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車窗外的風景隨着車的前行不斷後退，寧一緊張中又帶着愧疚，之前他假裝生病而幫着寧律偷數據的事，萊克斯已經幫他和寧律掩飾過一次了，沒想到現在他我要讓萊克斯幫更大的忙。
“快說吧。”萊克斯催促寧一。看寧一這般躊躇，萊克斯大約便猜到了讓寧一犯難的事情是什麼。
萊克斯待我不可謂不真誠且情義深重，他從沒有拒絕過我的請求——寧一這麼想着，總算開了口：“上次參觀人類發展研究中心時，我並沒有真的生病，我頭痛是我假裝的，你是不是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嗯。”萊克斯應着，見寧一非常愧疚而不自在的樣子，他就又安慰他：“我知道你並不是不誠實，你只是必須那麼做而已。”
“你不會因此認為我品行不好，是嗎？”寧一很在意萊克斯對他的看法。這甚至重於任何人對他的看法。像寧氏另外幾兄弟，大家從小一起長大，誰能不知道他寧一是什麼樣的人嗎，寧一雖然很在意和在乎他們，但是卻並不太在意他們對自己的評價。而時至今日，寧一對養育他的寧晉的感觀和心意也有了很大的改變。
他知道寧晉是在意他們的，但寧晉在在意他的同時，有很大一部分將他寧一當成試驗品。寧一併不是完全不在意這件事，因為在意，他便也不像以前那樣期待寧晉對自己的看法了。
萊克斯既是他的朋友，又是他人生里的兄長，而且是他仰慕的對象。他絕不想萊克斯認為他品行不好，是個壞人。
“你很好。寧一。”萊克斯給了寧一很高的評價。
寧一這才將心放回了肚子裏，“就是上次在人類發展研究中心，我幫律哥偷到了博士的解鎖器，律哥從研究中心裏拿到了一些關於我的加密數據。為了解開這些數據，律哥花費了很長時間，又去查了很多其他機密信息。也許他在查這些機密信息時暴露了自己，就是今天早上，軍部來了人帶走了律哥。我擔心軍部會處理律哥，想讓寧晉博士幫忙，但我聯繫不上她，我沒有其他辦法，只能找你幫忙。你可以讓元帥幫律哥說說情，不要處置律哥，行嗎？”
聽到寧一說到寧律，萊克斯就確定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只是寧一的這個請求，完全是孩子氣的行為，不過萊克斯並沒有提他這種想法太天真，他問：“寧律到底查出了什麼機密？你知道嗎？”
其實萊克斯知道寧律到底查出了什麼，不過他以為寧律一定沒有告訴寧一，因為寧一這幅模樣，完全不是已經了解了他出生機密的樣子。
但寧一這時候卻點了頭，“嗯，律哥昨晚告訴我了。只是，這事很機密……”
寧一併不想將自己身上的機密告訴萊克斯，他怕萊克斯會因為他不是同類而排斥他。但是，他內心深處又有一個聲音讓他迫不及待地將這個機密告訴萊克斯。
他已經將萊克斯當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而萊克斯也待他那麼真誠友好，處處照顧他，他的出生機密，不應該瞞着萊克斯。無論萊克斯怎麼看待他，他都不該在這時候對萊克斯隱瞞這件事。
寧一的腦子裏沒有什麼彎彎繞繞，特別是在對待朋友時，更應當真誠，這麼想后，他便不再猶豫，“萊克斯，律哥查出的事與我有關，他說我是轉基因調整人，而且是人類發展研究中心裏的試驗品研究對象。”
寧一很平靜地說出了這件恐怕大多數人都沒有辦法接受的有關自己出生的事實，萊克斯臉上出現了驚訝的表情，那雙漂亮的紫色眼睛甚至因為這份震驚而瞪大。
他果真難以接受這件事嗎？寧一這麼想着，不得不出言解釋：“我知道這種事情很難讓人在短時間內接受，你的室友從一個普通人變成了一個轉基因調整人，總歸難以接受。”
萊克斯心想我根本不是難以接受你，他說：“寧一，我沒有，我不會接受不了你的這個出身，我只是……我只是有些驚訝，你自己不介意這件事嗎？”
“……”寧一雖然總被認為沒神經，但他現在挺敏感，他很快就意識到萊克斯應當是早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世。
寧一微微皺了眉：“萊克斯，你之前便知道這件事，對不對？！”
萊克斯沒有辦法對寧一撒謊，“是。就是在離開人類發展研究中心后，你們去我家裏做客時，寧晉博士對我講了你的身世。”
“那麼早？”寧一很驚訝，“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萊克斯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寧一，但寧一不需要他安慰，他自己已經為萊克斯找到了理由：“是不是這件事是機密，你必須保密。”
看，他就是這麼貼心。
