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革新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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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伊藤雅也當面耍了一通，社幸一在門外訕訕的摸了摸鼻子，剛一轉身，就發現敦賀蓮正站在隔壁化妝室門口，十分無奈的看着他。

“拍攝已經開始了。”敦賀蓮搶在他之前開口說道，然後就頭也不回的向攝像棚走去。

什麼嘛，一個兩個都不告訴他……社幸一滿臉怨念的跟在後面，一邊走一邊不停碎碎念。

可無論他說什麼，敦賀蓮都完全當做沒聽見，始終秉承着不答話、不阻止、也不給出任何反應的三不原則。

到了攝影棚，敦賀蓮就徑直去找緒方導演。社幸一念得口乾舌燥又拿他沒辦法，只能站在一旁喝完那瓶礦泉水，把空瓶子捏在手裏神情哀怨的盯着他。

沒過一會，最上京子和朝倉千鶴也到了。看到他這幅表情，一向善解人意的京子姑娘立馬就跑了過去，把自己的那瓶礦泉水遞給了他。

“社先生，不嫌棄的話你就喝這個好了，我還沒有開過。”

聽到她的話，社幸一頓時愣在原地。朝倉千鶴跟敦賀蓮卻同時默默轉身，低下頭肩膀開始微微顫抖。

京子姑娘雖然立刻就察覺到某種微妙的氣氛，卻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當她把疑惑的目光投向朝倉千鶴，反而讓她笑得更加厲害了。

“朝倉小姐……”社幸一哀怨的叫了她一聲，剛好被姍姍來遲的伊藤雅也聽到。

“千鶴。”伊藤雅也緊跟着也叫了一聲，然後就快步走到她面前，把她嚴嚴實實的遮在自己背後。

“我的假髮有點鬆了，幫我重新綁一下。”

“好的，稍等一下。”朝倉千鶴愣了一下，然後就立刻答應。

她當然知道伊藤雅也是故意找借口叫住她的，也早就猜到了社幸一為什麼會擺出那副哀怨的表情。不過既然伊藤雅也已經這麼做了，作為他的女朋友，她怎麼可以不緊跟着再補上一刀呢？

“抱歉，青木。”朝倉千鶴躲在伊藤雅也背後，回過頭對着默默站在牆邊的青木介司說道。“我要幫雅也整理一下假髮，麻煩你去給社先生再拿幾瓶礦泉水過來好嗎？”

“好的。”青木介司絲毫沒有遲疑，直接轉身就去了後台。然後沒到兩分鐘，他就拎着一大桶礦泉水還有紙杯回來，徑直放到了社幸一面前。

“這些應該夠你喝了。”他面無表情的說完，然後就回到牆邊繼續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裏。

社幸一卻徹底無語了，轉過看看一臉壞笑的伊藤雅也，再看看遠處站在緒方導演身邊快要憋不住笑的敦賀蓮，最後還是只能狠狠一跺腳，轉過身去用力瞪着青木介司。

他什麼時候說過他口渴要喝水了？混蛋！

正式開拍前雖然有這麼一段歡樂的小插曲，但真正開始拍攝之後，每位演員的表情都極為嚴肅。

因為今天要拍攝的，是《革新》的最後一集。除了已經中箭身亡的上杉櫻子之外，另外三個主要角色都會在這一集迎來自己生命的終結。

而這三個角色之中第一個死去的，就是伊藤雅也所扮演的仙台藩少主——伊達宗紀。

上杉櫻子死後，伊達宗紀在她的葬禮當天喝得酩酊大醉，並在她墳前垂淚到天明。

然而正當上杉齊憲擔心他會悲痛過度，派人來請他回去的時候，他卻已經擦乾了最後一滴眼淚，帶領侍衛離開了米澤城。

幾天之後，他又憑藉一封密信借走了米澤藩的五萬軍隊，連同他自己所率領的仙台藩軍隊一起整合成十五萬大軍，開始瘋狂搜捕維新志士。

又過了一年，伊達宗紀終於找到了平野宗次郎的痕迹。平野宗次郎也在同一時間下定決心，以身為餌拖住這十五萬大軍，為維新派贏得勝利貢獻自己最後的力量。

經過一番廝殺，伊達宗紀終於帶領仙台藩的軍隊在米澤城外將平野宗次郎率領的殘部徹底包圍。但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勝利在即的時刻他竟然沒有下令總攻，而是向平野宗次郎提出了決鬥。

“如果你贏了，我就放他們走。”伊達宗紀隨手指了指平野宗次郎身後，高高在上的態度立刻就激怒了他們。

“好，我答應你。”平野宗次郎手臂一展攔住了想要拚命的部下，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甚至沒問自己輸了之後又會如何。

這兩個角色無論是出身經歷還是性格特點都截然相反，伊藤雅也和敦賀蓮更是將他們之間的矛盾衝突演繹到了極致，短短兩句對話就成功製造出了令人屏息的緊張氣氛。

伊達宗紀跳下馬背，行走間從腰帶里抽出了從不離身的蝙蝠扇，看也不看直接扔掉。

而平野宗次郎則是解開頭帶交給身後的武士，緊盯着伊達宗紀的眼睛一步步向他走去。

相距五米，他們兩人不約而同的停步。互相對視了片刻，伊達宗紀率先開口說道：“如果不是因為櫻子，一年前你就已經死在我手上了。”

“如果不是因為你……”平野宗次郎低沉的聲音就像是一把拉得太緊的弓。“如果不是因為你，櫻子她現在還好好活着。”

