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對不起，肖睿寒
誰曾無言攀折枝頭槐花，手捧一大團粉白，眉目淺笑，逆着光，向自己走來。抑制不住的笑容漾開，伸出雙手想要接過，突然雷聲落下，大雨傾盆。少年的身影在雨中漸漸消散，“不要……”，很沉的夜，沉得意識迷離，分不清現實與夢境，情緒徘徊在迷糊邊緣。似夢似真，彷彿還能感受到那個少年的手，輕輕捏着自己的鼻子，朗朗笑聲突破天際。驚醒樓台，良久，墨清菡遲緩的抬手摸到額頭，滿手濕潤，煩躁的掀被翻開，瞬間打了個激靈。
抬頭無神的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任心漫無目的在孤寂中遊行。曾經自己執意離去，媽媽曾問過自己，此去所求所要的是什麼。記得那時，自己用迷茫的表情看着遠方，媽媽一聲嘆息，不再勸說反對，只給自己一句話，世上的人，沒有一個是不走岔路就直接達到幸福彼岸，我只希望你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即使將來後悔也能有承擔的勇氣。
原本自己以為，自己一直清楚的知道自己每一步是要做什麼，即使出去幾年，可是只要能再看那人清雅的笑顏，不必擔心失去，不必擔心失控，行走依然從容。
看過了別人的分分合合，看着別人在各自的故事裏或喜或悲，自己卻迷失了最初的希冀，像沒有方向的船，找不到動力去迎風前行，再不知當初那樣的決定是否正確。
冰心曾說：愛在左，同情在右，在人生的路上，一路播種，一路花開，嗅着鮮花的芬芳，人生便不覺孤單。
墨清菡想，行走匆匆的幾年，自己一定是忘記了播種，所以這幾年走下來，既看不到花開，也嗅不到芬芳，心，更荒蕪得找不到邊際。突如其來的情緒，經常不給自己任何反應的侵襲內心。曾經的決絕，不給退路，早已在心間割下深深的傷痕，每每夜深人靜就讓自己痛不欲生。之後的自己，終究後悔當初的率性決絕，卻已無後路，只余骨子裏的驕傲與倔強，讓自己一路往前，沒有回頭。
真的後悔了，誰的愛情能一帆風順走到尾，誰的初戀能花開結果，也許誰也不曾是誰的牽絆與為難，只是我太害怕擁有后再失去，太過害怕最終只有記憶相陪，所以早早的築牆圈住了自己。誰知回頭，看到的是肖睿寒心裏的冰凌，即使他對着我微笑依舊，即使他掩飾的很好，可是那麼多年的相伴相知，他的心事如何，怎麼能瞞過去。他還是生我的氣了。我想，一句道歉已不足以道平，我那無知的無畏讓我們錯過的那幾年。錯過了那麼多，再回首發現一切回復原點，此次的我，是否還有機會再接近那個人的心？世間紅塵終究冥冥定數，曾經留下來能有機會的自己，固執的轉身後，是不是真的把命運留給自己的後路堵死，不給自己留一絲餘地？
慌亂的伸手往前，想要抓住什麼，可是除了空氣，什麼也沒有
是誰說過，任何放不下面子承認錯誤，思前想後的躊躇，會讓一些人一些事，失望甚至絕望？
屋外，是滂沱大雨，雷雨聲陣陣，音量驚人。但此時在清菡看來，已沒有了害怕的意義。當你意識到你將會失去那個刻骨銘心的人時，外界一切可怖的事物也不過爾爾。誰還能比誰更恐怖可怕？摸過手機，熟練的按下一串數字，良久良久，久到墨清菡幾乎失聲痛哭，才聽到手機那段傳來自己眷戀的嗓音，“怎麼了？睡不着嗎？”
失了聲音的清菡，任淚水再次無聲蔓延，真好，還能再次聽到你的聲音，真好，你還在這裏。
“怎麼不說話？”電話那邊的他翻了一個身，語氣依然平靜，卻已帶上擔憂
“下雨了。”扯着衣角，小聲的說
肖睿寒輕笑出聲，語氣冰涼，“你當初不是一走多年，不曾聯繫一句半式，禮物也是託運？我記得泰國那邊雨水更多吧，怎麼在那邊膽子沒練得更大，倒是變得更小了？”
“肖睿寒，下雨了。”再次低低的說
“我知道。”肖睿寒不耐，起身去拉開窗帘，看外面電閃雷鳴
清菡定了定心神，“對不起”對不起，我當初的任性，對不起，當初的不夠成熟，更對不起，自己當初的退縮與膽小。如果不是自己畏首畏尾，擔心戀人總是會分開，想着朋友卻能常相伴的將你推拒，如果自己能夠勇敢一點，是不是就不會有那麼多的事情發生？可是如果知道故事的發展是回到原點，當初誰還會懷着悲壯去嘗試剜心之痛？
肖睿寒沉默，似乎不打算開口說什麼，墨清菡的心再次慌亂起來，“對不起，肖睿寒。”委屈焦躁席捲而來，你可不可以選擇原諒？
肖睿寒的眼睛突然閃亮起來，帶着火，“墨清菡，我不接受，你說走就走，說留就留，你以為你一句對不起，值多少？你每次都是這樣，是認定了我一定會原諒嗎？這次原諒之後，下次呢？下次你又置我於何地。我告訴你，我不接受。”肖睿寒心裏的燥怒一下被點燃。
有什麼好吃驚呢？早就知道會是這樣，不是么？可是為什麼心裏會犯着疼，疼到手指都不自覺的微微發抖，要拿不穩手機。“肖睿寒，對不起。”我做過許多錯事，都不曾後悔，可有一事，至今讓我，甚至餘生都會大悔
肖睿寒久久不言，只聽到他低低的喘息，是生氣到了極點吧，以致呼吸都沉沉
“肖睿寒，對不起。”
“我聽到了，如果沒有別的事，就去睡覺吧。”低啞的聲音傳來，而後是手機通話被掛斷的嘟嘟聲
墨清菡丟開手機，身子埋進被子裏，放聲大哭，像個孩子，無助得讓人忍不住憐惜，他說他聽到了，卻不說他接受道歉。
而另一邊的肖睿寒，放下手機后，眼裏的暗沉，彷彿要把天地吸入眼眶，再狠狠的爆破開來。總是這麼任性的不顧別人，事後再來道歉請求原諒，墨清菡，這一次，沒那麼容易，不然你又怎麼知道我又多痛？
哭了許久，墨清菡昏昏沉沉的再次沉睡過去，窗外大雨繼續
夜，更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