。”可不是有造化嘛,蘇青涵眼神微閃,喃喃道。
蘇青淇:“……”這微微的不屑是怎麼回事?
之後一路無語,蘇青涵再也沒有再找話題,一個人不知在想什麼,蘇青淇樂得清靜。
沒多久嫡母韓氏的院子到了,外面守着的丫鬟婆子規規矩矩,十分安靜,見了她和蘇青涵,還規規矩矩的叫了一聲:二姑娘,三姑娘。
蘇青淇有些意外,每次她來請安的時候,這些丫鬟婆子只叫二姑娘,她這位蘇府的三小姑娘反而被無視了。
驚喜?激動?
沒有,蘇青淇依然無波無瀾。
蘇青涵勾起唇角,微笑着朝她們點頭,然後帶着人進入院門,只有袖子下微微顫抖的手泄露了她的激動。
“……”蘇青淇覺得二姐是不是激動過頭了。
明硯堂前幾個大丫頭站在那裏,旁邊還有五個太陽穴高高凸起的護衛,不用想都知道這五個護衛是蘇府的主人——江南總督蘇遠鴻的貼身護衛。
看了一眼旁邊大氣不敢喘一口的明蘭,蘇青淇心裏咯噔一下,今天的請安似乎來的不是時候。
“如翠,母親可是忙着?”蘇青涵走到一位穿着湖綠色衣裙的秀麗丫鬟面前低聲問道。
“老爺正和夫人說話,二姑娘,請稍等,奴婢先行通報老爺夫人。”嫡母韓氏的大丫鬟如翠微微福身,然後轉身進去了。
又被忽視的蘇青淇:“……”
幸好她心態好,不然遲早黑化。
蘇青淇在心裏默默吐槽。
不一會,如翠出來了,難得給了蘇青淇一個笑臉:“二姑娘,三姑娘,老爺夫人叫你們進去呢。”
蘇青涵微微一笑:“三妹,咱們進去吧。”說完拉着蘇青淇進屋去。
明硯堂內,總督大人蘇遠鴻高坐主位之上,端着茶盞品茗,身側是嫡母韓氏,正給總督大人沏茶,兩人相敬如賓,氣氛卻有些凝重。
“父親大人安好,母親安好!”蘇青淇和二姐蘇青涵福身問安。
“坐!”蘇遠鴻聲音淡淡的,抬眼望了一眼兩個庶出的女兒,眼中滿是審視和估量。
不過他的眼神重點落在蘇青涵身上,蘇青淇又被忽略了。
蘇青淇很安分的選了最末位安靜的坐着,坐姿十分標準,蘇青涵在她前一位,韓氏眼神淡淡的,手一招,兩個丫鬟送了茶水過去。
“武昌侯府傳來消息,你們大姐怕是不好了。”沉默一會後,韓氏嘆道。
“大姐是個有大造化的,母親不用擔心。”蘇青涵連忙安慰道。
“大姐會好的。”蘇青淇接口,語氣卻乾巴巴的,給人一種木訥的感覺。
韓氏連個眼神都沒給蘇青淇,直接轉向蘇遠鴻,“老爺,涵姐兒的醫術不錯,母親的身體被她調養的不錯,不如這回就讓涵姐兒進京探望琬姐兒。”
蘇青涵的呼吸突然一重,蘇青淇低垂着頭。
蘇遠鴻眼皮一抬,手指輕敲桌面,沒有作聲,不知在想什麼,良久,他的目光突然射向蘇青淇,淡淡問道:“青淇今年有十五了吧?”
韓氏一怔,瞟了一眼低眉順眼的蘇青淇,眼神淡淡的,回了一聲:“嗯,再過一個月就滿十五了,是時候找門親事了!”
蘇青淇身子一僵,這是什麼鬼神發展?她寧願他們像以往那樣忽視她……如今嫡母一張口就給她找親事,她能反對嗎?
不能!
在這個時代生活了三年多,她對古人更加敬畏,不敢升起一絲穿越女的優越感,要是像小說里的穿越女那樣反抗社會規則,逆天改命,那她早死早超生好了。
至於自由,現在的她更是想都不敢想。
離開了蘇府,她能活下去嗎?
答案是否定的。
小說里穿越女各種發家致富的辦法在她看來一點都不靠譜,沒有強而有力的靠山,只能為他人作嫁衣,甚至招來殺身之禍。
更離譜的就是穿越女隨便救個人都是皇子皇孫,隨便剽竊一首詞,一首詩都能引來身份高貴的天之驕子的注意,甚至得到他們的庇護。
蘇青淇只能呵呵。
一個沒任何閱歷的人作出大儒都另眼相看的詩詞,怎麼看都有貓膩。
她努力的融入這個朝代,沒有做出什麼出格之事,就怕這個世上還有另外一個穿越者。
她永遠忘不了她穿越過來的時候,這具身體內還有另外一個外來者爭奪原主的身體,可惜最後卻被她撿了便宜。
得到了外來者斷斷續續的一小截記憶后,蘇青淇后怕不已,那個外來者竟然是來自末世的木系異能者,她能夠撿到便宜,多虧了她從小到大一直不斷的使用家傳《食經》的輔助功法,精神力鍛煉的異常強大,最終戰勝了那位外來者。
在蘇青淇低垂着頭回憶的時候,蘇遠鴻拍板。
“青淇,青涵一起去。”
蘇遠鴻是個精明能幹又極有野心的人,還有一年,他需進京述職,到時是進是退還是保留原職就看手段和人脈了。
江南是整個大慶朝最富庶之地,盯着這個位置的官員不知有多少。
他能從一介大商賈之子科舉進士一步一步坐到江南總督的位置,手段是不缺,他缺的是人脈。
武昌侯府這條最大的人脈必須抓在手中,當初嫡出的大小姐蘇青琬能成為世子夫人,蘇遠鴻和韓氏沒少謀划。
如今蘇青琬沒留下任何子嗣,還陷入病重之中,一個處理不好,武昌侯府這條人脈怕是要斷了。
所以,一旦蘇青琬熬不過去,兩個庶女必須有一個成為武昌候世子的繼室,這是蘇府和武昌候府的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