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門
蘇顏把星河大樹的始祖種到了花盆裏，悉心照顧，時常和它溝通，可惜這顆小樹苗不知道是被惡魔之王下了禁制，還是因為受傷太重，一直沒有回應。
某日，她收到*oss阿薩斯的召喚，讓她帶着小樹苗去見他，蘇顏很想抱着小樹苗離家出走，但想想覺得根本不現實，磨蹭了半天才踏入神山，剛到神山之巔就遇見了對頭，梅幻雪。
“跑得還真的勤，你姐姐知道嗎？”梅幻雪站在神山之巔，譏諷地望着抱着小樹苗的蘇顏。
蘇顏扯了扯嘴角：“我勤不勤，我姐姐知不知道，關你什麼事？”
梅幻雪哼了一聲，不知想到了什麼又笑了起來，像貨物一樣從頭到尾的打量着蘇顏：“就憑你也想勾丨引王？若是伊莉絲，我至少還服氣，你？”撂完這句話，梅幻雪似乎特意要展示自己和蘇顏在外貌上的差距，扭着水蛇腰，搖曳生姿地踏入了那道通往惡魔之王的門中。
蘇顏看着她消失，神情卻沉靜了下來，她並沒有在梅幻雪面前表現得那麼輕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幾十年來，伊莉絲對她的照顧和疼愛，是真心還是假意，她一清二楚，尤其是在禁區的那次，伊莉絲完全可以丟下她自己逃走，但伊莉絲卻拼着瀕臨死亡的重傷把她救了回來。
曾經的安菲琳娜和惡魔之王訂下婚約，和伊莉絲仇深似海，如今的蘇顏卻不想再重複這一幕，她不想看到善良的伊莉絲變成她遇見的那個要置她於死地的伊莉絲——就算這裏真是個虛幻的世界，她也不想。
深吸了一口氣，蘇顏踏入了那道門內。
梅幻雪隔着遙遠的星辰和惡魔之王彙報某一片禁區的探索情況，蘇顏踩着星辰，很快就來到了*oss身邊。
梅幻雪死死瞪着蘇顏，心裏早已咬牙切齒了，憑什麼這小丫頭能夠站在王的身邊，而她只能隔着遙遠的星空，想到蘇顏洗禮那一日惡魔之王對待她的不同，彙報完禁區的探索情況，梅幻雪在心中冷哼了一聲，離開神山就去找自己的死對頭伊莉絲。
梅幻雪一走，*oss阿薩斯就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不，準確的說，應該是她懷裏抱着的小樹苗上。
“磨葯。”
“額，大王，你看他受這麼重的傷，藥效肯定差了許多，不如再讓它養養？”
阿薩斯抬眸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即使惡魔之王收斂了自身的氣勢，蘇顏也被他的目光壓得抬不起頭來，連自己的手腳都不知道放哪裏好，等她回過神來時，就發現自己把護在懷裏的小樹苗朝前遞了過去。
蘇顏趕緊把花盆子護回懷裏，隨後，耳邊傳來阿薩斯清冷的聲音。
“如果有一天，我要你殺光星河大樹，靈族，你會怎麼做？”
“是像安菲琳娜一樣背叛種族，還是遵從我的意志？”
蘇顏頭皮一麻，死死閉着嘴。
“回答我！”
如果是她在來這裏之前，有人這麼問，她會堅定地站在棺材板的那一邊，但現在……
當她從清泉中誕生后，當欣喜的伊莉絲叫她妹妹后，當李九思因為她的表白嚇得繞道走後，當語言障礙症患者黑羽教她弓箭后，當惡魔之王為她灑下星光洗禮后……惡魔族不再是她從前認為的那個惡魔族，他們和她一樣，有喜有怒，有善良，有熱情……四十年來，當她站在他們之中，那種血脈相連的關係甚至讓她已經把這裏當做了家，把其餘的族人當做了親人。
可是——
星河大樹一族對她的善意，棺材板沉默的守護……她也同樣無法忘記。
“一定要打打殺殺嗎？”蘇顏沉默了許久后，問。
“我們是暗宇宙的統治者，他們是原始宇宙的締造者，世間有光就有暗，有神靈就有惡魔，天生為敵！”
蘇顏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執拗地問：“難道就不能和平共處？”
阿薩斯唇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你是見過靈族的，甚至嘗過他們的血液，你告訴我，應該如何抵擋那種美味的誘惑？”他又把目光落在那截小樹苗上，“我們擁有不死之身，但只要受傷，傷勢就很難恢復，伊莉絲的傷勢起碼要成千上萬年才能復原，現在你手裏的這株星河大樹卻可以治好她，你是保護這株樹，還是給伊莉絲治傷？”
蘇顏獃獃地盯着自己懷裏得那棵焉巴巴的小樹苗，其實她早就知道了，惡魔族和星河大樹，靈族存在着無法調和的矛盾，惡魔想要得到星河大樹一族的枝幹花朵，渴望品嘗靈族的血液——至今蘇顏都記得棺材板身上的味道，那種讓人痴迷瘋狂的味道，但後者又怎會甘願無私奉獻？
世間有光就有暗，有神靈就有惡魔，她和他們，天生為敵！
那，她應該怎麼做？
是像安菲琳娜一樣背叛種族，還是遵從阿薩斯的意志？
