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春生看着圍觀他的人慢慢變少，又看着人慢慢變多，天色已經暗了，可是他一直盼着的人還是沒有出現，其實好好想想，他是不應該盼着爹娘和大少爺來的，因為他們就是來了也救不了自己，反而還會連累他們。
感覺到肚子的不舒服，春生想要去摸摸他的肚子，安撫一下孩子，可是他卻做不到，因為他的雙手都被綁住了，動也動不了。
“你這個小東西，怎麼這麼沒眼力啊，為什麼偏偏跑到我的肚子裏，你看這下好了吧，你連出生的機會都沒了。”春生知道，今天的這一切都是因為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可是他卻不忍心去責怪這個孩子，是他自己不好，是他沒有保護好他，讓他連出生的機會都沒了。
想着這些日子，因為這個孩子的小心翼翼，春生心裏突然生出了滿腔的後悔，明明就知道的啊！知道黃氏是多討厭自己，知道那個女人是多麼的固執，自己為什麼還要跟着大少爺一起回來？
“都是我的錯。”春生沒有細問過阿楊關於他阿爹的事，可是現在他卻很佩服那個男人，因為他懂得怎麼保護自己的孩子，他寧願被一輩子關着，也要好好守着阿楊的秘密，阿楊的事沈家人應該是沒有人知道的吧，當然了除了沈老爺子，畢竟阿楊可是他的孩子。
“果然不應該說出來的。”或許該連大少爺也瞞着，堅持和他和離，然後兩人再沒關係，也就不會再和黃氏牽扯不清，自己和孩子也都不會有事了。
沈浩雲越往村裡趕心裏越不安，偏偏他走的時候只顧着跑了，根本沒想多餘的，等到他差不多一路跑着回村的時候，已經累得沒剩下多少力氣了。
村裡出了這麼一件大事，即使河邊的人慢慢的少了，可是那裏還是圍着不少的人，沈浩雲不是沒看到河邊的人影，不過他只顧着往家趕，只是匆匆一眼就沒再關注。
“沈浩雲！你竟然現在才回來！”
“你……幹嘛！”沒莫名其妙攔住也就算了，還平白被打了一拳，要不是趕着回家，沈浩雲可不準備和他罷了！
“春生還在河邊呢！你要到哪裏去！”
“你說什麼？春生在哪裏？”
“你怎麼不去問問你那個阿娘！你們一家子沒一個好人！我看連累村子的就是你們沈家人，怎麼會是春生？春生是在村裡長大的，他怎麼會是妖怪？作妖的應該是你們一家人才對，從你們回來，村子才沒好事，春生才總出事的！”春強自己也無法接受大着肚子的春生，可是要他相信春生是妖怪卻是更難！
他和春生可是一起長大的啊！春生怎麼可能是妖怪！
“沈…..哼，你去了又有什麼用。”看着沈浩雲朝着河邊跑去，春強雖然嘴上說著無用，到底心裏好受了一些，至少能有個人陪着春生了，這樣也好。
“春生！讓開，你們讓開！”一路上的擔心終究是變成了現實，甚至比着他擔心的更嚴重，沈浩雲現在已經想不到是誰讓春生變成這樣了，他只是想趕緊把春生放下來。
“大少爺？”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大少爺終於來了。
“雲兒，你在這裏幹什麼？！快跟我回家，跟娘回家，這裏的事不干你的事！”黃氏一直催着那些人趕緊辦事，不就是把一個人沉河嗎？幹嘛非要等到黃昏？現在好了，兒子回來了！真是麻煩！
“阿娘？”
“兒子，這下你知道了，那柳春生真的是妖怪啊！人家隔壁村子的人都說了，他們那裏幾十年前也出了這麼一個妖怪！只要把這妖怪沉河就好了，就會什麼事情也沒了。”黃氏急着把人帶着，一時口不擇言，說的全是損春生的話。
黃氏的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沈浩雲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阿娘。”甩開黃氏的手，沈浩雲直接給人跪下了，跪下之後，他也沒做別的，而是直接對着黃氏磕起了頭。
“兒子，你這是幹嘛！你快點起來啊！”
“父母生養之恩，為人子女不能不報！可是…..你和父親對我的恩情已經今日被你們親手斷送乾淨！最後這三個響頭全當還了你們的養育，從此刻起，我們母子親情斷，往後就算我成了一縷孤魂，也不再勞你們燒一張紙錢！”
“雲兒，雲兒，兒子啊！你這是幹什麼啊！”黃氏被嚇得直接癱坐在了地上，她還有些接受不了兒子剛剛說的話？兒子他這是什麼意思啊？
“你幹什麼？”
“讓開！”
“你不能過去，那可是…..”