萊克斯點了頭，“是的。再說，我覺得你不知道這件事更好，我擔心你會因為這件事受到傷害，我怕你會接受不了。”
“我……”寧一對着萊克斯嘆了口氣，那嘆出來的氣息裏帶着沉重和惆悵，像是突然就從孩子變成成年人，必要發表一番“歲月匆匆但我一直庸庸碌碌”這種人人都要感嘆一番的言論。
“我沒有接受不了。我覺得還好。反正我生來就這樣了，想要改又不可能，大約改了便不是我寧一了。所以這沒什麼接受不了的。我只是怕我身邊的親人朋友會接受不了。”寧一頗有感概地說了一通，又盯着萊克斯問：“你知道狂化症這種病嗎？”
萊克斯心想狂化症並不是一種病，這是轉基因調整人還在研究實驗階段而產生的失敗表現。
不過他沒法對寧一說出這種冷酷的話，只道：“我知道。”
寧一憂愁起來：“律哥擔心我會得這種病，到時候得了狂化症，我就不記得大家了，而且只會想殺人和吃東西，我想了想，這就是和電影裏的喪屍一樣了，對不對！”
萊克斯心想這和喪屍根本是兩碼事，喪屍是虛構出來的東西。
但寧一思維發散到如此境界，大約反而是一件好事，至少萊克斯認為寧一因為思維太發散而總是歡樂多過痛苦，這樣很好。
萊克斯說：“情況不會那麼糟糕。”
“但我們總要想想最壞的情況，這叫未雨綢繆。”寧一為自己會用‘未雨綢繆’這個成語而高興，眼睛都明亮了很多，他很認真地對着萊克斯說：“律哥說他不會讓我得狂化病，還說我即使得了狂化病，他也會救我，不會讓我被處理掉。”
狂化→狂化症→狂化病……
萊克斯不知道寧一還會給轉基因調整人的狂化增加多少新名字，但寧一這些轉移人注意力的辦法已經無法轉移他心中對寧一的擔心。
除了擔心，還有另外一種濃郁而沉重得讓他幾乎難以背負的感情，這種感情他無法用語言來描述，如果是用“憐憫”這個詞，顯然太輕佻且並不符合實際；如果用“憐愛”這個詞，顯然太輕浮且不夠尊重人；如果用“關心”這個詞，又實在太單薄根本無法表現他心情的萬一……
但這種感情到底是什麼，萊克斯自己也說不清楚。
他只想守護他，讓他可以永遠單純而快樂，讓他可以享受這世界上的一切美好，而遠離一切痛苦。
他想要擁抱他！
“但我知道，要是我真的發了狂，得了發狂病，我就和一隻失控的犀牛一樣，律哥並沒有辦法制住我。而律哥說，以前的像我這樣的試驗品，他們得了發狂病，便被處理掉了。我想，研究中心會將他們處理掉，應該是因為沒有其他辦法，不然，他們不會輕易就處理掉自己的研究成果。連研究中心都沒有辦法，我覺得律哥可能也會沒有辦法。所以，萊克斯，我可以拜託你嗎，要是真有一天，我犯了發狂病，你可以阻止律哥接近我嗎，如果我必須被處理掉，你可以出手處理掉我嗎？我一直很喜歡你，如果是你的話，我覺得我就沒有什麼可遺憾的了。”
寧一一雙黑黑的眼睛裏是真誠的懇求，他那麼認真，認真到和當初說“你的背包里有肉乾嗎？”一模一樣，萊克斯很受不了他用最純真的話說這些最殘酷的東西。
萊克斯說：“你不害怕嗎？”
寧一居然笑了，說：“我想也許是你們會比較害怕，我要是犯了發狂病，我根本記不住你們，也記不住自己是誰，我哪裏會害怕。不過我很擔心，我擔心我到時候會傷害你們，所以要是我犯了發狂病，你一定要第一時間就制服我。不然，我真的傷害到了你們，那我就該害怕了。”
萊克斯根本無心糾正他把“狂化”說成了離題十萬八千里的“發狂病”，他皺眉道：“我是問，你現在不害怕嗎？”
“你現在在我旁邊，我怎麼會害怕。我一直運氣不錯，有天哥他們做我的哥哥，之後又遇到你做我的室友，我真的很喜歡你，萊克斯，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我只要看到你就會很高興，我會忘記所有不高興的事，只留下歡喜的事……”
寧一顧不得面頰發燙，一直盯着萊克斯表達自己的心意，但他越是這麼坦然，萊克斯越發不敢確定，他所說的喜歡，到底是哪一種喜歡。
但不管是哪一種喜歡，這些話都像重鎚敲在銅鑼上，發出了砰砰砰的巨大聲響，這些聲響響在萊克斯的心上和腦子裏，他突然明白了，他心中那濃郁又沉重的無法言說的感情到底是什麼——他也很喜歡寧一。只要看到寧一，他就會心情舒暢，就會高興，就會忘記所有痛苦。
萊克斯突然伸手將寧一一把拽進了自己的懷裏，把他緊緊抱住，“我不會讓你進入狂化狀態，即使你真的進入了狂化狀態，我也會保護你，我不會讓你受到傷害。我會做到。我會……”
寧一因他這緊緊的懷抱和幾乎哽咽的話語而震驚，他是一個不會哭的人，但此時卻眼眶發酸。
在昨晚，寧律也這麼對他說過。
“萊克斯，你一定要幫我救律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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