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長鬍子老道
?魏公公好不容易將太監服換在天子身上,到底年紀有些大了,坐在地上歇息起來。伸手抹了抹額頭的細汗,然後對好奇打量着天子的人招招手:“你過來。”
柱子聽話的小跑過去,然後坐在魏公公對面,道:“公公,什麼事。”
“下面咱家跟你講的事,你可得一件件聽到,記到心裏去,知道嗎?”魏公公板著臉說道,柱子下意識的動了動身子,知道重頭戲來了,忙點頭道:“知道了。”
魏公公沉吟一陣,伸出一個手指道:“第一,你叫秦祚,是先皇的獨子,十五歲登基,今年正好弱冠。是當朝朱太后乃你生母。你有一個皇后,三年前死了,如今後宮僅剩一位貴妃,蘇氏。你有一子一女,子為嫡子,女為貴妃之女”
這第一點,魏公公就整整說了一個多時辰,聽得柱子,哦不,秦祚頭昏腦漲,卻又只能拚命記下。
什麼自己不喜貴妃,不喜兒女,跟朱太后的關係之前很好之後不好,只跟皇后好,可是皇后三年前死了。秦祚總結了一下,發現‘自己’怎麼跟宮裏的人關係都不好啊,唯一一個好的,還死了。她敲了敲發脹的腦袋,這人緣也太差了吧。
魏公公自以為將宮裏的事講得很清楚了,也不給秦祚一點消化的時間,繼續口沫橫飛的開始吐糟宮外的事:“先說蘇家吧,就是蘇貴妃的母家。全是一群武夫,蘇家顯貴,一門三將軍,蘇老太爺還是武國公”
又是吧啦吧啦一大堆,秦祚已經聽得眼神獃滯了。她強打起精神又總結了一下,魏公公口中的大臣不是倔驢就是二愣子,反正沒一個好的。然後因為這幾年‘自己’追求仙道,已經兩年多沒上朝了,而且當初許多大臣死諫,‘自己’都任他們死去了,看來那些大臣跟‘自己’的關係也不太好。
當然,在魏公公口中,追求仙道是多麼神聖多麼崇高的一件事,那些大臣敢攔就該通通拖到午門去。秦祚不得不懷疑,魏公公也是一心追求仙道的人吧。
小時候在道觀長大的她心中清楚得很,那什麼仙道都是飄渺虛無的東西,但若只求個什麼強身健體還是有辦法的。她識趣的不去揭穿,只喏喏的應承着。
魏公公對她的態度很是滿意,他彈了彈自己的衣服,然後說道:“該講的咱家已經跟你講清楚了,現在也該說說宮裏的規矩”
還來?秦祚覺得自己聰明的小腦袋已經不夠用了,所以後面那些只聽了個七七八八,她想着,自己可是皇帝,就算做錯一些也沒人敢說吧?這念頭一起,馬上又想起自己只是個冒牌皇帝,到時候若是露出馬腳來了,不得拖出去凌遲?她立馬收斂心神,專心致志的聽起來,剛調整好心態,魏公公就道:“差不多就是以上那些,你聽明白了嗎?”
她傻眼了,吞了吞唾沫,果斷搖頭。
魏公公很嫌棄的看她一眼,耐着性子再重複了一遍,然後看着自己面前那人緊皺的眉頭,聲音提高了一個度:“你不會還沒聽明白吧?”
秦祚很為難,她自小野慣了,潛意識裏就抗拒這些規矩,但看魏公公已經在爆發的邊緣了,她識趣的點點頭。
魏公公這才鬆了口氣,講了這麼多,他嗓子快要冒煙了。這傻小子要是再不懂,他都想擼袖子打人了。
此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了,秦祚摸了摸肚子,往日這個點她肯定已經睡了,不然扛不住餓。如今聽魏公公講這麼多,用腦過度,更是比平日還要餓一些。她可憐巴巴的看了魏公公一眼,那意思很明顯,有吃的嗎?
