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看放榜書童報喜訊聞噩耗賈母細思量

第六章 看放榜書童報喜訊聞噩耗賈母細思量

86_86464五月二十,正是會試放榜之時。

江源搬進了早早就在京城買下的一個兩進的小院,只等報喜之人到來。

本來方涵是想讓江源住到他家來着,可是放榜不比其他,若是同族親眷住在他家自然無不可,可若是好友就不方便打擾了。不過方涵還是幫着他找了個清凈又便宜的院子並着幾個僕人,又忙裏忙外幫着張羅定製傢具,整理庭院,忙了好幾天。

這些年江源一直都在攢錢。靜流山和附近幾座山峰到處都是寶貝,野獸眾多,還出產上好的靈芝藥材。只不過野獸大多狡猾兇猛,靈芝藥材也多長在陡峭的岩壁上,普通人只得入寶山而空手歸,還得擔心自己的小名別被叼了去,江源卻不同。他擅長捕獵,又精於攀岩,總能打到不錯的獵物,摘取上好的良藥,再加上他眼光不錯,拿錢入股同窗家的買賣分取紅利,林林總總也就攢下了不少身家。和豪富之家是不能比的,但是比起一般人家還是不錯的。

有了錢他先是給父母修繕了墳墓,其餘的除了買地買鋪子就是錢生錢,這麼一來十來年也讓他小有錢財。他名下現在就有兩間鋪子,一個莊子,都是趁着東家急賣或遭災的時候着急出手的時候買的,雖然位置不怎麼好有些偏僻,但裡子倒是不錯的,買的時候不過三四百兩,現在要是核算一番也得價值千兩了。依靠着這副身家倒是能在這“不易居”的京城住下了。

靖朝沒有廢止察舉和徵辟,再加上識字讀書的人總共也沒有多少,每科會試只錄一百人。這一百人也不是都能通過殿試,這殿試上只錄最前面的六十人,除了頭三名是為三鼎甲,賜進士及第,餘下五十七人都賜進士出身。就算這一百人不是每人都能成為進士,能登上會試大榜無疑也是振奮人心的消息,五月二十日一大早,發榜的貢院門口就已經聚滿了看榜的人群。

江源本是想去看榜的,後來到底還是沒去。要知道這時候最盛行的就是榜下捉婿,他還沒成親,可別被人捉去拜堂然後生米煮成熟飯……不過看着周圍的人都很緊張,他到底不能免俗,派了新買來的書童清漣去看榜。

清漣性急,一路小跑跑到了放榜的地方,所幸還沒開始放榜,官府的人也沒有出來,貼榜單的地方附近都已經站滿了人但總算還留有縫隙。清漣一咬牙就往裏面擠,他雖然才十二三歲,但是憑着身形靈活,一路貓着腰竟讓他擠到了最前面。

就在他好不容易擠到最前面的時候,貢院開始出榜了。一個差官將一張大大的紅紙貼在了牆面上,又在地上並肩放上兩個板凳方便踮腳,這才站在了一旁。一會兒,貢院裏出來了兩個拿着筆墨硯台的文人,一左一右在紅紙兩旁站定。午時正,五名差官雙手捧着一個信封出來交給兩位文人,文人拆開信封將上面的內容念出,那五名差官聽得清楚,同時高聲唱名,“會試第一百名,湖南衡陽蘇凱。”報完之後,這五人敲鑼打鼓的離開去考生住處報信去了,那兩名文人一個端着硯台,一個站上板凳在那紅紙末尾寫上“第一百名湖南衡陽蘇凱”的字樣。之後,第二批五個差官再拿着信封出來,再報第九十九名的姓名籍貫。

這靖朝的報榜是有說道的,只能從後向前報,這叫步步高升,所以越往後報出來的考生考得越好,可這些清漣不知道啊。他就知道前面報了兩個多時辰,都念了幾十個名字了都沒有自家公子,正着急呢。時不時,人群里就有人哭喊大叫,許是中了,許是自知無望,還有那榜下捉婿的富商帶着家丁時不時就捉走一個,讓這場面說不出的緊張。

清漣正站在那裏不知所措,誰知就在這時,前面的差官猛然念道:“會試第一名,會元,四川成都江源……”

清漣一怔,他不識字,也不知道那文人寫的是不是公子的名諱,立刻高聲問道:“可是住在楊柳巷的江源江公子?”