他話一出口，伊達宗紀瞳孔猛地一縮，繼而突然大笑起來。

“你還真敢說，竟然說是我害死她的。”他笑得前仰後合，幾乎連腰都直不起來。

過了許久他才重新站直了，臉上依然帶笑，眼神卻比寒冬臘月還要冷厲。

“櫻子喜歡的是你。”伊達宗紀嗤笑着。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但我並不介意。因為無論她喜歡的是誰，她都只能是我伊達宗紀的妻子，這一點絕對不會改變。”

“可是你呢？”他再次上前一步，左手死死抓住了腰間的武1士刀。

“你從頭到尾都一直在欺騙她利用她，是你把她害死的！”

“我沒有！”平野宗次郎忍不住大聲反駁。“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利用她。”

“你還在狡辯。”伊達宗紀笑聲漸冷，緩緩拔刀出鞘。

“這種話。”他雙手持刀高高揚起。“你到地下之後自己去向她解釋吧！”

話音未落，他已經高高跳起一刀狠狠劈下。平野宗次郎也不甘示弱，厲喝一聲拔刀反擊。

他們兩人這次的決鬥和之前那次截然不同，沒有試探更沒有留手，大開大合的招式完全是在以命相搏，沒過多久，就在彼此身上留下了一道道傷痕。

最上京子在場外看了幾眼，一顆心就徹底提到了嗓子眼兒。

哪怕明知道他們只是在演戲，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血跡也都是服裝內暗藏的血漿袋裏流出來的，但眼睜睜看着敦賀蓮在伊藤雅也兇猛凌厲的進攻當中左支右絀，她還是心痛得忍不住開始發抖。全神貫注之下，根本沒有發現有一台隱藏的攝影機已經提前就對準了她。

事實上，在今天的拍攝之前，朝倉千鶴曾經單獨給緒方導演打了個電話。

她在電話里開門見山的請求緒方導演在最後一集的拍攝過程中，單獨準備一台攝影機把最上京子從頭到尾的表現全部拍下來。並美其名曰：因為擔心京子再次出現無法抽離角色的情況，所以想回去認真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原因或者解決方法。

除了拍攝時間之外完全是小白兔屬性的緒方啟文的確非常好騙，朝倉千鶴一說他就信了，而且還再三保證他一定會安排好，盡量不讓京子發現。

場中激烈的決鬥已經到了尾聲，平野宗次郎傷痕纍纍，伊達宗紀也比他好不到哪去。

已經碰出無數缺口的兩把武1士刀再次狠狠相抵，伊達宗紀卻突然得意的揚眉一笑，借力後退一步擰身再進，之後完全無視了平野宗次郎的刀鋒，眼神狠戾的徑直劈向他的脖頸，明顯打定主意要跟他同歸於盡。

“不要！”

最上京子甚至都等不到緒方導演喊卡，就突然驚叫着沖了過去。

圍成一圈的龍套們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她已經硬生生的衝過了人群，徑直撲到了敦賀蓮身前，不顧一切的張開手臂把他護在身後。哪怕她嬌小的身形連敦賀蓮的肩膀都擋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伊藤雅也不知為何又放聲大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踉蹌後退，就連手中的武1士刀都掉在了地上。

聽到武1士刀落地的聲音，大家才注意到，他的右手手臂已經鮮血淋漓，並且以一種極不自然的狀態垂落在身旁。他的左手卻一直死死捂着胸口，不斷滲出的血液已經將他白色的狩衣徹底染紅。

當他支撐不住頹然跪倒，場邊的朝倉千鶴只能用手死死捂住嘴巴，才沒讓自己的驚叫聲出口。

而場中的敦賀蓮在這時突然顫抖了一下，彷彿猛然驚醒般看向了自己手中的武1士刀——雪亮的刀鋒上，刺目的鮮血正順着邊緣緩緩流下。

“為什麼，你剛剛為什麼要停手？！”敦賀蓮突然從最上京子身後撲了出來，像是瘋了一樣抓住伊藤雅也的衣服大聲質問道。

即使是剛剛沒有看清的人，聽到他這句話也徹底明白，是伊藤雅也聽到最上京子的驚叫聲后不知為何突然停手了。所以本應同歸於盡的局面變成了現在這樣，伊藤雅也重傷瀕死，敦賀蓮卻並無大礙。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伊藤雅也笑得傲慢極了。“我才不會讓你這麼早就去見櫻子。”

“就算到了地下，也只有我才有資格陪在她身邊。”

他話一出口，敦賀蓮就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渾身顫抖着一點點鬆開了他的衣服。最上京子連忙過來扶他，他卻只是低下頭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就緩緩閉上了眼睛，任由她扶着自己往剩餘的維新志士那邊走去。

“將軍大人！”

“平野大人！”

其他人這才反應過來，維新志士們連忙去接應平野宗次郎，而仙台藩的武士則是分出一部分團團護在伊達宗紀身前，其他人拔出□□就要衝過去。

“住手！”伊達宗紀突然大喊道。“他贏了，放他們走。”

“將軍大人……”眼看他這一喊又牽動了傷口，仙台藩的武士們頓時手足無措，只能眼睜睜看着那群維新志士相互攙扶着飛快逃走。

等他們徹底逃遠之後，伊達宗紀這才搖搖晃晃的直起身跪好，並且喝止了所有想來攙扶他的人，在他們驚恐欲絕的大叫聲中，毫不猶豫的拔出肋差，狠狠刺進了自己的腹部。

“將軍大人！”幾個龍套演員根本不用醞釀就直接哭了出來。

事實上從最上京子突然衝出來開始，其他演員就漸漸忘記了自己只是在演戲，所有的情緒都隨着三位主演的表現而不斷起伏。

而當伊藤雅也帶着徹底解脫的表情微笑着緩緩倒地，《革新》大結局的第一場戲也隨之完美閉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