魏公公翻了個白眼,道:“現在哪來的吃的,明日你就出關了,到時候再吃不遲。”
秦祚輕嘆口氣,她還能怎麼辦,餓着唄。從魏公公口中得知,‘自己’向外面宣佈的是閉關修鍊一個月,如今已是第二十九日,明日就能出去了。她心想,聽說每月這宮裏所謂的仙長就會燒一顆金丹給‘自己’,看這魏公公也是沉迷仙道的人,恐怕是起了貪心,最後怕‘自己’怪罪便狠心下了毒手。
她覺得自己的這個猜測很有能是真的,看向魏公公的眼神中更添了一絲懼怕。她心中思量着,這人連皇帝都敢殺,自己算什麼,以後等他利用完自己豈不是沒了活路?她目光幽幽的盯着魏公公的背影,心思急轉。
魏公公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自顧自的進進出出,不知從哪裏找來兩把鏟子,扔了一把給秦祚,不客氣道:“快來幫忙。”
秦祚忙走出去,見魏公公已經將院子一處角落的青石板掀開,下面是厚實的土地。魏公公估量了一番,就開始挖起來,秦祚瞬間明白他的意思,也上前幫忙。
待一個長形的深坑挖好之後,兩人都累得攤在地上,一個是年紀大了,一個是餓暈了。
歇了一會兒,兩人一起將那死了的天子拖入坑中,一人一鏟,配合默契。這件堪比改朝換代的大事,便隨着一捧捧的黃土徹底掩蓋在地下。
一個人永遠沉睡,一個人懵懵懂懂的穿上龍袍走上萬人敬仰的高處,等待她的是輝煌?抑或毀滅?此時,任何人都不知道。她不知道,魏公公也不知道。她們只知道,將土壓結實點兒,最好再上去跳一跳,踩一踩,消滅一切痕迹。
秦祚望着那已經平整的青石板,心中唏噓,那可是天子啊,從前高不可攀的存在,如今竟然被自己親手埋葬。秦祚搖搖頭,當真體會到什麼叫做世事難料。
後半夜,魏公公就離開了,因為天子修鍊的時候一向不喜他人在旁。做戲就得做全套,一丁點兒差錯都不能有。
第二日的太陽照常升起,絲毫不管夜裏發生了何等大事。
秦祚一夜未眠,東想西想想了很多東西,還東翻西找發現了一套乾淨的衣服,自然趕緊換上,那死人衣服她才不穿呢。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她就開始往外面張望。聽魏公公說,今日一大早就會有人來恭迎她出關。她等了很久,抱怨着:“這些人都不懂什麼叫一大早嗎?”
大門都快被秦祚望穿了,終於有了些不同尋常的動靜。一陣整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聽着便知來人不少。
秦祚屏住呼吸,看向大門口,眼神里有期待,有膽怯,有忐忑,但不妨礙她挺直腰背,聽魏公公說,這樣更有氣勢。她是皇帝,必須有氣勢,沒有也得裝得有。
大門滿滿打開,一群穿着道袍的小道士排成兩列走了進來,中間一個白衣飄飄,鬍子長長,打扮得仙風道骨的中年道士持一柄拂塵緩緩而來。
秦祚的眼角抽了抽,話本不是這樣的啊,不該是一群太監宮女進來三呼萬歲嗎?這長鬍子老道是誰!
那老道面帶微笑,走到秦祚面前,微微鞠躬道:“貧道恭喜陛下出關,見陛下面色,想必此次閉關大有收穫啊。”
秦祚靈光一閃,這人定是魏公公提起時一臉崇拜的林仙道長,她聽了魏公公說的那些關於這道長的事迹之後,便知道這人肯定是坑蒙拐騙之徒。什麼水中立筷,白米生火之類的仙法,她曾在道觀的藏書中看見過,不過一些鮮為人知的小把戲,這人卻拿來哄騙天子,不是坑蒙拐騙又是什麼?
但原先的天子跟魏公公都對這道長恭敬有加,她必不能露了馬腳,忙擺出一副欣喜的樣子,笑道:“這還是多虧了道長。”簡單的一句話,背心卻已出汗。
這可是第一次端着架子擺譜,她緊盯着長鬍子,生怕被他看穿什麼。
長鬍子稍稍一愣,這陛下的聲音怎麼柔和了這麼多?不過他並未多想,只道是因為金丹的作用,他也知道自己煉的不是什麼好東西。
微微得意的一笑,然後掏出一個純金的小盒子奉到她面前:“陛下,這是這月練出的金丹,這枚金丹可是用了無數珍貴藥材,還有三滴仙露,珍貴之極。”
秦祚的眼珠子一轉,之前聽魏公公的描述,這仙露怕是書中所說的水銀。她曾聽說有些青樓女子就是吃那玩意兒來避孕的,用來打胎的玩意兒能是仙露嗎?
不過她還是露出一副激動之極的樣子,就像看見了陽春麵加大油餅一樣,手顫抖着將那金盒接過。盒子一入手,她可是真的激動了,這可是金子做的呀!忍住了啃一口的衝動,手不住的婆娑着,這肯定是真金。
長鬍子見她如此激動,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好心提醒道:“陛下,快些服下吧。”
“對,服下服下。”她連忙點頭,拿着盒子就往嘴裏送,伸到一半頓住了,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穩住穩住,勿失態。
暗念了一段清心咒之後,這才打開盒子。一顆金色的圓滾滾的丹藥放在盒子正中,秦祚聳了聳鼻子,一股濃郁的藥味和金屬味立馬被吸進鼻里,讓她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忙將盒子一下蓋上。
“陛下,這”長鬍子詫異了,往日陛下一見仙丹便會馬上服下,生怕遲一點藥效就不好了,今日怎地不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