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愛已成殤(一)

第十七章 愛已成殤(一)

只可惜蘭溪是龍族的聖女,是整個蘭族唯一可以純凈之血祭養聖物的女子,所以按照族規,她這一生不能與任何男子接近。蘭灃身為族長,深知聖女的貞潔對蘭族的重要,即便再愛,他也只遠遠看着她,看她落寞了芳華,蹉跎了歲月。

他以為即便他無法擁有她,也至少可以一生守着她,用另一種方式擁有她,可他沒有想到,二十年前的一天,一個叫宇文孤宇的中原男子潛入聖域,他改變了蘭溪的命運,還有蘭族的命運。

那日,正逢祭祀日,整個蘭族都去祭壇膜拜九黎神,宇文孤宇憑藉過人的輕功偷偷潛入聖域。當他遙遙看見祭壇上一身紅衣的女子以獻血供奉九黎神,他便猜到她就是蘭族的聖女,是可以接近火蓮的少數幾個人之一。

冷月清霜之夜,他闖入蘭溪的房間,當他手中舞動的劍即將穿透蘭溪咽喉,她只驚駭地望着他陌生的臉,柔弱得彷彿不堪一擊,他猛然警覺眼前的女子手無縛雞之力,急忙頓住劍鋒,坦言道:“我無意傷你,你把火蓮交給我,我便放了你。”

蘭溪驚慌失措般點頭。

宇文孤羽稍一失神,一隻毒蠍自他背後咬住他的頸項。他幡然醒悟,這裏是苗疆,遍地毒物的世界,看上去越美好的事物越是劇毒。他原本可以在毒發前殺了蘭溪,但他沒有,他只朝她笑了笑,那笑容像蒙蒙煙雨的清明,能洗走聖域厚重的暮靄,也讓蘭溪久久未能回神。

本來按照規矩,這個中原男子該被萬蠱鑽心,死無全屍,蘭灃正欲下令,蘭溪突然跪在他面前,“族長,他對我有不殺之恩,我不想欠他的恩情。”

蘭灃伸手扶起她,為她拂去雙膝跪地時裙擺上沾染的灰塵,“你是聖女,是唯一不需要跪我的人。”

“你能放過他嗎?”

他默默看她一眼,對身後的手下揮揮手,“將他送出聖域,告訴他,下次再敢私闖聖域,我必讓他萬蠱鑽心。”

誰也沒想到,第二天宇文孤宇的蠍毒還沒完全解了,他又來拿火蓮,這次蘭灃早有防備,用機關將他擒住。這一次蘭灃直接將他丟入蘭族至毒的蠱壇中,讓壇中的蠱蟲一寸寸啃噬他的身體。

在蝕骨的疼痛中,宇文孤羽從始至終都沒有求饒,他依舊笑着,彷彿在等待着一個令人嚮往的結局。

蘭溪不禁動容:“你不怕死嗎?”

他咬牙忍着疼痛,從齒縫中勉強逼出幾個字,“我救不了她,能陪着她死也好!”

“她?你取火蓮是為了救什麼人嗎!”

宇文孤羽的聲音已經模糊不清,可她還是聽到了:“我的妻子身中奇毒,非火蓮不能解毒。”

蘭溪看着他被疼痛折磨得扭曲的臉,看他始終堅定不移的眼神,就在那一刻,她相信——她終於等到了想等的人。

所以,她又一次跪在蘭灃面前,“族長,我求你,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這一次蘭灃沒有扶起她,“你能給我一個不殺他的理由嗎?”

“他想偷的不是我們的聖物,而是救他妻子的解藥。”

分明聽來十分強詞奪理的理由,蘭灃卻下了令,將剩下一口氣的宇文孤宇丟在了聖域外,任他生死由命。

之後,蘭灃送她回到房間,由安排了三倍的人手保護她后,隨她一起走進房間。

空寂無人的房間內,他直直看着她的臉,她不安地後退,退到了窗邊。

而他什麼都沒做,只用一種複雜得讓她無法看透的眼神望着她,“為什麼要救他?”

她別過臉,拒絕回答。

“你喜歡上他了?”

“......”

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她的唇已經被他封住,強勢迫人的男人氣息讓她無法成言。她無力反抗,也無法反抗,一動不動任由他為所欲為。

“別忘了你的身份!”這是蘭灃結束長吻后說的話。

她冷笑,“是你忘了!”