蘇顏帶着迷茫從神山之巔回來，原本計劃一回來就去找伊莉絲，解釋自己對惡魔之王毫無念想，可因為這個難題，她卻害怕見到伊莉絲，甚至害怕見到任何一個和她笑着打招呼的族人。
在這種煎熬下，蘇顏留了一張小紙條，一截樹枝，帶着小樹苗離家出走了。
這當然不是賭氣的離家出走，也不是逃避地離家出走，惡魔之王阿薩斯如此冷酷地把那道選擇題擺在她面前，她無法逃避，卻又無法面對，她唯一能想到的破題方法，就是回去！
回去！
回到她原本的世界裏去！
離開這裏，雖然有些不舍，但她原本就只是過客，她想念小傑的嘲諷，想念棺材板的沉默，想念青木的溫暖，想念陳七，想念達蒙，想念很多很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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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宇宙中充斥着混亂的能量，處處充滿危機，興許一個莫名角落就可以把她吞得連渣都不剩，蘇顏不是全無經驗的小白，雖然還年幼，但至少也跟着伊莉絲在暗宇宙中混了幾十年，什麼地方危險，什麼地方安全還是知道的。
時間在尋找中飛速流淌，十年，百年……
她時常收到伊莉絲的傳訊，問她什麼時候回來，叮囑她暗宇宙的危險，每一次都被蘇顏含糊過去，直到又一次，伊莉絲終於按耐不住，問她，是不是因為阿薩斯所以才離開的。
蘇顏自然說不是。
那之後，她再一次收到伊莉絲的傳訊，只有一句話：“如果不是，姐姐擔心你，快回來吧；如果是，那麼也回來吧，一個男人而已。”
蘇顏收到這句傳訊，楞在當場，這許多年，她和伊莉絲的關係一直是伊莉絲在努力維持，她照顧她，救過她，關心她，而蘇顏卻沒有為她做過一件事。
是像安菲琳娜一樣背叛種族，還是遵從阿薩斯的意志？
流浪了百年，現在她可以堅定地回答阿薩斯，她無法像安菲琳娜一樣背叛種族，也無法做到遵從阿薩斯的意志，所以，她只能繼續流浪，繼續尋找。
一個百年，又一個百年，神山陸續誕生着新的族人，蘇顏走過的地方也越來越多，實力也越來越強。
某一天，她路過一顆毫無生命的星球，正要離開，忽然感覺到這顆死寂的星球讓她感覺到熟悉，蘇顏警惕地落在星球之上，把星球徹底地搜索了一遍，最後在一塊不起眼的石頭下，找到了一縷頭髮。
髮絲散發著獨有的氣息，蘇顏只要稍微辨認就能知道——那竟然是自己的頭髮。
她敢肯定，自己從未來過這裏，更別說在這顆死寂的星球留在一縷頭髮。
她謹慎地靠近那縷頭髮，左手的輪迴印驟然明亮了起來。
鮮紅的印記紅芒大作，蘇顏震驚地望了望手上的輪迴印，從惡魔之王阿薩斯的隻言片語推測，她如今所在的世界和經歷必定和輪迴印，輪迴狀態有關，但從輪迴印出現在她的左手后，它從未有過反應，彷彿只是一個標示。
紅芒暴漲，朝四周覆蓋，那縷被壓在石頭下的頭髮忽然如同有生命一般掙脫了石頭，變成了一個黑色的漩渦。
“門？！”蘇顏獃滯地望着自己頭髮化作的漩渦。
宇宙中有很多的門，有的是人為製造的，比如神山之巔的那道可以通往阿薩斯所在的無形之門，可大部分的門都是天然生成的，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會有門的存在，也沒有人知道門的那一邊是哪裏。
伊莉絲很早就告訴過蘇顏，遇見這樣的門一定要繞道，這樣的門，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死亡之門，一旦踏入，九死無生。
但現在蘇顏面前的這道門，由她左手的輪迴印為引，她的那縷頭髮為載體，這樣的門，她無論如何都不能錯過，當門出現的那刻，她甚至產生了一個直覺，門后，就是自己追逐的真相。
數百年的流浪早已讓她疲憊，也許因為這種疲憊，也許因為見到門后的直覺，對自己實力的自信，對真相地執拗……所有的緣由加起來，她目光沉靜，抬步踏進了那道門中。
門后並沒有她想像的危險，反而格外的平靜，她的面前流淌着一條河。
一條她無法想像的大河，誕生於宇宙初始，流淌至宇宙毀滅。
河水中流淌地卻不是水，而是時間，這是一條時間長河。
她站在岸邊，隔着那條龐大得無法想像得大河，看到了對岸的男人。
他有一頭亞麻色的短髮，還有丁香花色一般美好的紫色瞳孔，他的手裏正握着一縷頭髮，一縷屬於蘇顏的頭髮，一縷可以化身為門的頭髮。
蘇顏痴痴地望着河對岸的男人，他已經從少年成長為一個青年，即使和那個男人有着一模一樣的臉，可這一刻蘇顏卻清楚地知道他是誰。
隔着時間長河，蘇顏露出百年來的第一個笑容，燦如朝露：“親愛的，小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