“我也是！我是那妖怪肚子裏孩子的父親，他們是妖怪我也是！”
“啊啊啊！！！！不，不是，兒子，你幹什麼啊！你快回來啊，你回來啊！”黃氏已經完全嚇傻了，兒子這是在找死啊！他是在找死啊！
“大少爺。”
“春生。”
春生沒想到沈浩雲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他曾經也是和自己說過的，只是沒想到面對着這麼多人，他是能輕輕鬆鬆的把這話說出來，當初自己還以為他只是安慰一下自己的。
“大少爺，你不是妖怪，不關你的事，你快走去鎮上找我阿爹他們，以後幫我好好照顧他們還有夏生，要讓夏生好好念書考狀元孝順爹娘。
還有雲生哥，讓他要好好照顧阿楊，我覺得阿楊喜歡他，讓他別和阿楊成親，不過要好好照顧阿楊。
還有啊，還有…..摸摸他，他害怕……”春生沒辦法安慰自己的孩子，那麼讓他阿爹來安慰他也是一樣，孩子他一定能感受到的。
“春生…..”如春生所願，沈浩雲伸手在春生肚子上輕輕撫摸，然後再慢慢的緊緊把整個人都抱住，然後才慢慢在春生耳邊說道：“春生，你是我的妻子，他是我的孩子，你們是妖怪，我又怎麼會不是呢？我的妻子孩子都是妖怪，我怎麼可能是個正常人？”
“你們把我也綁了吧，我是他的丈夫。”沈浩雲大聲的對着村民說了這麼一句之後，黃氏便直接暈了過去，因為她知道完了，兒子完了，她也完了。
“大少爺，你幹嘛要送死啊，你走啊你走，你們別動他，不關他的事不關他的事！”
“春生！我是你相公，是他的阿爹，你們是我的家人，你們怎麼可能不關我的事？”
“大少爺……”
“春生別怕，不管到哪裏我都會陪着你的。”
“…..嗯。”
沈浩雲也被綁住了，天色也將近黃昏，就在村人動手要把兩人沉河的時候，春強跑了出來。
“他們兩個都是我們柳家村的人，就不勞你們動手了，我們自己來就好！虎子，走！”春強哥說完這話，幾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幾下上前拉開了隔壁村的人，開始自己動手。
“春強哥？”
“你還會洑水吧？”
“嗯。”
“別怕，拿好了。”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遠方的水面都有些看不清了，只能看見點點波光。春生和沈浩雲都被從大木杆上面放下里之後，又被裝到了一個大竹籠裏面，最後籠里還被鄰村的人放上了石塊。
兩人被放下之後，看着越來越暗的天色，許多村人都選擇了回家，不知怎麼的，他們都覺得這風吹在身上瘮的慌。
三兩下，河邊便只剩下暈過去的黃氏，至於三老爺，自打春生被抓了之後，他就埋頭進了沈家，至今都還沒有出來。
春強走得時候，還是回頭看了河面一眼，他記得春生從小水性就好得很，他們玩藏石頭的遊戲，春生可從來沒有輸過，那可是要在水下憋很久的。
柳阿娘收拾好了春生的東西之後，就一直在家等着沈浩雲，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見人回來，柳阿娘本來就有些不安，最後夏生的一句無意之言讓柳阿娘徹底的坐不住了。
“那個女人是不是再打什麼壞主意啊，她怎麼可能擔心我哥啊？”
“不行！我心裏慌得厲害！我得回村去看看！”
