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偷聽課源作詩賦文殊寺解元遇白龍

第二章 偷聽課源作詩賦文殊寺解元遇白龍

86_86464剛來靜流書院的時候江源總是很自覺地做事,這世上沒人天生欠着誰的,沈先生好心收留他,他卻不能白吃白住人家的,否則就不知廉恥了。雖然沒人讓他去做,可掃院子挑水劈柴這樣的活計他卻每天都堅持着去做,其餘時候一有時間他就站在書齋窗外,偷聽教習們講課教書,希望能學到點兒什麼學問,不至於一輩子只能做粗活,能在這陌生的時代找到個營生。

書院裏一些富貴人家出身的學生很是瞧不起他,覺得他就是個卑賤的雜役,還想欺負他來着,可他江源是什麼人,當初當兵的時候就是出了名的刺兒頭,做了買賣又成了老狐狸中的老狐狸,那幾下欺負他不動痕迹就躲了過去,一點事兒都沒沾着反讓對方吃了不少暗虧。一般人知道他不好惹也就算了,偏一個小肚雞腸的學生恨上了他,總想找機會報復他一下。

那一年,剛過了春節,前一天下了小雪,第二天書院裏的梅花都開了,沈先生很是高興,命留在書院無法歸家過年的學生趁着雪未停花未落作詩一首來應景。先生剛走,那學生就將矛頭對準了江源,說他自命不凡自以為是,平日總說能作詩作文,非讓他也寫一首詩不可。其他人都道不可能,一個五歲的孩子,字都不認識,又怎麼會做作詩?偏那學生不依不饒的,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非逼着江源作詩不可。

結果江源微微一笑,望着窗外的雪景梅花張口就言道:“殘葉卷落北風馳。”

那學生大笑,“連梅花都沒有,說什麼殘葉,這也叫梅花詩?”

“六齣瓊花入窗時。”看着風卷着雪花飛入窗中,江源不動聲色地又續了一句。

那學生一派勝券在握的模樣,“倒是有雪了,可你的梅花呢?”

江源聲音鏗鏘有力,緩緩念出最後兩句,“瑞雪方顯梅風骨,凌寒獨佔最高枝。”

有學生立刻將這四句連了起來,“殘葉卷落北風馳,六齣瓊花入窗時。瑞雪方顯梅風骨,凌寒獨佔最高枝。”只看頭一句,沒什麼特別,再看第二句也只是平常,可這最後兩句一出再一細品,竟是一首絕佳的好詩。沒用什麼華麗的辭藻,也沒有什麼耐人尋味的典故,可讀出來卻齒間留香,自有氣節醞釀其中。

那學生不服,剛想再胡攪蠻纏一番,這時一個中年人的聲音傳來,“好詩!”眾人忙回頭看去,正是他們的山長沈安文。

“好個凌寒獨佔最高枝,氣魄逼人啊。伯常,這是你作的詩嗎?”沈安文走了過來望着剛才那個念詩的學生。

伯常立刻施禮,“先生,此詩不是學生作的,是江源作的。”

“江源?”沈安文自然知道江源是誰,一轉頭就看到了站在窗邊的小孩兒,“江源,這是你作的詩嗎?”

江源向他施了一禮,從容地說道:“先生,正是江源所作。”

沈安文又問他從哪兒學來作詩的,江源答道,是隨父親學的字,來到書院之後也一直在窗外聽教習們講學,因此會作詩。沈先生一時高興,又問他知道幾本書,都學了什麼文,結果不問則已,一問江源竟然真的記下不少,雖然不是很全,還有一些錯漏的地方,包括詩經在內竟然背會了七八本書。他手中又沒有書,大半年間就靠着偷聽竟然能背會這麼多書,無論記憶還是毅力都很驚人。

“可會寫?”沈先生問道。

“會寫一些。”江源不卑不亢地拿起筆,蘸着墨汁在紙上寫了篇《蒹葭》。

沈安文看着他寫,心道,拿筆的姿勢還好,但一看就是沒怎麼用過筆的,字寫的很慢,筆畫也有些抖,但是骨架不錯。他哪知道江源上輩子用的是硬筆,骨架當然沒問題,可是運筆就不行了。就算是這樣,沈安文也很滿意,一個五歲的孩子竟然憑着努力學到了這種地步,贊一句早慧也不為過了。

