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縱然太皇太后和胤禩都對德妃十分不滿,但是對方似乎在終於抱回了小兒子后變得異常乖覺,沒有再在後宮裏生出什麼事端。而她唯一傷害到的,大概就只有那天躲在屏風後面親耳聽到她說出那樣一番絕情之語的四阿哥胤禛了。

一直到了年關,胤禩在上書房那邊都沒見過四阿哥的臉上露出笑容來。越發沉默寡言的四阿哥,身上小孩子的氣息越來越弱,除了臉孔依然稚嫩,周身的氣質幾乎就要和胤禩上輩子印象中的老四越發相似了。

倒是老四每次看到他,眼神里都有種欲言又止,想來是因為自己曾經和他一道躲在屏風后經歷了那些,老四現在對自己的態度只怕十分的矛盾糾結吧?一方面,自己是他目前唯一能夠說一說此事、一吐胸中鬱氣的人,可另一方面,自己又是見證了那一份被親生母親拋棄的難堪的人。以老四的性子,只怕越發的覺得難以面對自己吧?

胤禩可沒空去理順四阿哥矛盾的心思,他上回出宮去給外祖母拜壽的時候可是答應了她老人家,正月里的時候會想盡辦法促成她老人家與額娘一見。如今眼看着就要到了年關了,他可要努力在太皇太後面前運作此事了——當然,舅舅家也得出一份力才是。

有系統這個超級作弊器和額娘這位如今在太皇太后心中地位不一般的有福之人的存在,想要做成這件事也並不難。

皇帝封印之前,各處官員的考評、升遷等要務都已經完成了,因為佟佳子弟在年內均已有所升遷,雖然考評都得了卓異,卻沒有再獲升遷,反倒是胤禩的哈哈珠子剛安,頭上終於領了個三等侍衛的差事,而胤禩的舅舅噶達渾因為在工部做事勤勉得了個卓異的考評,業已升任了員外郎。員外郎的品級雖然也不高,但以噶達渾的出身和在工部的資歷,這般升遷也已經是快得不可思議了。

而在這背後,鄔思道的功勞不容忽視。有了胤禩和鄔思道的聯袂扶持,衛佳一族的崛起之勢已經十分明朗。噶達渾因為性子好又會處事,所以人緣要比曾經的烏雅氏好得多,滿臣這邊也沒人因為他們家曾經的包衣身份而看低了他,漢官那邊也覺得這位衛佳大人比旁的滿官謙遜溫和得多,也都樂意和他結交。

因為有皇貴妃和八阿哥的這層關係在,太皇太后還傳召了噶達渾夫人進宮。可不是每一位朝廷命婦都有機會進宮面見太皇太后的,噶達渾夫人的這份殊榮可謂是一時風頭無兩。

這日胤禩還在上書房裏的時候,噶達渾夫人已經去了慈寧宮裏覲見太皇太后。雖然是第一次進宮,但因為是內務府包衣家族出身,噶達渾夫人對於宮中的規矩倒是十分了解,一舉一動都沒有任何紕漏。

恭敬的回了太皇太后一些話,噶達渾夫人這才有些誠惶誠恐的說道:“臣婦聽說娘娘有風寒腿疾,因家中有流傳一份緩解這腿疾的土方子,便想着許是可以帶進宮來給娘娘瞧瞧。家中的畢竟是土方子,雖然老一輩都說很有效果,但娘娘是萬金之軀不比尋常。臣婦想着,宮裏的太醫醫術高明,若是他們看了這方子覺得是好方子,也算是臣婦盡了一份綿力。”

太皇太后的腿受過寒,還是當年生下順治時落下的毛病,年輕的時候不覺得如何,隨着年歲漸大,腿便越發的疼痛難忍,尤其是到了陰天下雨的時候,酸脹麻痛讓人不堪忍受。正是因為腿疾的關係,太皇太后每隔一兩年便要花費半年的時候待在湯泉莊子裏,湯泉能夠幫助緩解腿上的疼痛。

只是去年她生了一場大病,今年又發生了那麼多的事,皇帝原本定下的南巡都推到了轉過年,太皇太后也沒有得閑去湯泉療養。如今寒冬臘月的,太皇太后的腿早就不舒服了許久,聽了噶達渾夫人的話,太皇太后便點頭道:“難為你還惦記着我這腿疾。”

說罷便命人去太醫院請院判過來,很快院判就到了,他是專門負責給太皇太后調養身子的人,聽到慈寧宮那邊來人傳喚,他還以為太皇太後身子不舒服,緊跑慢跑的便趕來了。等聽明白太皇太后並無覺得不舒坦的地方,只是讓他看一個民間的土方子,院判這才鬆了口氣。