“阿娘，這都什麼時候了，你要是實在擔心，這樣吧，我去，我和沈家人不熟也沒瓜葛，到時候他們要是敢為難春生，我回替春生出氣的。”天色都快暗了，雲生自然不會讓兩老人趕路。本來他是打算自己一個人去的，架不住阿楊和夏生都要跟着，最後三個人一起出發了。
“阿楊哥，我哥沒事的吧？我怎麼有些害怕啊？”雲生在外面駕馬車，阿楊和夏生坐在裏面，現在天色暗了，他們即使忙着趕路也不能太快了，因為有些慢的馬車，夏生覺得心裏更慌了。
“沒事兒的，有沈浩雲呢，他不會讓春生出事的。”阿楊想着，即使他不喜歡沈浩雲這個人，但至少他對春生是真的挺好的。
“雲生…..”
“沈浩雲？”先是聽見聲音，雲生把馬車停下，卻是真的看見了沈浩雲，而且他懷裏還有一個人！
“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全身都濕了？還有春生，你們這是怎麼了？”不止沈浩雲，他懷裏的人也就是春生也是和他有一樣，全身上下沒有一點乾的地方。
原因可以到時候在深究，雲生趕緊讓人上了馬車，然後加快了速度往家趕去。
到了馬車裏，看着全身都打濕了春生，阿楊和夏生把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脫了下來，全蓋在了春生的身上，他春生不斷顫抖的樣子，他一定是難受的很。
沈浩雲一直把春生緊緊的抱在懷裏，他們兩個臉色都不好，一時之間阿楊夏生兩個人也不知道該怎麼問起，他們怎麼會搞成這樣。
好不容易到了家，雲生想把春生接過來抱着進去，不過沈浩雲卻不放手，他走路的時候腿都有些打顫了，還是自己把人抱了進去。
春生他們一會去，家裏邊立馬忙了起來，燒熱水讓春生泡了個熱水澡之後，又給他喝了薑湯，之後又趕緊給他熬上之前沈浩雲在葯堂給他抓的補身的葯。
“大少爺…..”春生他們從河底掙扎出來的時候，春生就暈了過去，直到喝下薑湯水才慢慢醒了過來。
“春生別怕，我們沒事了。”
兩人都識水性，可是當時他們被綁竹籠里還放了石塊，按說不論他們水性再好也是枉然的，他們怎麼可能還能掙扎出水面？
“是春強哥他們。他們綁着我們的時候系了活扣，然後把繩頭放在我手裏了，只要用力一拉，繩結就打開了，從籠里鑽出來游出水面就好了。”
“我的生兒，我的孩子啊，你受委屈了，是阿娘的錯，阿娘沒有好好照顧你，我就不該讓你回去不該讓你走，明知道你現在這情況，怎麼還能放心你離開我啊！”儘管孩子現在已經沒事了，柳阿娘還是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的孩子怎麼總是遇上這些糟心事啊！
“阿娘，我沒事兒了，別怕別怕。”
“好了，孩子一定嚇壞了，你現在這樣子還得孩子來安慰你，像什麼樣子啊！好了好了，今晚麻煩雲生和阿楊好好照顧春生了，你還是去歇着吧，我看你別再這裏給兒子添麻煩了。”
“是啊阿娘，阿爹說的是，春生看你難過怎麼能好好休息，他現在可不能累着，你還是趕緊去休息吧。現在有我和阿楊，以後有的是照顧春生的時候，到時候就要麻煩你了。”
看兒子臉色確實是不好，柳阿娘只能聽大家的意見去休息了，還強迫自己得趕緊睡了，好好睡了，第二天才能有精神去照顧兒子。