江源否極泰來,就這麼被沈安文收入門下做了弟子,可以正大光明的讀書了。儘管身份轉變,但他依然每天早起打水劈柴,無一日間斷,張大娘想要攔着他,但奈何總沒他起得早,至於沈安文,他倒是越發欣賞起江源來。不卑不亢,知恩善報,外柔內剛,做些劈柴洒掃的事根本無損於他的傲骨,不自卑不自傲,風骨天成。收了個這麼好的弟子,足慰平生了……

這個世界的歷史和江源那個世界的完全不同,秦代之後沒有劉邦什麼事,而是楚霸王做了江山,定國號為楚。之後也沒有晉朝,沒有南北朝,而是歷經魏朝、燕朝就到了這靖朝。燕朝只經歷了兩代皇帝,便因為暴君佞臣搞得民不聊生,一時天下大亂。靖朝高祖起於微末之間,不過瓮牖繩樞之子,領軍轉戰二十年才定鼎江山,他也不怕功高蓋主大封功臣,公侯無數,因不滿前朝世族把持朝政,禍亂天下,高祖開科舉以進寒士,文舉武舉并行,至今歷六十年已。可還沒等高祖坐穩江山,北方蠻族便進犯邊關,高祖意圖御駕親征,卻被蠻族圍困邊城,不得已簽下城下之盟,奉上金銀珠寶美人奴隸若干才被放回,因此整個靖朝都深恨北蠻。

高祖崩,太宗繼位,整頓河山,輕徭薄賦,天下承平,可謂一代明君,其後傳位於當今。當今在位二十年矣,越發重視科舉,才使得學風日盛,各地書院興旺。

這時候還沒有活字印刷,紙雖然有了但也很貴,知識依然是掌握在有錢人的手中,一個普通的小康之家愣是供不出一個脫產讀書之人,像靜流書院這樣收窮人的書院更是太少了。科舉草創,只分鄉試、會試、殿試三級,每三年一次,只要過了鄉試即可授以官職,但大多數都是不入流的小官小吏,若想封侯拜相還是得過了殿試才行。

因為沒有漢代的罷黜百家之事,所以百家之人皆可應試,文舉只考策論一項,武舉除了需考策略兵法還需加試武藝。無論考試的時間、內容、主考都和後世的不同。

依照江源的資質,十三歲的時候就可以考鄉試了,哪知他回了原籍金陵考文舉明明文采斐然卻直接就被除名。他倒是不服輸,又考了數月之後的武舉,這次更是凄涼,剛報上姓名就不允許考試,更被逐出了貢院。細一打聽,竟然是榮國府探聽出他的身份使了這般招法,文舉上主考正是那史氏的女婿林海的同年進士,而那武舉的主考則是史氏的次子賈政的妻舅王子騰的好友。遇上這樣的關係,他又怎麼能考得過?

真是煞費苦心啊!少年狠狠咬了咬牙,你能阻攔我一時,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攔我一世!

回到書院,江源一狠心打算去邊疆投軍,投筆從戎,搏一個前程,倒是老師沈先生把他給攔下來了。

“你投軍難道就能升遷了?”沈安文對四王八公四大家族的了解比之江源了解得更多,“若是開國之時你要投軍我便也不攔你了,可現在邊軍之中與勛貴交好的將領比比皆是,你怎知你就不會撞上賈家的親朋好友?若是遇到了,怕你一輩子都只能做個小兵了,若再安你個罪名,只怕當場殺了你也無不可。就算你命大逃過了,這輩子也再難出頭了。”

沈安文安撫了一下弟子,想了想說道:“這樣吧,你姓江而不姓賈,大可不必去父親的祖籍應試。你想想你母親戶籍何處,我想想能不能讓你去那裏應試。”

“先慈是成都人。”江源眼睛一亮,緊緊盯着老師。

“成都,成都就不要緊了。”沈安文也是一喜,“那榮國公府或許認識不少武將,但文人卻沒認識幾個。他那個女婿才當官幾年,又能認識多少文人?如今鄉試的主考都是各地的學政,那四川學政我卻認得,是個剛直不阿的人物,你若能去四川應試必可無恙。”