接過方子一看,院判心裏沉吟了一下,這方子倒是沒問題,只是不是能入口的葯,看上去倒是像製作膏貼的秘方。不過,這可是給太皇太後用葯,輕易不能馬虎,尤其是這等不知道到底效果如何的,萬一出了什麼岔子,他全家人的腦袋都要賠上了。

想到此,院判這才說道:“娘娘是千金之體,微臣不敢胡亂判斷。這方子上藥材倒是齊全,可卻沒有具體的用法,微臣以為,應該先在太醫院仔細研究一番,確定無誤了,才能給娘娘使用。”

太皇太后也明白這葯是要仔細斟酌的道理,聞言便點了點頭,讓院判帶着那方子下去了,然後笑着對噶達渾夫人說道:“太醫院的人都這麼謹慎,你不要多心才是。”

噶達渾夫人忙惶恐的回道:“娘娘說的這是哪裏的話。”

等到胤禩那邊下了學回來,噶達渾夫人已經離開皇宮了。給太皇太后問了安,提及舅母,太皇太后便說起了對方帶來藥方的事。聞言,胤禩便道:“太醫院的太醫拿去研究,沒個一年半載的也研究不出個結果來。依孫兒看,倒不如派人去園子裏的藥王廟求根簽來得穩妥。”

這話要是讓太醫院的太醫們聽到了,鬍子都要氣歪了,可偏偏太皇太后卻聽進心裏去了,點頭道:“派人去求籤不夠誠心,等忙過了除夕家宴,我親自去園子拜一拜藥王才是,正巧阿圖也沒去過園子,這次也和我一起去好好寬鬆些日子。”

一旁的阿圖長公主笑着應了,站在胤禩身邊的五阿哥胤卻是聽呆了,有點兒擔心的看了胤禩一眼,這事兒聽着也太不靠譜了,即便藥王廟那邊得了好籤,這葯也不是能隨便用的,若是有個什麼好歹,可如何收場?

誰知胤禩卻彷彿沒看到胤祺的擔憂似得,反而拉着胤祺的袖子,和太皇太后說道:“那我和五哥給您抄幾部藥王經!”

太皇太后笑了:“知道你們兩個有孝心,可也不要耽誤了功課才是。”

胤禩搖頭道:“我才剛讀詩經呢,眼下還是練字為主,這抄經也是練字的好法子。左右都要練字,還要烏庫媽媽不嫌棄我寫的字才是。”

胤祺也笑了,連連點頭附和着胤禩的話,阿圖長公主在旁邊也直誇兩個孩子很有孝心,太皇太后這才笑呵呵的同意了,一時間祖孫之間和樂融融得很。

胤禩既然提出了要給太皇太后抄經,便一點兒都沒懈怠,請安回房后便開始抄了起來。鬼神之說雖然虛無縹緲,但因為歷經兩世又得了個凡俗難以解釋的系統,胤禩倒是心中真的起了敬畏的心思。抄經能讓他心思寧靜,胤禩慢慢的便漸漸沉浸到了這份寧靜中。

很快,等到康熙來給太皇太后請安的時候,太皇太后便和他說起了此事,康熙聽到太皇太后要在正月裏帶着太后、長公主,五阿哥和八阿哥一起去園子裏,不由得心中一動,想到了那張越發顯得出塵高貴的容顏,不覺晃了晃神,說道:“既然如此,正月里也沒什麼事,朕奉您一道去園子。”

太皇太后深深得看了康熙一眼,才說道:“皇帝有這份孝心,我就很滿足了。我哪裏不知道正月里事情多呢?我有阿圖陪着我便好。”

康熙忙笑道:“這是孫子的孝心,您就不要推辭了,左右若是有急事,朕在園子裏處理便是了。”

太皇太后見康熙執意如此,索性便把話說的重了些:“上回皇帝去園子,便杖斃了一個總管一個宮女。園子如今是祈福的地方,皇帝殺孽造得太重有傷天和總是不美。這回皇帝你再去園子,可不許再鬧出什麼杖斃宮女的禍事了。”

郭海那廝搬弄是非死有餘辜,但是那宮女是怎麼回事,太皇太后心裏面清楚得很。之前好不容易求得了雨,皇帝也跪了半個時辰,太皇太后雖然心裏面有氣,卻看在皇帝也算是得了上天的教訓的份上,把這火給消了下去。

聽了太皇太后的話,康熙忍不住臉一紅,訥訥的說道:“您放心,朕再不會做這樣的事了。”

太皇太后這才滿意的點頭,等皇帝走了,太皇太后忍不住對蘇麻喇姑感嘆道:“明年又要大選,這回讓皇后好好選一選,挑幾個性子溫順模樣出眾的充實後宮。來來去去都是這些人,皇帝這是都看厭了。那暢春園的宮女不過就是個中人之姿,也值得玄燁毛躁成那樣!”

