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勸慰慎芳

走進慎芳的卧室，裏面一股濃濃的藥味。慎芳有氣無力的躺在床上，雙目盯着屋頂，形容憔悴。瑾玉看着心頭一酸，低聲喚道：“三妹妹！”慎芳面無表情，看也不看瑾玉一眼。“三妹妹，你這是何苦？爹爹並沒有怪你闖到外院。現在白家還主動跟你結了親事，據說還是白應天主動提出來的。現在爹娘都很開心，就等着你好起來呢！”慎芳仍然不理，瑾玉走上前，握住她冰涼的雙手，道：“妹妹，憑着你我多年的情分，憑着母親素日待你的苦心，你可千萬不要想不開啊！”慎芳的嘴角牽起一抹嘲諷的笑容，道：“情分？苦心？我不過是她用來博賢名的工具！她若是果然心疼我，為何縱容楊媽媽至今？現在我病了，她不派別人，仍然派了她，是什麼居心？打量我果真一無所知么？”瑾玉知道她定然聽見了楊媽媽對兩個丫頭說的話，便也不說其他，反過來說道：“是！你不過是她博賢名的工具！現在她賢名也有了，工具也不用了。她要你死，你就死，她要你活，你就活！你怎麼就這樣好說話！明明你可以風光嫁入白家，可以好好地過自己的日子。可是你卻這麼聽她的話，乖乖赴死，把大好的機會讓給她的女兒！你就是死了，別人也不過把你當成一個笑話！一個懦弱，不敢求生的笑話！你還不如自己身邊的丫頭，他們還知道要替你爭一爭。你就這麼乖乖的如了她的意，趁了她的心。我若是她，早就一條繩子勒死了你，何必等到今天？又哪裏輪得到你現在來指責！”慎芳聽了臉色大變，“哇”的大哭出來。“我從小就身體不好，天天都要吃苦藥。我姨娘沒有一天來好好看過我。太太一直把我帶在身邊，照顧我，料理我的生活起居，親自給我派得力的丫頭，教我做人的道理。甚至我的綉活也是太太手把手教的。在我心裏，她比我的娘親更像是我的娘親，可是她居然，居然對我做了那樣的事情。我本來就是個沒人疼的，原本以為至少她是真心待我的。可是現在就連她都不是真心待我的，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二姐，你放心，我知道的那些事情，我是不會說出去的。她這麼多年照顧我，我就當是以死來回報她吧。”慎芳的話，引得瑾玉也是淚流滿面。“傻丫頭，你在胡說些什麼啊！家裏除了柳姨娘，除了太太，我就不是真心待你？兩個哥哥不是真心待你？爹爹不是真心待你？你怎麼可以這樣亂想？”慎芳哭的泣不成聲，抽抽噎噎道：“爹爹只疼慎蓉姐姐，眼裏從來就沒有我。你和哥哥們都不算大人，不算數！”瑾玉道：“你個傻丫頭！你不看看，我們姐妹三個的園子裏，也就你這裏珍稀的花兒朵兒多，還有那方鎮紙，哥哥苦求了爹爹好幾年，爹爹都不肯給他。你一聲想要，爹爹還不是給了你？現如今，據說那個白家是最好的，爹爹還不是一下子就給你做了主！你犯了錯，爹爹哪一次真正罰過你？倒是慎蓉姐姐，現在還天天被趙媽媽拘着。你雖然身體弱，可是家裏又有誰嫌棄過你，誰不喜歡你？母親若是真的容不下你，又何必到今日？你小的時候，一次發高燒，還是母親沒日沒夜的照顧你，才把你救醒。你千萬不要鑽牛角尖，這件事情，中間肯定有誤會！我不相信母親會這麼做！我會去向母親問明真相的！你不相信別人，還不信我嗎？我從來就沒有欺騙過你。”

慎芳聞言將信將疑的表情看着瑾玉，過了很久，才低聲道：“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吧！”瑾玉點點頭，拍拍她的肩膀，道：“這才是我的好妹妹！記住，不要瞎想。乖乖養病。我已經派了武大娘來給你守院子，不準楊媽媽再踏入你的園子半步！”慎芳乖巧的“嗯”了一聲，兩行清淚，又掛在了腮旁。瑾玉掏出綉帕，替她擦去臉上的淚痕，吩咐紅蓮打水進來給自己和慎芳洗臉。待慎芳洗漱完畢，瑾玉也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儀容，方才告辭到蘭香閣去。

“小姐，你這是怎麼了？”剛走進蘭香閣，楊媽媽看見瑾玉紅紅的眼睛，第一時間上來慰問。瑾玉看着她，沒來由的產生一種厭惡。也不理她，直直地走進胡氏的房間。看見瑾玉，胡氏臉上泛起了笑容：“這是怎麼了？楊媽媽跟你說話也不理？”瑾玉搖頭道：“沒有什麼。母親，我有幾句貼心的話要和您講，能不能？”胡氏意會，揮手摒退了房間裏的丫頭，楊媽媽仍然站在一邊。瑾玉對着她道：“媽媽先下去歇歇吧！”楊媽媽看向胡氏，滿臉委屈，胡氏道：“姑娘大了，有心事了。秀婷，你也下去吧。”楊媽媽不情不願地出去了。

“母親，你喜歡三妹，是不是真心的？”瑾玉開門見山。胡氏一愣，隨即答道：“當然是真心的！傻孩子，你以前不是老是怪我偏心，說三妹才是我親生的么？這是怎麼了？”瑾玉道：“我也相信母親一直是把三妹當成親生的女兒一樣的。只是三妹那天在母親這裏，聽見了一些不該聽見的話”她的話沒有說完，胡氏的臉色就變了。“這個傻孩子，怪不得要發瘋了。當年柳氏懷了她，一心想要產子，就吃了許多偏方。楊媽媽瞞着我，把她的偏方都倒掉了，換了別的安胎藥。我一直後悔當時沒有阻止柳氏用藥，結果讓這孩子先天一直不足。柳姨娘生她的時候尚未足月，產時身體受了傷，以致再也不能生育了。因此生下來她就不喜歡她，說她妨母，也不管她。我看這孩子可憐，佛家有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所以我一直把她帶在身邊，親自教養。這麼多年，我如何不是真心疼她？她是不是那天聽見我的話，所以急的犯了病？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犯擰不肯吃藥？”瑾玉聽到這裏，一顆心放了下來。知女莫若母，光憑胡氏最後問的這句話，她也可以斷定，今日之事，必然又是楊媽媽私自做主。當下想到胡氏身體尚未痊癒，便決定暫時不把今日的事情稟告她。只說慎芳現在不喜見到楊媽媽，她派了武大娘過去照管。又將高老爺吩咐讓王氏前來的消息告訴胡氏，胡氏聽了果然歡喜。

武大娘是家中護院教頭的婆娘，長得五大三粗，孔武有力，也會一些功夫，平常三四個家丁，都沒有辦法近身。平日胡氏出門，都是由她陪同守護。知道武大娘守住了玲瓏園，楊媽媽心知東窗事發，再不敢輕易越雷池一步。每日裏只守着胡氏，不敢出蘭香閣半步。只是心下疑惑不安，不知道瑾玉會如何處置於她。瑾玉因顧着母親的身體和臉面，也就將這件事暫且放下不提。只是一再交代武大娘和紅蓮綠枝好好照顧慎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