既然知道可行,沈安文便聯繫門生故友改了江源的戶籍,這本就是正常修改,自然簡單得很,於是江源十六歲再次前往四川赴考,正中頭名解元,也終於有了做官的資本。

往事已矣,索性柳暗花明,苦盡甘來,少年微微一笑,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早,江源就起來到后廚那裏劈起了柴,等張大娘醒來打算做早飯的時候,柴已經劈了幾百斤,就連廚房裏的水缸也已經挑滿了。

“你這孩子,剛回來還需多養養才好,做什麼一大早就起來?”張大娘是張老漢的老妻,對這個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疼愛得不行,見到江源幹活幹得滿臉是汗,心疼的不得了。“快擦擦汗,天這麼冷你再給凍着。”

“沒事,都是做慣了的。”江源笑着擦了擦汗,接過張大娘遞過來的溫水喝了起來。

“還說!”張大娘想起了過去的事情,“剛見到你的時候才四歲吧,小小一個人兒,竟然挑着百多斤的柴來山上賣……沈先生留你住下,結果第二天一早我剛一起來就看到你在那兒劈柴呢。也不想想你那時候有多小,就是個小孩子家家。”

小孩子家家……江源笑了笑,他實在不知道一個小孩子家家應該是什麼樣的。他兩世的生命中總是還來不及享受童年就已經被迫接受生活的苦難了,所以對張大娘的話他只能笑笑而已。

“這次回來,你可得好好拜拜你爹娘,他們在天之靈保佑着你呢。”張大娘又說了幾句就把他趕出了廚房,讓他去準備香燭紙錢,江源只好摸摸鼻子回院子裏去了。

想起抱着他教他識字說話的賈敀,想起好不容易得了個雞蛋煮給他吃的江氏,江源的嘴角慢慢勾了起來,他是該好好拜祭一下爹娘了。

江源父母的靈位供在距靜流山不遠的文殊寺,他倒是不信神佛,但母親江氏卻是信佛的。江氏自幼被拐子拐了,身上就留了個葯玉的彌勒佛墜子,因此總覺得這佛像聯繫着她的家人,因而很是虔誠,所以江源便依着母親的遺願將父母及祖母的靈位供奉在了文殊寺。

提着香燭紙錢,少年腳步輕快地趕往了文殊寺,與相熟的沙彌和尚打了招呼,便去給父母上香了。

跪在靈前,少年默默禱告:兒子苦盡甘來已成了舉人,將來還要會試殿試成為進士,畢不辜負父母所望。重重扣首,少年燃盡紙錢走出大殿,迎着冬天凜冽的寒風卻覺得眼睛有些酸澀。這一世他會好好地活着,只有活得好了才能報答父母生身撫養的恩情。

出了文殊寺,江源刻意尋着偏僻的山路走着。他記得這附近山林里有許多山雞野兔,雖然越冬時餓瘦了一些但也是不錯的野味,打算打幾隻交給張大娘給張老漢和老師燉湯補補身子。至於剛出了和尚廟就殺生這種事……咳咳,反正他又不信佛,再說了就算是佛祖也沒說俗家人不能吃肉不是……

他倒是運氣不錯,沒走多遠就打到一隻野兔,走着走着又遇上一隻山雞。小時候他就力量驚人,如今已經十六歲,更是身有千斤之力,打這兔子山雞不用弓箭也不用彈弓,學着天龍八部里虛竹的招法,指間夾着石塊猛地投出就能直接將它打死。誰知這隻山雞也不知怎的,竟然連續躲過三個石塊,撲稜稜地向遠處飛去。江源也來了興緻,分辨了一下方向就追了過去,說什麼也要抓住它才行。

向下又追了兩里路,竟然一路到了山崖旁邊,終是將那無比命大的山雞打了下來。江源剛想離開卻發現山崖下面好像有個人影,再一想剛才追山雞的時候看到的腳印,更是確定無疑,必是有個人不小心失足跌下了山崖。

這處山崖不算高,離地也就只有三四丈,與對面的山崖夾着一處南北相通的山峽,下面墊着厚厚的白雪,絕對摔不死人,可這下面的人明顯正昏迷着,這麼凍下去怕是要凍死。少年想了想到底還是做不出見死不救的事情,將山雞和兔子用繩子綁在了背上,順着山崖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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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滄海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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