官差看了看住址,說道:“不錯,正是那位江公子。”

“中了,中了,公子中了。”清漣高興不已,可是看看後面的人群,這進來不易出去更難,就他這小身板哪裏擠得過這些人群,好在他聰明,看到差官們要去報信,跟在他們後面才費儘力氣擠了出去。他腳程快,不比差官要敲鑼打鼓地造勢,發力飛奔不一會兒就跑回了楊柳巷。還沒到宅子門口就開始高喊:“公子中了,公子中了!”等在門口的門房趕緊開門將清漣放了進來,由着他一路喊着中了的衝進後院。

跑到後院,這孩子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彎着腰大聲喘着氣,“中……公子中了……”

站在院中的管事李達急忙問道:“中了多少名?”

“第……第一名!”清漣大聲說道:“咱們家公子中了第一名,會元!”

聽到報喜聲,在書房臨帖的江源只是一笑,會元不會元他不在意,只不過是讓他離進士更進一步罷了。

清漣這邊剛報完喜,院門外報喜的差官也到了,李達趕忙招呼僕人們將早就準備好的銀錢發給差官們,然後將江源用過的筆墨硯台發給了那些來求取的文人。“公子有賞,本月利錢翻倍!”李達對旁邊的僕人們喊着,臉上的得意勁更別提了。剛服侍公子,自家公子就中了頭名會元,這等名次殿試上定是十拿九穩,那自家公子就要成為官老爺了,這還不可喜可賀!

江源由着他們鬧去了,這是好事,沒必要攔着不是。將手中的筆放下,看了看眼前的那副仿明代董其昌的字,嗯,很好,筆跡一以貫之,沒有因為剛才的報喜而出差錯,這種冷靜心態才行啊。

江源中了會元,方涵也中了第十三名,這對好友自去慶祝不提。卻不知還有人惦記着江源會元之事呢。

“什麼?莫不是看錯了?”賈母史氏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回事的賴大家的。

“老太太,若不是打聽清楚了,哪敢就在您老面前搬弄是非啊。”賴大家的趕忙說道:“我那小子湊熱鬧去看榜,誰知竟看到那野小子中了會元,這……這可如何是好啊?”她不敢說是她差遣兒子去看榜的,心想着賈珠萬一中了呢,就算因為守孝不能參加殿試,也算是個喜事,主子還沒交代她就去辦了顯得她多忠心事主,必是能多得賞錢,誰知竟看到江源中了榜首?!

賈母還不相信,當初賈代善明明命人給女婿林海和親家王子騰送信,讓他們斷了這野小子的青雲路,讓他考不成科舉,怎麼幾年下來他不但沒如何,反而成了會元?他怎麼在金陵考的試?不可能啊!

“我的老太太,我都讓人打聽清楚了,那野小子根本就不是在金陵考的試,他把戶籍改到了四川成都,去那裏考了舉人,這才能參加會試的。”賴大家的回稟道。

“亂改戶籍,這得治罪的,你去,讓賴大持府里的帖子去王家見王子騰大人。”賈母沒當回事,這私改戶籍是流放的罪過,若是被流放,這野小子的一輩子也就廢了,看他還有什麼可得意的?

“不是私改戶籍。”賴大家的說道:“您忘了,那小子不姓賈而姓江,照理是可以去其母親的原籍科考的,他直接就把原籍改成四川成都這說破了天都有理,怎麼告也告不贏啊。”

怎麼會這樣……賈母愣在了當場。是了,那賈敀被逐出了宗族,還不許他後世子弟姓賈,所以那野小子才姓了江。她當初還歡喜來着,這不姓賈,以後就算翻了天也沒辦法回來攪事了,可誰知對方不姓賈,她就鞭長莫及根本就拿捏不住。若他還姓賈,莫說賈代善去了他得守孝,便是以孝道拘着他他就一輩子也別想翻身。可現如今族譜已改,斷得又太乾脆,賈代善直接把長子定了個早夭,根本就沒有賈敀這個兒子,更別提江源了。

