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革新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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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賀蓮異常平靜的聲音透過大門隱隱傳出,讓社幸一陡然停下了敲門的動作。
糟糕，他只顧着腹誹青木介司,一時竟忘了蓮這傢伙剛剛才被伊藤雅也在傷口上狠狠撒了一把鹽。而他現在必須獨自去面對已經處於爆發邊緣的魔王大人……
不過以蓮一貫的作風，就算情緒再糟糕也不會承認吧？
哪怕真到了極限，那傢伙也只會把所有情緒都化作讓人顫抖的寒意不斷釋放出來，然後用那種野獸般兇狠的眼神嚇退一切膽敢靠近搭訕的人。╮(╯_╰)╭
想到這裏，社幸一立刻低下頭吞回剛剛溢出唇邊的笑聲,又用更快的速度清了清嗓子,這才掛着慣常的笑臉推門走了進去。
“馬上就要開始拍攝了,蓮，你的衣服都換好了嗎？”
“嗯，馬上就好”
敦賀蓮頭也不回的應了一聲,站在穿衣鏡前用雙手不斷拉扯身上武士服的腰帶，似乎被那條腰帶弄得很不舒服的樣子。社幸一還沒來得及從鏡面折射出的景象中讀懂他此刻的表情，就看到他突然皺着眉低下了頭，飛快的解開了腰帶，然後又仔細的重新系好。
等他做完這一系列的動作再次抬起頭時，神色雖然依舊冷峻，社幸一卻已經無法從他深不見底的眼神中讀出任何波動的情緒，只能隱隱感受到他周身被刻意壓抑住的灰暗氣息。
什麼嘛，這麼快就已經把面具戴上了……
社幸一微微垂首藉由扶眼鏡的動作心有不甘的撇了撇嘴，等敦賀蓮轉身看向他時，他已經極其自然的露出了一臉春光燦爛的笑容。
“準備好了我們就快點過去吧，別讓大家久等。”
與此同時，最上京子也已經完成了拍攝前的所有準備，對着鏡中變身為清秀少年武士的自己用力揮了揮拳頭。
“讓你久等了，千鶴，我們這就出發吧。”
最上京子努力表現出精神百倍的樣子，轉過頭對朝倉千鶴笑了笑，就準備拉着她一起出門。
誰知她還沒碰到千鶴的手，就被對方嚴肅鄭重的目光看得一愣，遲疑間輕易就被千鶴抓住了肩膀，不得不再次和鏡中的自己面面相覷。
“千鶴？你這是……”
“聽着，京子。”
朝倉千鶴再次強行阻止了她試圖轉身的動作，緊緊盯着鏡中那雙疑惑中難掩慌亂的清澈大眼，絲毫不給她躲閃的機會。
“每一個藝人，在正式踏入這個演藝界的那一刻開始，就必須要學會在所有人面前演戲，哪怕他並不打算成為一個演員。”
“要想在這個演藝界生存下去，你可以不是最上京子，但必須是藝人京子。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須符合你的身份。”
“不能有的念頭，哪怕你再渴望都不能讓任何人察覺。不能做的事情，哪怕你真的做了，也絕對不能承認。你明白嗎，京子？”
朝倉千鶴聲色俱厲的一口氣說到這裏，看到最上京子驚駭欲絕又強忍着不敢落淚的表情，終究還是忍不住心軟了。
“京子，事實上無論是你還是敦賀先生，或者是其他任何一個藝人，大家都在拚命扮演着自己的那個角色。這就是演藝界最重要的生存法則，無論對誰都不會例外。”
朝倉千鶴輕撫着她的髮絲，在心底深深的嘆息着。
不過一口氣還沒嘆完，最上京子就已經緊緊握住了她的手，用一種無比堅定的眼神透過鏡子和她牢牢對視着。
“我明白，我已經完全明白了，千鶴。”
“請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絕對不會做出任何不符合自己身份的舉動，也不會再讓任何人發現我腦子裏那個不該有的想法。”
說到這裏，最上京子無法自制的苦笑着，眼神卻愈加決然。
“我以演員的名譽發誓。”
糟糕，好像有點過頭了……
最上京子太過鄭重的誓言讓朝倉千鶴頓時心裏一驚，卻又不敢流露出來，只能在心裏暗暗叫糟。
雖然她這麼做的確是為了保護京子，也是為了給下一步的行動做鋪墊。但她和社幸一的最終目的可是想讓京子和敦賀蓮互相坦誠情意，絕對不是想讓他們兩個就這樣徹底把自己憋死啊！
和京子一路走進拍攝現場，朝倉千鶴一邊微笑着和所有人行禮問好，一邊暗暗觀察她的表現。果然，京子姑娘不愧是言出必行的好孩子，就算是在面對敦賀蓮的時候，她明明忐忑不安到了極點，卻也能強撐出笑容若無其事的打招呼。
