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別惹我
屋外的天空陰沉沉的，初春的氣息已經開始降臨大地，雪剛剛融化，有些陰暗的地方，積雪依然頑固不化地蜷縮，天氣很冷，佩妮只穿了一件破舊的灰白色的長袖連衣裙，頂着一頭亂七八糟的紅色短髮，就像個遊魂一樣地沿着鄉村的小路走着，沒有穿鞋子的腳毫不在意爛泥沾染上她雪白的腳趾，而且她彷彿沒有感覺一般如常地踏在因為融雪而冰涼的泥地上。
佩妮現在的家在比較偏僻的郊區，住戶之間離得很遠，因為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關係，英國的人口很少，雖然經過了幾十年了依然沒有完全恢復，郊區更是人煙稀少，佩妮一路沒有遇到什麼人，她也不在乎會不會遇到人，會不會被當成瘋子，她沉浸在一個人的世界裏。
小女孩面無表情地坐在兒童遊樂園的鞦韆架上，鞦韆輕輕盪起發出老舊的嘎吱嘎吱彷彿老年人般的喘息聲，她一遍又一遍地唱着自編的歌——
天空是黑色
綠色的骷髏和蛇在發光
紅色的雨，誰在流淚
曾經我有一個家
能幹的丈夫，乖寶寶
黑衣怪物砸破了門
斬斷我手，折斷我腳
媽媽，媽媽，快救我
我的寶寶在呼喊
我的寶寶在哭泣
怪物奪走我的眼
我看不見你了
親愛的
邪惡的怪物在大笑
抓住心掏出肝拔去舌
拋下頭顱
統統丟一旁
啦啦啦，哼哼哼
我救不了你了
我的寶貝
天使在悲鳴
撒旦向我笑
獻上我的血
獻上我的肉
獻上我的靈魂
地獄敞開門
煉獄之火，毀滅一切
哼哼哼，啦啦啦
撒旦騙了我
天使在哭泣
惡魔在嘲笑
傻女孩，傻女孩
啦啦啦啦，傻女孩……
注視着天空，佩妮不斷重複着最後一段，一會兒后，她閉上嘴哼着毫無章法的曲子在心中一遍遍重複着最後一段歌詞。
佩妮盯着不遠處光禿禿的樹枝，寒風中樹枝毫無方向地晃動就像張牙舞爪的怪物，就跟她一樣，她變成了一個怪物，變成了她最討厭的怪物，多麼可笑，她的人生就是個最大的笑話，她是怪物，一個讓人痛恨的怪物，多麼可笑，多麼可笑啊！
她哼着歌，嘴角詭異地勾起一個弧度。
從外人的眼中，只見到一個蒼白的八、九歲的小女孩盪着鞦韆嘴裏嘀嘀咕咕着什麼，仔細聽是一曲音調古怪的曲子，配合著她的外形分外毛骨悚然，不禁令人懷疑她到底是不是真實的還是她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在她出神的時間裏，一群住在附近的小孩子呼朋引伴地來到遊樂場，這裏是社區為了孩子們建立的一個供他們玩樂的地方。小孩子們本來還嘻嘻哈哈的，看到盪着鞦韆的佩妮他們都安靜了下來。
小孩子們圍成一團，商量了會兒，有一個個子最高長得最壯實的小男孩走了過來，他是所有孩子推選出來的代表，他一向是孩子群里的老大，膽子最大，但是靠近佩妮半徑一米之後他明顯感到了空氣的溫度又下降了幾度，雞皮疙瘩全部立了起來，好像熱量都被吸走了，他看到了她因為抓住鞦韆旁邊的鎖鏈衣袖下滑后露出的被綁縛的瘀痕，小女孩沒有穿鞋，如此寒冷的日子她光着腳，腳踝處也有瘀痕，頭髮長長短短，最長的也不會超過五英寸，短的地方几乎可以看到頭皮，她就跟電影裏被殺人魔殘忍殺死的被害者一樣，好恐怖。
“喂，你……你叫什麼名字？”小男孩簡直想哭，他是被同伴們推選出來的，他本來打算用他威武的王霸之氣把她趕走，但是現在他好想調頭跑回去。
佩妮慢慢轉過頭，看向小男孩，他長得人高馬大身材有些像她的達達十歲的樣子，她眼中的神情微微變得溫暖了些，雖然沒有回答小男孩不過沒有繼續唱歌，嘴角的笑容也變成了溫和的線條。
“喂，你，你有沒有名字？”小男孩見她似乎沒有想像中那樣危險，說話變得大聲了些，見佩妮沒有回答他，小男孩顯得有些不高興，他的膽氣又回來了而且看到站得遠遠的同伴投過來的目光似乎對他還沒搞定這個怪女孩正在說他的壞話，“喂，我在跟你說話，你怎麼不說話？你是啞巴？”他惡向膽邊生，走上前用力推了下佩妮的肩膀，佩妮一直在走神，意外被人用力推了一下，她身體朝後倒從鞦韆上摔了下去，手臂撞在堅硬的石子上舊連衣裙的手臂處慢慢滲出了紅色的鮮血。
小男孩被佩妮倒下時那雙綠色的眼睛飽含的冷冷眼神嚇到了，她甚至沒有伸手抓鞦韆的拉繩就那樣用彷彿冰水一般的眼神盯着他地倒下，倒在地上后也一直盯着他，她果然就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復仇的女鬼，他感覺手腳都麻木了，他使不出力好像被無形的繩索綁住了身體。