蘇麻喇姑笑着應了:“奴婢知道了。”

太皇太后倒是沒發覺,康熙又對皇貴妃動了心思,之前康熙對待皇貴妃那冷淡的態度,太皇太后可是看在眼裏的。縱然太皇太后活了七十餘年,自詡也善於看透人心,可她卻實在不夠了解康熙這種男人的劣根性。

越是摸不着的便越覺得好,尤其是曾經屬於過他的,如今卻不能再擁有,還比曾經擁有的時候顯得更迷人的女人,越發的讓他丟不開手。索性康熙並不是一個會被此沖昏頭的人,即使再心裏面痒痒的,他也知道,他若是敢做什麼出格的事,那絕對是天下第一醜聞。他也不過是只能,多看她兩眼罷了。

就在胤禩和胤祺閉門抄經,皇宮裏開始為了新年忙碌的時候,除夕很快就到了。宮裏面擺了盛大的家宴和宮宴,好一通熱鬧的折騰。等出了初五,康熙便奉太皇太后、太后、長公主以及阿哥們去了暢春園。

畢竟那裏現在是皇家清修的地方,若是皇帝不去,太皇太后興許還會帶上皇后和幾個妃子,但皇帝去了,嬪妃卻是不好再去的。而太子一如既往的要留在宮裏代理朝政,自然也不回去,餘下的阿哥們除了還在襁褓的那些,一個不落的都跟着去了。

小九和小十還是頭一回出宮,兩個小的簡直是高興壞了,在輦車裏都不消停,不顧外面的冷風一根勁兒的掀開車窗的帘布往外面觀瞧,沒一會兒小臉們就都被冷風吹得有點兒發紅了。

胤禩給他們兩人一人塞了一個暖手爐,然後不由分說的把帘子給掀了下來,合得緊緊的,不許他倆看:“這才剛上路,若是不小心吹了風,就得給送回宮裏去。”

兩個小的難得見到胤禩沉下臉,再一聽他說這話,都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似得,不敢再動手掀帘子了。胤禩見他二人聽話,這才滿意的笑了,然後才說:“我已經和剛安說了,讓他沿路看着有沒有什麼有意思的小玩意兒,到時候買來給你們玩。”

侍衛們都在外面騎馬,往暢春園的這一路還要經過不少地方,侍衛們在前面開道,會路過不少城鎮的小攤子,到時候便有機會淘換到一些民間的小玩意。雖然是不值什麼錢,也遠遠不如宮中那些西洋玩意兒稀罕,但對小孩子來說,東西珍不珍貴他們可看不出來,圖的就是個新鮮。

小九和小十聽了這話,眼睛又都亮了,像兩隻小動物似得圓滾滾的看着胤禩,胤禩心裏一暖,臉上的笑容更深,伸出雙手,一手一個的捏了捏兩個小傢伙的臉蛋:“臉又圓了。看來是因為冬天冷,你們兩個都窩在屋子裏面不肯出來活動。等到了園子,我帶着你們好好耍耍。”

上輩子他住在阿哥所,兄弟三個年紀相仿又住在一起,就是到了冬天,也是在屋子裏面待不住的。可如今他早就搬去了慈寧宮,阿哥所里就剩他們兩個小的,便覺得沒意思起來。夏天倒是還總在園子裏玩,等天氣一冷屋裏燒起了地龍,他們兩個就更喜歡在房間裏貓冬了。

一旁五阿哥聽了也接口道:“前兒你們不是還說想要提前學學這射箭的本事嗎?我已經讓舅舅幫着做兩把適合你們使用的小弓,眼下都做好了。等到了園子裏,我和八弟教你們兩個射箭可好?”

小九和小十點頭如搗蒜,惹得五阿哥也伸手摸了摸兩個人的小腦袋,嗯,手感真不錯,難怪八弟總是會摸一摸。

兄弟四個其樂融融,而坐在他們旁邊的四阿哥胤禛卻越發的沉默了,同一個車廂內,卻像是被一個看不見的屏風給隔開了似得。一邊是歡聲笑語,另一邊就是死水一般的孤寂了。

五阿哥瞥了四阿哥一眼,也沒說什麼。他和這四哥一向都不熟,他也不大會和這樣性子的人打交道,與其沒話找話說的尷尬,倒還不如便這樣沉默着更好了。

胤禩也瞧見了老四的出神,想來他定然又是被這兄友弟恭的一幕給刺激到了。不過,可沒道理只為了不老四他受刺激,兄弟們便要都表現得冷冰冰的。他可不是什麼宇宙的中心。

嘰嘰喳喳了一路,等到了園子裏的時候,兩個小的反而因為一路上耗費了太多的精力,都變得開始蔫蔫的了。奶娘們抱着他們去屋子裏安置,先哄着他們睡了一覺來恢復精神。胤禩則半點兒都不覺得疲乏,進了園子立刻便去給額娘請安了。