只可惜，京子姑娘在敦賀大魔王面前完全發揮不出自己日益精湛的演技，這方面技能早已點滿的敦賀蓮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真實想法。
朝倉千鶴在一旁眼看着敦賀蓮眼中驟然肆虐起風暴，轉瞬又在京子努力綻放的笑容之下凝縮成深不見底的黑洞，徹底隔絕在那雙深邃幽暗的眼眸深處。
就在周圍其他人還沒注意到的時候，他們兩人已經各自隱藏起自己的真實情感，再次恢復成同門前後輩之間融洽和煦的樣子。
而那些被他們深藏起來的傷痛和無奈，卻剛好契合了今天這場戲的氛圍，就連最難的部分也竟然就一氣呵成的拍了下來，順利得驚人。
清晨落雨的廊檐下，平野宗次郎和今井明突然間不期而遇。然而明明一直在擔憂着彼此的兩人卻在最初的驚慌無措過後，不約而同的移開了視線。
越來越沉重的空氣中瀰漫著春雨帶來的寒意，今井明在這種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猛然抬起頭，卻看到平野宗次郎低着頭緩緩轉身，不聲不響的讓開了路。
凄風冷雨中，今井明眼中最後一絲期盼的光芒也隨着這樣一個退卻的舉動徹底熄滅了。她就像是沒有靈魂的人偶一樣，滿眼空洞的一步步向前走去，腳下的木屐不斷發出規律到機械的聲響。
平野宗次郎眼睜睜看着她就這樣和自己錯身而過，直到腳步聲一點點遠去，才像是突然驚醒了一樣飛快的轉過身，卻再也沒見到她回頭。
寒風驟起，今井明單薄的身影漸漸模糊，平野宗次郎獨自站在不斷滴雨的廊檐邊上，整個後背都被冰冷的雨水打濕了，卻根本毫無所覺。
直到鏡頭逐漸拉近，他原本握緊的右手頹然垂下，再次低下頭，只在屏幕上留下一個依然挺拔頎長卻讓人感覺到無比孤寂蒼涼的背影，也讓在場的所有人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被猛的揪緊，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哽在中間，不知不覺就長嘆了一聲。
不約而同的嘆息聲匯聚在一起，竟然清晰到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朝倉千鶴心裏一驚，這才陡然意識到自己是在看京子和敦賀蓮拍戲，只是心中那份壓抑蒼涼的痛楚還是遲遲無法散去。
不過當她看到最上京子依然怔愣的站在人造雨中一動不動，她就再也顧不得這些，一把抓起自己準備好的毛毯，用最快速度跑了過去。
“京子你一定很冷吧，再堅持一下，我現在就帶你去換衣服。”
朝倉千鶴緊緊抱着京子單薄的肩膀，連招呼也來不及打就急匆匆的帶她向更衣室走去。走到將近一半，一直默不作聲的最上京子才抬手拉下了蓋在頭上的毛毯，轉過頭對她安撫的笑了笑。
“不用擔心，千鶴，我沒事的，真的不冷。”
濕漉的頭髮絲絲縷縷的粘在那張蒼白的小臉上，朝倉千鶴怔然的看着京子用兩片已經凍得發青的嘴唇笑着說她自己一點都不冷，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擠出了一個還算像樣的笑容。
“好好，我明白了。不過就算你不冷，也要趕快把衣服換好，下一場馬上就要開拍了。”
朝倉千鶴再次抱緊最上京子加快了腳步，臉都笑僵了才把眼中的淚意徹底憋回去。
既然京子自己都已經選擇了微笑面對，那麼身為經紀人，她又怎麼能丟臉的先一步哭出來，反而去扯自家藝人的後腿呢？
等京子換好衣服回來，敦賀蓮也已經換上了另外一件乾爽的武士服，正站在緒方導演身邊一臉嚴肅的和他討論着什麼。
看到京子回來，他照例和其他人一樣表達了符合前輩身份的親切關懷，笑容和語氣都溫和得恰到好處。
在京子十分肯定的表示自己身體狀況絕對沒問題之後，緒方啟文立刻決定趁熱打鐵，讓她和敦賀蓮繼續拍攝下面的劇情。而相比之前那令人揪心的一幕，後面的內容就簡單多了，只需要分別拍攝幾個今井明和平野宗次郎在夜裏各自輾轉難眠的鏡頭。
隨着劇情趨於和緩，最上京子和敦賀蓮也不再釋放出那種悲愴而壓抑的情緒，這個拍攝現場的氣氛都越來越輕鬆了起來。
不過在一片越來越祥和的氛圍中，社幸一卻敏感的察覺到朝倉千鶴的情緒有些不對頭。即使看不見她在鏡片之後的目光，社幸一也從她無意識收緊的十指上看出了她已然隱藏不住的動搖和焦灼。
略一思索，社幸一的眼中很快就浮現出一抹瞭然。轉頭看了看將全部情緒都深鎖在內心的敦賀蓮，他無奈的苦笑了一下，毫不猶豫的走到了千鶴身邊。
