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愛已成殤(三)

第十七章 愛已成殤(三)

可惜,蘭灃還沒來得及重建聖域,便病逝在齊國的蘭侯府,留下蘭溪和他們的女兒浣泠。

故事講完了,龍甫遙望天際,嘆道:“你娘是個很可憐的女人,也是個很幸福的女人。”

落塵贊成地點點頭,遇見蘭灃這樣的男人,是可遇不可求的幸福。

她相信娘親是愛蘭灃的,如果不是因為從小埋下了仇恨的種子,她應該早就會愛上蘭灃,可從她願意回到聖域和他同生共死開始,她就放下了所有的恨……

落塵在焦慮中等待了一天一夜,沒有等來宇文楚天,卻等來了一個讓整個客棧,乃至整個小城都沸騰的消息——宇文楚天在陸家莊公然承認他是夜梟的殺手,紫清真人正是被他親手所殺。

彼時落塵正準備關窗自,剛觸及窗棱的手猛地僵住。他居然承認了?為什麼?為了孟漫嗎?除了這孟漫,她再想不出還有誰能讓他違心地承認。

無聲開窗,她細細聽着樓下的“知情者”口沫橫飛地講述起當時的情景,分明是幾經輾轉的消息,被他說得像是身臨其境一般。

原來,幾乎所有江湖中有所名望的掌門都在昨日齊聚陸家莊,只為弄清楚宇文楚天到底是不是殺紫清真人的真兇,可不知為何,耀光派的人卻未出現。

午後時分,宇文楚天孤身一人出現在陸家莊,起初她對所有的質問矢口否認,直到陸家的人將孟漫帶到他面前。她不僅全身是傷,鮮血淋漓,周身所有的穴位上刺着尉遲家的細細密密的毒針,針細如髮,淬了劇毒,讓人痛不欲生……

原本國色天姿的孟漫只剩一張凄楚無比的臉,鬢角的髮絲凌亂不堪,往昔絕美動人的面龐此刻盡然污泥,唇色泛着灰白,眼神空洞,目若懸空。

那目光只有落在宇文楚天的臉上是,才忽然多了一絲情感。宇文楚天毫不顧忌眾人眼光,上前探視孟漫的傷勢,

看出孟漫中毒已深,命懸一線,他便毫不猶豫承認了自己是夜梟中人,還承認他殺了許多武林中人,就連紫清真人也是他殺的。

講到此處,有人不解,“他為什麼開始不承認,看到孟漫就全都承認了?不管真兇是不是他,他都不該這麼輕易承認。”

“可能是他看見自己心愛之人為他受苦,心中不忍吧。”

“這麼十惡不赦的罪名,只因為心中不忍就承認了?!”

眾人無從回答,畢竟他們中沒有人親眼所見。可是落塵心中明白,宇文楚天一定是不想孟漫再受傷害,他就是這樣的人,自己承受什麼都沒關係,絕不會讓別人為他承受。

“後來怎麼樣?”有人又問起,口沫橫飛的人又再繼續講。

宇文楚天承認了所有罪名,各大門派的人自然不會輕易放了他,各大門派高手將他團團圍住,陸穹衣也觸動早已佈置好的機關,天羅地網一瞬間將他包圍其中。

很顯然,下面將是一場惡戰。整個客棧鴉雀無聲,都等着聽關鍵時刻,落塵深知宇文楚天內傷外傷皆為痊癒,功力大減,絕不可能是這些人的對手。緊張中,她只覺雙目眩暈,扶着窗棱才勉強站穩,繼續聽下去。

陸家莊的確經歷了夜場惡戰,然而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宇文楚天突然釋放出毒霧,之後,各大門派中突然有人倒戈,與突然沖入的夜梟殺手裏應外合,將與各大門派廝殺成一片,血染陸家莊。

而宇文楚天正好趁亂帶着孟漫離開,至此下落不明。

“各大門派中的弟子為何倒戈?”

“這還用問,他們本就是夜梟的殺手,潛伏在各大門派中間。”

“夜梟真是太可怕了。”

有人又問,“你們說,這宇文楚天真是夜梟中人嗎?”

“很有可能,我聽說孟漫就是夜梟中人。”旁邊又有人接話,說起了宇文楚天和孟漫之事,“孟漫是宇文楚天的摯愛,全江湖誰不知道。聽說以前孟漫是只賣藝不賣身,宇文楚天曾在夢儀樓不惜黃金萬兩想要買下孟漫一夜,孟漫一笑傾城,分文不收。從此後他就是孟漫唯一的入幕之賓,我想宇文楚天一定是中了夜梟的美人計,才會心甘情願為夜梟做事。不過,能擁有孟漫這樣的女人,為誰做事都無所謂啊!”