什麼?再改回來……這族譜可是有官府備案的,豈是說改就能改的?現如今那人已是會元,便是聖上面前也是掛了號的,再想做手腳卻是晚了。

想當初她本想在科考這件事上做得更絕一些,定他個舞弊,定能驅逐出考場永不錄用,不但能讓他自己發配充軍,還能讓之後三代不得應考。還是賈代善攔住了她,給她說了番道理。她這內宅婦人哪知道那位靜流書院的沈安文先生名頭有多大,照賈代善所說,那位沈先生的弟子們好幾位都是朝中,那書院更是出了不少進士翰林,生生將沈先生襯托成了大學問家。野小子拜了這麼位老師,他們就根本不敢動了,託人阻撓科考也就罷了,若是明目張胆害了這小子,只怕就要有人在金鑾殿上上告他榮國府了,到時候一拍兩散就算江源沒了前程,他們賈府也會失了聖眷。

早知如今,當初就不該讓那個賈敀活下來!這史氏也不想想,賈敀到底是賈代善的兒子,雖然為了自己的功名犧牲了他,可難道要讓賈代善虎毒食子嗎?這事整個宗族可都看着呢,他若真做的這麼絕,連親生兒子的命也要取,萬一被人捅出去他豈不自絕於天下?攆了兒子,以妻做妾,甚至將原配挖墳掘墓,就算傳出去也不過是落在聖上手中的把柄,只要聖上不厭棄他總是沒事的。可要真的連親生兒子都弄死,哪怕是皇帝也要在心裏給他記一筆了,連兒子都能殺,那麼主子呢?他就是有天縱之才也會被皇家厭棄。所以她要真敢這麼做,哪怕賈代善需要助力也得休了她。

現在木已成舟,江源已經考中會元,只剩下個殿試了。賈母也不是傻子,就算賈代善還活着,這殿試也不是他們能插得上手的。開科取士掄才大典乃是國家大事,皇上絕不容人插手,就連皇子王孫也只敢幹看着,哪個大臣有本事伸手?

如今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攔住這野小子殿試了……賈母狠狠咬了咬牙,哼,就算能考上又如何,還不是個七品的小官,有沒有命陞官還不一定呢!若不是珠兒身體無恙,那個會元又怎會是那個野小子的,她家珠兒早晚也能坐上會元的位置。

想到賈珠就不由想起她那銜玉而生的孫子,賈母有些遲疑,她不是沒懷疑過是王夫人在搗鬼,可那玉她也看了,以她的眼力竟沒看出是什麼玉,只知道那質地細密,比之和田白玉尤有勝處,又有五色花紋纏繞其中,怎麼看都不是凡器。上面又刻着篆文“莫失莫忘,仙壽恆昌”“一除邪祟,二療冤疾,三知禍福”,不是她看不起她那二兒媳,那王氏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怎能想出這般好詞?若說是別人替她想的吧,那便只能是她哥哥王子騰,可王子騰又不傻,怎麼會犯這種忌諱?難道說那玉真是隨着這嬰兒降世的?真有這等吉兆不成?

哎,可惜就算是吉兆現在也沒用了,這孩子剛出生賈代善就去了,就算爭辯也得被扣個禍胎的名義……

別人不知道,賈母自己很清楚為什麼養着病的賈代善突然去了的。那個老爺子竟然曉得了她販賣祭田的事,竟是被活活氣死的……祭田的事情是賈赦的逝去的原配夫人張氏的陪嫁透出去的,這事被她查出來之後簡直恨得牙根都痒痒,那個張氏,活着的時候就給她找不自在,一副她什麼都能的樣子,顯得弟媳婆婆處處不如她,死了以後還給她找彆扭,若不是她處置的快,要了那婆子的性命,這事傳出去可如何是好?現在雖然委屈了她的孫子,可也只能讓他背這個黑鍋了,否則若是她氣死老太爺的事情被傳了出去,她這後半輩子也就完了。說到底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自己沒事才是最大的,這時候就是親生兒子都顧不得了,何況只是孫子。至於那孩子,大不了將來補償他就是了……

“出去吧。”賈母揮了揮手,讓賴大家的出去。她長嘆了一口氣,她就不信了,當初她能讓老太爺賣了他的親兒子,將他的原配許氏變成了妾,又夥同全族挖了許氏的墓,將賈敀逐出了宗族,現如今還能鬥不過一個小孩子?且等着,早晚她都要讓那個野小子知道她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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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滄海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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