“你……你，是你自己不說話。”小男孩呼吸急促心怦怦狂跳不已，他哆嗦着說，想抬手揍她，他一直是這兒的小霸王，不聽他話的才不管男女都要教訓，但是面對佩妮他實在不敢對她揮拳頭而且他根本無法舉起拳頭，天啊，怎麼會這樣？這個女孩是女鬼……
“天空是黑色……
綠色的骷髏和蛇在發光
紅色的雨，誰在流淚
……
怪物奪走我的眼
我看不見你了
親愛的
邪惡的怪物在大笑
抓住心掏出肝拔去舌
拋下頭顱
統統丟一旁”
佩妮從地上慢慢爬了起來，臉上帶着詭異的笑容，站到了鞦韆之上，她輕輕地唱起音調古怪歌詞更古怪的歌，鞦韆在沒有外力的作用下竟然慢慢地開始晃動，開始幅度很小漸漸地幅度慢慢變大，他恐懼地看着女孩那對綠瑩瑩的眼睛毫無情感地瞪着他唱着詭異的歌，他的雙腿直打顫，好可怕，好可怕，誰來救救他，他要被怪物抓去吃掉了。
“……
天使在悲鳴
撒旦向我笑
獻上我的血
獻上我的肉
獻上我的靈魂
地獄敞開門……”
“救……救命，不要，不要殺我……”小男孩哀叫，他不要去地獄。
一塊石頭砸向佩妮的額頭，石子尖利的邊緣刮破了佩妮的額頭，傷口先是滲出了血珠接着往下流，她愣了下猛地停住鞦韆，看向那個拿石子打她的小男孩。
“你這個怪物，快點把查理放了。”小男孩鼓起勇氣地大叫，其實他也怕死了，其他人都不敢過來，只有他一個人來救自己的老大，但是現在看到她也會受傷流血，心裏不怕了，他回頭對其他人大喊，“快點，我們打死這個怪物。”
其他人見此都把早已準備好的石頭扔向佩妮，名叫查理的小男孩在佩妮發愣的時候發現能動了趕緊跑回同伴身邊，從地上撿起小石子砸她，要把剛才對她求饒和哭泣的羞辱都討回來。
佩妮被石頭不斷地打中，她傻愣愣的，都不知道去抵擋。
怪物，她是怪物，她是怪物——怪物——
“不，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我不是——啊——”她抱住了頭，無法壓抑心中的悲痛和憤怒，她用力地嘶喊用盡了生命地哀嚎，隨着她的尖叫和嘶吼地面以她為原點出現了龜裂並向外面擴散出去，地面產生的碎石飄浮了起來，佩妮的尖叫停止后，她看向那群驚恐的小孩的綠眼睛裏含着眼淚，額頭的鮮血淌下經過眼角染紅了眼淚就好像她流下了一行血淚。
她從鞦韆上跳了下來，彷彿沒有接觸地面輕飄飄地靠近小孩子們，一手抓住了剛才擦傷的手臂用力地握緊，已經凝結的傷口再次破裂，鮮血沿着手臂向下流過手背從手指尖滴落，佩妮看着鮮血笑了。
小孩們驚嚇地站在原地瑟瑟發抖，每個人發現自己不能動了，膽子小的幾乎被嚇暈過去。
“不可以暈，不然會被怪物抓去地獄。”佩妮被小孩子們的反應愉悅了，她覺得心口那個破洞正在有東西補充進來，膽小的自己在慢慢地流失，她想要破壞，想要恐嚇……
滴血的手抬起，在一群孩子中選擇，最後落在那個最像達達的叫查理的孩子臉上：“我的寶貝，媽媽要怎麼愛你呢？”
*查理在佩妮的手撫上他的臉時就嚇得兩腿間一陣熱流奔涌——他竟然嚇得尿褲子了。
“親愛的達達，你怎麼那麼害怕？媽媽不會傷害你，永遠不會。”她的目光慈祥，但是查理小男孩只覺得背上升起一股寒意，他覺得很倒霉，被女鬼看上了，他會被吃掉的。
“媽……媽媽，媽媽救命。”他哭了起來，眼淚鼻涕齊流。
佩妮一愣，神智慢慢清醒，她愣愣地望着一群害怕的小孩子，她到底做了什麼？她回憶了下，居然發現她又開始不受控制地使用了她最看不起的巫術，還把這群孩子嚇得面無人色，她踉蹌着往後退，毫無血色的臉上此刻是一片慘白微微泛着青：“快走！”
小孩子們怯怯地看着她。
佩妮對着他們大吼：“還不快走，不然我把你們都殺了！”她眼神兇狠地瞪着他們，“以後不許來這裏，不然我就把你們帶去地獄。”小孩子們這時才發現他們又能動了，這次他們哭叫着四散奔逃，“別想告訴別人，我知道你們住在哪兒，沒有人能騙我。”佩妮的聲音在後面追着他們，幾乎讓他們嚇破膽。
這些孩子有生之年再也沒有來過這裏，這座遊樂場被傳說成女鬼出沒的恐怖之地，未來倒是引來了一群熱心於研究鬼魂的年輕人，最後根據種種傳聞猜測發現所謂的女鬼可能正是曾經在這裏居住過的佩妮伊萬斯，這件事後來被當成鄉間趣聞寫進了佩妮的人物傳記中，傳記的作者曾經就此特意詢問過佩妮，她僅僅是笑了笑反問：“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