眾人-大笑。

落塵再不願聽這些不堪入耳的話,合上窗子,隔斷所有的流言蜚語。

到了傍晚,落塵想等的人還沒回來,最不想見的人卻來了。

當她看見陸穹衣錦衣華服走進她的房間,她絲毫不覺驚訝,畢竟以陸家的勢力,他想要找到她,只是時間的問題。

“小塵,我總算找到你了。”陸穹衣和她說話的語氣總是深情款款,即使他帶來的人把整個客棧圍得水泄不通,儼然是讓她插翅難飛。

她四處張望,不見龍甫的影子,想來他是無力救她了。

“表哥,我不會跟你回去的。”關上房門,她用哀求的眼光看着他,明知沒用,她也還是要試試,“你應該知道,他還活着,我想嫁的人只有他一個。”

陸穹衣努力壓抑着不穩的呼吸,“小塵,三日後我們就要成親了,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你若反悔,你讓陸家的顏面何存?!”

她笑了,笑容仍是清清漻漻,“表哥,你在乎過陸家的顏面嗎?你若真的在乎,當初就不會去殺耀光山的紫清真人,嫁禍給自己的表弟,你若在乎,你就不會在畫舫上對他痛下殺手,還騙我說他死了,你更不會召集武林各大門派把一切惡事都栽贓在他的頭上,你做的這些,你可曾考慮過陸家的名聲?”

陸穹衣掩飾住臉上的無措,故作驚詫道:“你聽誰說的?是宇文楚天?你不要相信他,這些是都是他做的,他今天已經當著各大掌門的面都承認了。”

“不是他說的,是我自己知道的。陸穹衣,當初在畫舫上,我在殺他的黑衣人身上下了一種毒藥,那毒藥會一點點深入皮膚,這幾日便是該毒發之時了,你運氣至百匯試試,看看是否經脈劇痛難忍。”

陸穹衣仍然一副凜然的姿態道。“好,我現在就向你證明,我根本沒有……”

他運氣至百匯穴,額前頓時汗流如注,他向前一步,關上了房門。“怎麼會這樣?你什麼時候對我下的毒。”

“我說過,是在畫舫上。”她當然不會告訴他,她在髮絲上塗了一種特製的葯,這種葯不會傷身,但混了上古麟獸的血就會成為劇毒,而那血她每日會放入他的食物中,什麼方法都試不出毒來。

“你不用浪費力氣驅毒了,沒用的,這是我用幾十種毒藥煉製而成,除了我沒人能解。”落塵冷眼看着他,看着他把所有的偽裝都卸下去。

“解藥呢?把解藥給我!”

“解藥我可以給你,不過你要答應我,不能殺他!”

“好,我答應你。”

門外傳來文律的聲音,“少主,找到他們了,就在這附近的一處青-樓。”

“好,我知道了。”

見陸穹衣作勢要出門,落塵即刻拉住他,“你要去找他?”

“我答應你不會殺他,你放心,我會用他來跟你換解藥。”

“我也要去。”

陸穹衣遲疑一下,“好!”

崎嶇的山路走到盡頭,塵埃已經落定。落塵站在屋外,藉著幾點殘星的寒光,呆望着窗內那曾經讓她深愛的男人,在床上擁着別的女人……

他坐在遍佈塵土的床上,細心地為不着寸縷的孟漫探視着傷口。他的手每撫摸過一處傷口,眉頭便會蹙得更深一些。她記憶中,他傷痕纍纍,血流不止的時候,他都不曾流露出如此痛楚的表情。

當她看見他垂首將唇緊緊貼在孟漫的傷口上,在孟漫的呻吟聲里,輾轉反覆地吸吮……

看着他們如此充滿沉痛的愛意,傷痛中的纏綿,她才明白自己有多麼天真,天真的以為只有她的身體才能夠滿足他!

本想默默離開,可怎麼也移不動腳步,最後只好推開門,啞聲喚道:“哥……”

聞聲,宇文楚天詫異地抬頭,身體驟然緊繃。

他看看她絕望的表情,又低頭看看他與孟漫一番凌亂的場景,急忙下床,“小塵,你別誤會,孟漫中了毒針,我......”,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看見了樓下圍堵的水泄不通的武林高手,還有站在落塵身後的陸穹衣。

孟漫也看出情勢危急,伸手扯住正欲走向落塵的宇文楚天,“走!”

他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馬上回房抱起孟漫,從窗戶一躍而出,殺出了重圍逃離。落塵看着他們遠去的人影,似乎看見孟漫嘴角噙着笑意看着她,是一種勝利者的笑容。

落塵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如果在半個時辰前,她還能自欺地以為他愛她比孟漫多一些,那麼現在,她已經徹底從幻想中覺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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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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