“你是有哪裏不舒服嗎，朝倉小姐？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呢。”
被發現了？思維始終處於糾結狀態的朝倉千鶴聽到他的話便下意識的抬手撫上了自己的臉頰，動作做完之後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這樣根本就是在不打自招。
“社先生，你現在應該注意的並不是我。”
補救為時已晚，朝倉千鶴索性光明正大的轉移了話題，同時也暗自提高了警惕。不過令她意外的是，一向溫柔隨和的社幸一這次竟然反常的沒有允許她迴避這個問題，反而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毫不客氣的一語道破。
“你並不需要動搖，朝倉小姐。”
“雖然現在看起來這樣的做法似乎有些殘忍，但是你應該很清楚，如果我們就此放任不管的話，才會讓他們面對更加殘酷漫長的煎熬。”
“我知道，我都知道，社先生。”
朝倉千鶴痛苦的閉上了眼睛，許久之後才苦笑着點了點頭。
她當然知道目前的計劃是最適合的，可是，可是她真的不忍心眼睜睜的看着京子在這份感情中日復一日的憔悴不安下去。
那種絕望的悲戀滋味有多痛苦，她明明要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那種腐骨蝕心的痛楚她一個人忍受着也就罷了，怎麼能讓京子再重蹈她的覆轍？
即使明知道這一切都只是暫時的……
再次碰觸到內心深處的傷口，朝倉千鶴的眼眸中瞬間就盛滿了苦澀。她下意識的垂眸斂目，於是剛好錯過了社幸一眼中一閃而逝的精芒。
“我很理解你現在的擔憂，朝倉小姐。”
社幸一抬手扶了扶眼睛，循循善誘的聲音完全溫柔無害。
“不過與其這樣白白擔心，你還不如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好讓他們早一點擺脫。”
“力所能及的事情？你想到什麼是我能做到的嗎？”
社幸一的話音剛落，朝倉千鶴就迫不及待的追問了下去。看着她這樣罕見的急切表情，社幸一臉上的笑容更加溫柔了幾分。
“你也知道的，朝倉小姐，現在最關鍵的一步是要弄清楚蓮之前到底有過什麼樣的遭遇，以至於他要把自己徹底封閉起來。”
“沒錯，的確是這樣。”
朝倉千鶴用力點點頭，不過接下來想着想着就皺了眉。
她當然知道這是最關鍵的一點，可是一直到她穿過來之前仲村大媽還在那拖延着不肯揭秘，就算她是熟讀了原著的穿越者也無法確定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當年的真相，想從蓮那傢伙嘴裏問出來是絕對不可能的。”
社幸一不緊不慢的繼續說了下去，讓認真傾聽的朝倉千鶴再一次拚命點頭。
“不過據我所知，現在知曉這件事情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誰？還有誰會知道？”
社幸一篤定的話語就像是黎明的曙光頃刻照耀在朝倉千鶴身上，讓她完全無法剋制的馬上追問了下去。
看到她整個人都因為極度期待而瞬間就變得生機勃j□j來，社幸一十分滿意的笑了，微微眯起的眼眸十分完美的掩蓋住了他眼中越來越清晰的精芒。
“想要從這個人口中問出真相，恐怕也只有朝倉小姐你能夠做到了。我之前也努力嘗試過很多次，但真的是無能為力啊。”
社幸一笑着搖了搖頭，太過歡快的動作突然讓朝倉千鶴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可惜還沒等她意識到到底哪裏出了問題，對方就已經乾淨利落的說完了最後一句話，然後就在她徹底愣住的瞬間行雲流水般的行禮告退了。
“今後雅也那裏就拜託你了，朝倉小姐。”
“為了京子醬，請你一定要儘快問出當年的真相哦。”
社幸一的聲音在朝倉千鶴耳邊不斷迴響着，直到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才看到對方站在敦賀蓮身後笑眯眯的對自己揮了揮手。
為了京子的幸福，她要想辦法從伊藤雅也那裏問出敦賀蓮曾經的黑歷史？
看到社幸一那副笑眯眯的樣子，朝倉千鶴只覺得自己的血壓正在不斷升高，很快就已經高到幾乎破表了。
不過現在對她來說，這種事情真的一點都不重要。
朝倉千鶴此刻腦子裏的想法其實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