蘭灃沒再多說,轉身離開。

窗外的楹花已經開敗,無風,紫色的花瓣也在簌簌落下,蘭溪伸出手,接住一朵枯萎的花,細小柔弱的花瓣就像她一樣,註定要埋葬在這裏,毫無選擇。

撫着被他碾壓得紅腫的唇,她對蘭灃的恨意又多了一分,算起來她對蘭灃的恨又一百分了。

她恨他,已經記不得從什麼時候開始了,大概是從她七歲時吧。那年,她的父母得了瘟疫,死後還被村裡人用破爛的草席圈着拖走,燒成灰燼。

她忍受着飢餓和寒冷,一個人站在行人往來的街頭,靜靜看着每一個冷漠的人經過,等待着被人賣了,搶了,亦或者死亡。現在想來那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蘭灃出現了。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蘭灃,也是這樣的傍晚,一匹高壯的駿馬停在她面前,她迎着沒落的陽光抬頭,看見一副偉岸得彷彿能頂天立地的身軀擋住她眼前的血色殘陽。她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他身上有種神一樣的莊嚴。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已被他扯上馬背,她嬌小的身軀奮力掙扎,根本阻止不了他縱馬狂奔而去。

進了聖域她才知道,他是蘭族最年輕的族長,為了四分五裂的苗疆能有個暫時性的穩定,他四處尋找蘭族丟失的聖女,為此踏平了苗疆每一寸土地。而她的娘親正是當年與男子私奔的蘭族聖女,她的父母死於了肆虐的瘟疫,所以她必須承擔娘親未完成的使命,做一個安撫人心的工具。

從那之後,蘭灃每日都用各種珍貴草藥餵養着她,給她最尊貴的身份,最華美的衣服,可是她知道,她就是一隻他圈養的寵物,她要做的不過是每日要以鮮血澆灌火蓮,讓那些愚昧無知地信徒自以為得九黎神庇護,自以為高枕無憂地等待着毀滅......

每次割破手腕,看着鮮血流入火蓮,她就恨他入骨,她甚至恨上他身上那股□□的味道,恨他存在時周圍的空氣。但她沒有選擇,她只能默默地接受自己命運,和苗疆所有人一樣對他頂禮膜拜。

就這樣她長到了十五歲,他有一夜喝醉了酒,突然衝進她的房間,撕開她的衣服……

他說他願意為她做蘭族的罪人,只要她能接受他。

她躺着床上,冷冷地看着他,“我可以接受任何人,唯獨你,不可能!”

“為什麼?”

“我恨你!”

蘭灃失力地退後一步,無言離去,從那之後他再沒碰過她,可他那種紛繁複雜的目光依舊像是脫盡了她的衣物般讓她恐慌。

就這樣她每一刻都生活在驚慌和恐懼中,每天睡覺時都會緊緊盯着門,生怕他突然闖進來。天長日久,她想要逃離的心愈加堅定,她在等待一個機會,可以逃離這可怕的囚牢,逃離惡魔一樣的男人。這樣一來,所有蘭族人也可以徹底清醒,一個連自由都沒有的女人和一朵血紅色的蓮花挽救不了苗疆的衰亡,更阻止不了齊國士兵越來越近的鐵蹄......

等待最是漫長,她等到了二十歲,她幾乎以為不會再有機會了,她這一生都要像行屍走肉一樣活在他的陰影之下,卻不想她終於等來了宇文孤羽,一個身手非凡,又有着堅定不移的意志的人,最重要的是他需要火蓮,她們有可以交易的資本。

她一定要把握這個唯一的機會。

七日後,宇文孤宇帶着略有好轉的傷勢又來了聖域,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去找火蓮,而是直接來找她。

他跪在地上求她:“求你幫我一次,只要你幫我拿到火蓮,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如果用你的命換火蓮,你也願意?”

他毫不猶豫的回答。“願意!”

蘭溪笑了,傾城的絕艷,“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帶我離開聖域。”

沒等他從錯愕中回神,她已將剛剛澆灌過鮮血的火蓮放在他面前,“這就是火蓮!”

看着眼前紅艷似火的蓮花,宇文孤羽遲疑片刻,堅定道,“我答應你,就算拼上我的命,我也會帶你離開。”

頓了頓,他又繼續道:“不過你是蘭族的聖女,想要帶你離開難如登天,絕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而我的妻子身中劇毒,時日無多,我希望你先把火蓮交給她,讓她先解了毒,我自會慢慢想辦法帶你離開。”

“可以。”蘭溪也是早有準備,端起桌上早已準備好的一杯茶道:“這是噬心蠱,你若食言必會承受噬心啃骨之痛。”

宇文孤宇端起杯,仰頭便喝了。

蘭溪訝然問他:“你憑什麼相信我,你就不怕我騙你?”

宇文孤宇坦誠地看着她:“這是我拿到火蓮唯一的機會,除了相信你,我別無選擇。”

蘭溪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是與蘭灃截然不同的男人,他像泉水般清冽,沒有一絲□□的氣息。

也就是這一刻,她想要擁有一份這樣的深情和執着,不計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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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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