“雲生哥，我餓了。”春生其實沒在水下呆多久，因為顧忌着孩子，剛被放下水去，他就開始動手解繩結了，雖然擔心河邊還有人沒走，不過河壩這裏的情況他還是知道的。
河壩上面有着不少的大石塊，現在天色又暗了，他出了河面之後，只要藏到大石頭後面，他們就發現不了。
事實也是和春生想的一樣，他和沈浩雲都很快就出了水面，之後兩人就一直躲在石頭後面，只是後來他實在支撐不住才暈了過去。
春生算是一整天沒有吃東西，身體精神又受了一天的折磨，等到和沈浩雲出了水面之後，他就暈了過去。沈浩雲把春生抱緊，看着對面前面沒了人，才抱着春生起身慢慢朝着鎮上的方向去了。
沈浩雲自己也不好受，他來的時候就是一路跑着來的，本來就已經很疲累了，現在還抱着春生便是走得越來越慢。
沈浩雲心裏急的不行，因為春生暈了過去，他不知道春生是個什麼情況，只想趕緊把人送到鎮上去。既想要趕緊把春生送到鎮上，可是又不能驚動別人，沈浩雲真是絕望難受的時候，雲生他們來了，那時候他終於是放心了。
阿楊和雲生去給春生他們做飯，沈浩雲還是坐在窗前，撲在床沿，好好地抱着春生的手。
“春生，對不起。”現在確實是安全了，一切也都過去了，可是沈浩雲還是害怕啊！看樣子，應該是他剛走，春生就被抓起來了，差不多整整一天啊！那時候春生該多害怕啊！就他一個人就他一個人，那時候自己還不在他的身邊！
“春生，對不起，對不起…..”
“浩雲，就算他們是你爹娘，我也不會再原諒他們了，我以後……”
“不是！不是，春生，不是了，以後你的爹娘才是我的爹娘，他們不是了，再也不是了。”
“浩雲？你…..你說…….”
“嗯，我已經說過了，我和他們的關係在今天就一刀兩斷了，從今天開始沈浩雲在他們那裏就是個死人了，以後再也不會去了，因為他們家的兒子媳婦兒在今天已經死了。”就算只是短短的時間，在水裏的滋味沈浩雲也深深記得。寒冷恐懼從滿了整個身心，自己都是這樣，當時的春生該是多麼的害怕難受啊！
“春生，他們有沒有對你動手？”沈浩雲不相信他們時間把人綁着，也不知道春生還受了什麼樣的苦。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春生身上有些地方，現在才感覺疼，想來應該是被石子砸得，已經過去了就不和浩雲他說了，不然他還會更擔心。
“春生，是我的錯，讓你受苦了，以後我不會再因為任何事任何人讓你難受了。”不知道他們怎麼狠得下心，這樣對春生，不過這些沈浩雲都不想再去想了，反正已經過去了，以後他們就是沒關係的人了，幹嘛還要去管他們呢？
“以後不要再叫我大少爺了，我現在已經和沈家沒關係了，說來我本來也就和沈家沒關係，不然以後跟着你姓柳好不好？”
“不姓沈可以姓張啊，浩雲你本來就應該姓張啊。”
“對，咱們還可以姓張啊，那以後我們的孩子…..不，第一個孩子還是姓柳吧，第二個孩子再姓張好不好？”
“好。”不過得要有那個福氣啊，能有個孩子都是幸運了，那還能敢想那麼多。
雖然不知道春生是有意還是無意，但是沈浩雲還是想到了這個問題，不管怎麼說，他和春生再柳家村甚至慢慢更多的人眼裏，確實是死人了，那麼以後他不再是沈浩雲，可以是…..張浩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