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家宴
直至走到慈安殿,蘇素衣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秦祚有些擔心,道:“可有不適?喚太醫來瞧瞧吧。”
蘇素衣搖頭道:“無礙,可能是最近天氣太熱,有些不習慣。”
秦祚並無疑心,只吩咐王瑾以後多在霜華殿放置些降暑之物。這本是小事,不過關係到蘇素衣,便成了大事,也值得她親自吩咐一二。王瑾自然是恭敬的應了。
進了慈安殿,朱太后似是剛從佛堂中出來,手中還不停的扒拉着佛珠,秦祚微微一笑,從袖裏拿了本佛經出來,道:“這是我為母后抄寫的佛經,母后可賞臉一觀?”
朱太后笑意吟吟的讓宮婢給她拿過去,翻看幾頁,道:“皇兒這字倒是越來越中正了,有心了。”
秦祚眨眨眼,前皇帝的字她已經模仿得惟妙惟肖了,但不是很喜歡,便慢慢往自己的字體靠,潛移默化的,如今倒也沒什麼人懷疑過。
閑聊幾句,秦祚看似輕鬆的說道:“母后,楚王前些日子上了摺子給我,說這幾日會來長安慶祝您大壽。”
朱太后愣了一下,問道:“你允了?”
秦祚嘴角噙了絲笑容,似無奈似不屑,道:“自然是允了,王叔有這心,我又何必做惡人呢。”
朱太后沒說話,似在凝神思索什麼,過了良久才道:“這些事情,皇兒心中有數便是了。”
“自然是有數的,此次王叔回京,只帶了家眷數人。”
兩人都是話中有話,唯有蘇素衣從進門開始便一直不語,只靜靜的聽着,只是不停攪動着絲帕的手指顯露出了主人內心的波瀾。
沒待多久,秦祚便攜蘇素衣告辭了,真的只是來給朱太后告知一聲的,朱太后也未挽留。一出慈安殿,秦祚見身旁人默默不語的樣子,忍不住將她的手拉過來輕輕握住。
秦祚的手有些粗糙,卻能讓人心安,蘇素衣剛一接觸,瞬間從手中傳來一股暖意。側頭對上那人有些擔心的目光,蘇素衣斂眉低語:“陛下不用擔心,妾身沒事。”
秦祚只道她興許是累了,有心讓她休息便立馬牽着她往回走。蘇素衣落後了半步,看着前面人的側顏,臉上神情突然放鬆了下來,深深一個呼吸之後,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楚王來得很快,沒幾天便有人來報說楚王差不多今日申時便能入城。
秦祚雖不會屈身去迎接,不過還是免不了設宴款待一下千里迢迢從荒涼的遼東之地趕來長安的大秦唯一一位王爺。
秦祚本來想叫上蘇素衣陪同,可蘇素衣有些不舒服,唬得秦祚差點取消晚宴。火急火燎的讓太醫來,看了半天沒什麼大礙,只說需要好好休息,這才稍稍放心。
於是秦祚便喚了諸葛汀進宮,畢竟自己未見過楚王,有個熟悉的人在旁會好一點。只是這等動作落在其他人眼裏便有些意味深長,皇帝在宮中接見楚王便是家宴,家宴不帶貴妃,卻將諸葛汀喚進了宮……
反正諸葛長青已經打好腹稿,等女兒回府要好好盤問一番了。
晚宴只有幾個人,除諸葛汀外便是楚王及家眷。楚王正妃已故,有兩個側妃,不過一直無所出,子嗣只有楚王正妃所出一女。此次楚王進京只帶了獨女——寧舒郡主秦淑離。
秦祚到的時候,楚王和寧舒郡主已經在殿內等候多時了,諸葛汀也笑盈盈的坐在下首,不過秦祚一眼就看出來,這笑都是裝的。
正主一來,楚王及寧舒郡主立馬起身見禮。
算起來,楚王已經是不惑之年,一個時辰前才到長安,現在卻已經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沒有一絲風塵僕僕的狼狽感。烏黑的髮絲中夾雜了星星點點的銀髮,規矩的用鑲金邊的白色發冠束於腦後,相貌偏文弱,但整個人卻是精神,倒是一個偏偏美大叔。
立於他下首的便是寧舒郡主了,卻是一副英姿颯爽的男兒打扮,生了一雙桃花眼,若當男兒看的話,確實算是風流倜儻。
秦祚注意到自己一出現,她便看往這邊,似乎在找什麼,不過只掃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掩飾得不錯。
秦祚打量着兩人,兩人自然也不落痕迹的觀察着秦祚。
見秦祚一副柔弱的身板,楚王倒是面無異色,只是眼光閃爍不知在想什麼。寧舒郡主眼角一扯,明顯的不屑,不過她低着頭,秦祚也發現不了,倒是在她身側的諸葛汀一絲不漏的收入眼中。
秦祚笑着讓眾人落座,楚王很嫻熟的跟秦祚拉着家常,從她小時候抱過她說起,滔滔不絕。秦祚表面上很感興趣,嗯哦啊的應和着,其實心中一片迷茫,只當是了解原皇帝的歷史了。
酒過三巡,秦祚與楚王的初次見面也該散了,約定明日去拜見朱太后,這家宴便到此為止了。
喝了些酒,秦祚便留了諸葛汀陪她走走,消消酒氣,免得回到霜華殿熏到蘇素衣,也是不美。
兩人順着大道邊走邊談論着楚王,秦祚想起那寧舒郡主告退之時看自己的眼神,雖只一眼卻還是被她捕捉到了,似有不忿,怪異之極。便忍不住問起她的事來。
諸葛汀也染上了酒意,也未多想,便簡單介紹幾句。秦祚便知道了,那郡主已是二十三歲的‘高齡’卻還未出嫁,楚王也逼過,可是毫無效果。畢竟楚王只有這一女,從小寵着,就算逼迫也捨不得使出什麼厲害手段,久而久之,也就聽之任之罷了。
秦祚想起她那副打扮,笑道:“形容太過陽剛,怕也未有哪家公子敢娶吧?”
“呵呵……”諸葛汀輕笑,脫口而出:“人家才不喜……”瞬間住嘴,眼光在身旁人的臉上流轉一番,閉口不說了。
秦祚只聽得一半,好奇道:“不喜什麼?”
諸葛汀擺擺手:“沒什麼,這是楚王家事,有何好說的,要愁也該人家愁。”
秦祚一想也是這道理,關鍵是她並未將那郡主放在心上,也懶得揪着不放。兩人又行了一段路,剛好走到宮門口,秦祚驚訝道:“不知不覺竟走到這裏來了”
說罷不等她回應,一揮手,豪氣道:“就當我送你出宮了。”語氣中頗有些這是天大的恩典的意味。
諸葛汀似乎被她逗樂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還故意做了個萬福的手勢,笑道:“臣多謝陛下恩典。”
暖黃色的宮燈照亮了一個圓,諸葛汀就站在那圓中最亮的地方,眉眼帶笑,溫和細緻,與平日的精明強勢相比較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秦祚一下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麼好,良久才道:“我都瞧見你家小廝在外面踱來踱去的,快些回去吧。”
諸葛汀將她剛才楞楞的表情看在眼裏,聽她這麼一說,告辭完之後笑着跳着走了,似乎心情很是愉悅。
待看見她與自家小廝匯合,秦祚轉身離開,如今身上的酒氣散得差不多了,回到霜華殿再沐浴一番,定不會招蘇素衣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