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柳絮飄搖,三月寒春,蒙蒙煙雨自天而下,靜謐無聲。
不遠處的道上傳來一陣馬蹄聲,生生打破了這一幅美好畫卷,高高揚起的馬鞭轉瞬間又急速落下,矯健的黑馬仰起頭嘶叫了一聲,踏碎了一地殘絮。
馬背上的青年身姿卓然,可入鬢的劍眉卻在眉心促成了漩渦,生生扭了那英俊的面容。
“駕!”
雨霧漫天,藍衣青年厲喝一聲,口中的白霧徐然而出,朝着不遠處的落雲山飛馳。
陰雨時節,無陽西斜,夜幕時分更是雷聲大作。
“左護法!”
男子還未到山門,早有小童前來相迎。豈料藍衣青年卻不曾勒馬,而是直直的沖了過去,驚得十幾歲小童險些跌坐在一處水窪之中。
一見左護法就這麼一騎當千的衝上了山門,幾個小童慌忙上去阻攔,男子只得勒馬。馬兒嘶叫一聲,前蹄狠狠踏在了積水中,濺了那白衣小童一身的泥污。
男人索性將馬鞭往低山一扔,就要疾步向前。小童來不及牽馬,連忙上前擋住了他,神情慌張道:“左護法,盟主正與各門派掌門議事,還請……”
“讓開!”
男子輕輕一揮袖,小童來不及反應,那邊廂的木門就被左揚鳴一掌拍開。
這下子,兩個小童嚇的臉色慘白,他們想不明白平日裏一向性情溫和,善結人緣的左護法為何今時一反常態,以至於失了禮節,竟如此破門而入。
本以為裏面應是一群人在議事,可眼下堂屋之中卻只有當今武林盟主一人,小童子這才稍稍舒了口氣。
屋內的白衣男子清涼的眸子一垂,服了拂袖:“你們下去吧。”
“是,盟主!”
兩個小童對看了一眼,便忙不迭退了下去。白衣男子手中的杯盞不曾放下,眸子也沒抬,就這麼啜了一口清茶,淡然遠目道:“這麼急……莫不是叫鬼攆了不成。”
左揚鳴的臉上一派陰翳,他疾步逼近了白沐,眸內精光乍現,仿若九天玄月。
“你當真要親自帶人圍剿青玄教?”
白沐被左鳴揚夾雜了一絲毒辣的目光盯得稍稍離開了視線,回了一聲:“是!”
左鳴揚的掌心出袖,似要捉住白沐的衣襟,可那雙修長而寬大的掌心卻自半空無力的垂下:“都說凡事不過三,白盟主風華絕代,武藝更是天下第一,為武林豪傑所敬仰,旁人都說白盟主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然……為何白盟主卻要屢屢失信於左某?”
“左鳴揚,這……”
“你又想說這是最後一次?白沐,你可知這是你第幾次失信於我?”
白沐藏於袖間的手微微一顫,他無理可占,便自是無話可說。只是他這廂一默,左鳴揚英氣十足的面容上,那一絲怒氣卻暗自顯露出了一絲潰敗。
左鳴揚清淺一笑:“白盟主若是不記得,那左某人便來說上一說。白盟主第一次失信於我,是在一十五歲,那年武林大會之上,你以一式乘風破浪勝我,一戰成名。你我約定,五年之後再次一決高下。豈料那年武林動蕩,眾掌門慘死於魔掌之下,二十歲整,你便做了落雲派掌門,故而未能赴約,我並不怪你。”
“左鳴……”
左鳴揚打斷了白沐的話,接着道:“也因那年武林動蕩,我派被滅之後,我淪落成了一介劫富濟貧的倭寇。當日你跟幾大掌門來圍剿山寨時向我下了戰書,你說若我輸於你,便服於你。那日,終是你贏了,我也隨你入了落雲派。你件事,你可還記得?”
左鳴揚白沐不語,又道:“三年前,你我二人再次交戰與武林大會。你說他日你若坐上盟主之位,左護法一位便永為我左鳴揚而留,而後我與你惺惺相惜。然,礙於身份,你我二人從不曾越矩,你應我三年之後自棄武林盟主之位,與我一壺濁酒便可浪跡天涯。十日前,崑崙派弟子奪得頭籌,他便是下任盟主。可眼下你卻不肯交接盟主之位,還要親自圍剿邪教青玄。白沐……你究竟將我左鳴揚置於何地?”
白沐雪亮的眸子在昏黃的燭光下稍顯撲朔:“誠然,崑崙派弟子此番奪得頭籌,天下第一之位我理應相讓,可那孩子今年不過一十九歲,武林超凡卻理智欠缺,我自是……”
“孩子?如此深厚的功力已經不能稱之為孩子了。再說他崑崙派掌門德高望重,他會坐視不理?”
“我……”
白沐的唇微張着,終究沒再說什麼,倆人相對無言。
一陣寒風滑進屋內,燭光搖曳着打斷了兩人投在牆上的剪影。左鳴揚看着白沐水紅色的下唇上,一排整齊的牙印由深至淺直至消失,終是嘆了口氣。
罷了罷了,讓他成了習,愛他成了癮,這不差這一回!
左鳴揚搖了搖頭,緊蹙的眉這才得以施展:“白沐,先說好,這是最後一次。”
白沐猛地抬起了頭,眸子裏卻氤氳了:“左鳴揚……”
左鳴揚看着白沐那雙怎麼都瞧不夠的雙眸,幽幽道:“但是有條件,兩個。”
白沐微微一笑:“嗯,好,你說,什麼條件?”
左鳴揚看着白沐的嘴邊的那一抹淺笑,輕聲道:“第一,這次由我前去清剿,你留在這裏與崑崙派交接剩下的瑣事便可。等我凱旋而歸,你可莫要找其它借口,不然……我定不饒你。”
白沐不禁喜上眉梢,忙着應了下來:“嗯,好,我答應你,還有呢?”
左鳴揚說著就霸道的牽住了白沐的手:“你這個小騙子,這次得治一治你。”
白沐猛地抬起了眸子:“你……你要做什麼……”
左鳴揚勾起了一抹笑,牽起了白沐的手,便落上了一吻:“自然……是拉鉤了,哎呀。咱們的武林盟主莫非是想……”
“我,我沒有!”
左鳴揚的小指勾起了白沐的,而後有孩子氣的用拇指指腹卡了個印。
白沐的臉騰地一紅,一拂袖便背過了身子,可他軟紅的耳根卻將他賣了出來。
左鳴揚上前一步,他的身子微彎,及腰的墨發與白沐的糾纏在了一處。
風動情深,左鳴揚微熱的鼻息打在白沐的側臉,猶如滾燙的烙鐵,引得白沐的身子微微一怔。
相識十年,今日,這第一吻便落在了白沐的泛了紅的側臉之上。
“等我……”
左鳴揚看着眉眼無邪的白沐,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