母子兩個見面總有說不完的話,只有在額娘面前,胤禩才會表現出難得的孩子的一面,撒嬌什麼的也毫無壓力。上輩子他總是表現得太懂事,以為那樣才會讓額娘安心。可現在他知道了,一味的懂事並不能夠讓關心孩子的母親安心,反而會讓她擔心,倒還不如坦坦蕩蕩不加偽裝。

晚上的時候跟着皇貴妃用了素食,雖說是素食,但卻是經過精心烹制的,味道一點兒都不差,吃起來爽口得很。皇貴妃原就不喜歡太過葷腥的飯食,如今覺得剛剛好,胃口可比從前在宮裏面好多了。

“沒有那起子眼皮子淺的人再怠慢額娘了吧?”吃過了飯,胤禩還是不放心的又問了一次。

皇貴妃笑着看著兒子緊張的樣子,搖頭道:“自從上次你們走後,那些人都恭敬得很,生怕惹我不高興,哪裏還敢怠慢了呢。如今又聽說,你舅舅那邊也越發的好了,他們就更是十二分的小心了。”

聽到額娘提到舅舅他們,胤禩握住她的手:“額娘,你放心,我說了一定有法子讓外祖母來園子裏和你相見,這幾日便能有分曉,您只管安心等待便是。”

皇貴妃點點頭,對於兒子的神奇之處,她早就深有體會。只是她一向覺得這種神秘之事不能被說破,只怕說破了便不靈驗了。因此即便她心中也覺得十分不可思議,卻從來沒有問起過胤禩。

歇了一晚過後,太皇太后第二日便在阿圖長公主的陪同下去藥師廟禮佛,禮佛完畢后,正歇午覺的太皇太后迷迷糊糊間覺得自己到了一個有些眼熟的屋子,走了兩步,便見到外面有一個湯泉池子,正冉冉冒着熱氣。

不一會兒,腳步聲響起,四個宮女抬了個木桶出來,開始從那湯泉池子往木桶里蓄水,太皇太後跟在她們身後,便見她們將這木桶帶進了另一間屋子,隨後又拿出了藥箱,一樣一樣的按照方子將所有的藥材都放到一處拿細布緊緊的包成了藥包。

太皇太后看得分明,那藥方,分明就是噶達渾夫人帶來宮裏的那一個。正這時候,宮女將藥箱收了起來,又將那包好的藥包放進了木桶中。

很快,泉水便散發出了葯香,那宮女便說道:“可以了,去請太皇太後娘娘來泡葯湯吧。”

話音剛落,太皇太后便從夢境中清醒了過來,睜開眼四處看看,發現自己還是在暢春園的屋中,太皇太后沉吟了片刻,覺得這是藥王爺給她的啟示,不然,為什麼那藥方會一模一樣呢?

太皇太后把這夢說給了蘇麻喇姑和身邊的阿圖長公主聽,兩個人都是一臉驚疑,隨後都覺得這是藥王爺顯靈。太皇太后忙派人去請院判,因太皇太後年紀大了,康熙十分擔心她的身體,所以不管去哪兒,康熙都會命負責給太皇太后診治的院判隨行,這次也不例外。

等院判來了,太皇太后也沒兜圈子,直接便問他道:“之前給你看過的方子,是內服的還是外用的?”

院判老老實實的答道:“依微臣看,那方子不能內服,許是做成膏貼外用的,只是膏貼很傷皮肉,輕易是不能用的。”

太皇太后聞言心中大定,便笑道:“看來你是想茬了,哀家剛剛夢到了藥王爺顯靈,說那藥方是要將藥材包成藥包放到溫泉水中做成藥浴的。”

院判大驚,細細一想,覺得這是最有可能的辦法了,不由得跪下說道:“微臣學藝不精,請娘娘責罰。”

太皇太后心情正好,便說道:“你也是謹慎,哀家知道的。”

說罷,便打發他下去了,隨後對蘇麻喇姑說道:“這葯浴我之前也泡過不少,好用的卻不多。不過這次連藥王爺都顯靈了,可見是個好的。”

阿圖長公主聞言激動道:“這太好了,額娘您的腿疾若是真能治好,阿圖心裏面也能好受些了。”

太皇太后拍拍她的手,笑道:“好了,我帶你去看看皇貴妃,想來你還沒見過她呢。這次的方子,也是她娘家嫂子送進宮來的,她呀,真的是我的貴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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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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