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第123章

?即使過去了很久,從陰鬱偏執的孩童，到英俊瀟洒的少年,亦或是意氣風發的黑魔王。哪怕已經改去了名字,跨過了死亡，從生死的邊界歸來。

“湯姆.里德爾”對於伏地魔來說依然是不可觸碰的禁區。名字就像是一道逃不開的咒，深深刻印在血肉中，永遠也無法抹去。

伏地魔的面容扭曲了,他惡狠狠地瞪着哈利,蛇一樣細長的瞳孔豎起，緊緊收縮着。

“閉嘴,哈利·波特！”伏地魔厲聲說,好像要把哈利的名字咬碎在牙齒間,“你怎麼敢……”

哈利微微弓起身子，注視着伏地魔的一舉一動,他能感受到伏地魔身上澎湃的魔力,那根正對着他的細長魔杖蓄勢待發,而周圍趴伏的食死徒們也像暗夜中盤旋的禿鷲一樣蠢蠢欲動。

哈利的呼吸放緩了,他和伏地魔兜起了圈子,彼此相對着,在食死徒組成的舞台中走動。他的步伐彷彿帶着奇異的韻律，落在地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如果說伏地魔如同窺探着獵物的毒蛇，那哈利就像是一隻輕盈的貓，隨時準備着反擊。

“我敢。”哈利平靜地說，和伏地魔不同,他早已將他們之間的結局預想了成千上萬次。他們也許有許許多多不同的路可以選擇，但最終，卻都會指向那唯一的結果——死亡。

殊途同歸。

由死亡開始，也只有死亡才可以結束這一切。無論死的那個是哈利，還是伏地魔。

“我會殺了你。”哈利直視着伏地魔，看似鎮定地說道。也不知道是說給滿地的食死徒聽，還是只想單純地說出來，捨棄掉所有的掙扎與猶豫。

明明是自投羅網的獵物，卻發表了不知所謂的死亡宣言。大概伏地魔也覺得可笑，他看着哈利那雙祖母綠色的眼睛，竟然不易察覺地愣了愣。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有一瞬間，伏地魔臉上彷彿飛快地閃過了一絲什麼，但隨即，伏地魔的表情就扭曲起來。

“哈！”伏地魔冷冷地笑了，他猛的上前一步，拿着魔杖的手如同鞭子一樣憑空揮下。

“你要殺了我？！”伏地魔咬牙切齒地吼道，紅色和綠色交織的魔咒彷彿滿天炸開的煙花，在夜色下閃爍，飛濺，不斷落在哈利的腳邊，擦過他的頭皮和衣服。

哈利躲閃着，但食死徒們組成的圍牆限制了他的行動。他沒有辦法越過人牆藏到漆黑的樹林裏去，也不敢那麼做，因為亞歷克斯依然倒在伏地魔的腳邊。

“你竟然敢……”伏地魔的胸膛劇烈起伏着，他又重複了一遍，“你，要殺了我？”

伏地魔眯起眼睛，露出他標誌性的不屑神情，即使他重新塑造的身體已經面目全非，但哈利還是從其中找到了一絲熟悉的影子，他幾乎能想像那個傲慢的男人是如何挑眉、撇嘴，表現出極度的厭惡和諷刺。

“看啊，一個連校門都沒有出的毛頭小子竟然說要殺了我，殺死黑魔王？”伏地魔一邊揮舞着魔杖，一邊大聲說，他表現得就像是喜劇里自大又傲慢的國王，一點小小的動作都能引起觀眾們的熱烈反響。然而這裏不是舞台，也沒有觀眾，有的只是追逐着利益和榮光的食死徒，他們配合地發出鬨笑，又或者激動地掏出魔杖，想要盡一份微薄之力。

而喜劇里的國王也不可能像伏地魔這樣施展最惡毒的魔法。

“是我會殺了你，哈利·波特！”伏地魔惡狠狠地說。

紅色的魔咒擦過哈利的衣袖打在地上，點燃了腐爛的枯葉，藍色的火焰升騰起來，熊熊燃燒着，照亮了夏日的夜晚。

食死徒們也被四相飛濺的魔咒所波及，但他們不敢躲閃，只是沉默地低着頭，任由魔咒落在他們的膝蓋旁邊，留下一圈焦痕。

哈利不斷躲閃着，在密集的魔咒洗禮下竟然有些吃力。但顯然，在無數次交鋒中，成長的不僅僅是哈利，伏地魔也漸漸熟悉起了哈利的戰鬥方式，他的反應沒有哈利快，眼睛甚至跟不上哈利的速度。

但伏地魔在魔法上的造詣是哈利遠遠比不上的，他不需要緊盯哈利的每一個舉動，只需要憑藉經驗和直覺做出預判。

伏地魔對每一道魔咒都瞭然於心，每一道魔咒的落點、速度、效果……甚至是會不會打中。

就是現在！

哈利就地一滾，穿過了高高躥升的火牆，伸手去撈倒在地上的亞歷克斯。但就在手指碰到亞歷克斯衣角的那一剎那，一股鑽心的疼痛順着哈利的指尖飛快蔓延。

哈利來不及去想疼痛是來自哪裏，他抓緊了亞歷克斯的衣領，想要將他抱起來，卻突然驚愕地發現，他的手抬不起來了。

一條粗重的手銬不知何時銬在了哈利的手腕上，將他與地面相連，不只是這隻手，哈利的四肢和脖頸都戴上了黑色的鐐銬。這些鐐銬的鏈子彷彿是從地底深處生長出來的，上面閃爍着細密的紅色紋路。

哈利低下頭，看見自己的指尖已經被戳破了，明明是個最微不足道的小傷口，卻沒有自行癒合，而是像被戳了個洞的水球那樣，源源不斷地向外噴涌着鮮血。

小股小股的鮮血順着鎖鏈一直流淌到土地中，哈利奮力掙扎了一下，鎖鏈緊繃著，被拉扯得嘩啦嘩啦直響，卻沒有斷裂。相反，像是為了響應哈利的努力，鎖鏈上暗紅色的咒文愈發鮮艷，彷彿粘稠的血液一樣緩緩流動起來。

哈利手指上的血液流淌得更快了，幾乎像是一個小噴泉。

這是以哈利的血液為力量的束縛咒，被繪製在地上，用滿地的枯枝殘葉遮掩，把亞歷克斯當做是誘餌，只等着哈利自投羅網。

躺在地上的少年終於停止了那微弱的呼吸，哈利的心裏一跳，慌忙把少年從地上抱起來，翻過身來。

哈利的動作小心翼翼的，帶着一點無措和驚慌。就連他被重重鎖鏈鎖在地上，都不曾有過這樣難過的神情。

棕發少年終於露出了面容，他清秀的臉頰不斷扭曲着，就好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不斷揉捏着的陶土小人。

少年的鼻樑變塌了，臉上浮現出幾顆小小的雀斑。

哈利愣住了。

這個少年的五官和亞歷克斯很像，但卻不是亞歷克斯，他看上去比亞歷克斯還小一點，臉龐上的稜角稚嫩，雀斑的痕迹還沒有消退。

只有復方湯劑才能把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也只有死亡才能提前消除復方湯劑的藥效。

哈利看向少年身下的土地。

少年渾身都是傷口，即使褪去了復方湯劑的效力，他身上的傷痕也和亞歷克斯一模一樣。哈利微微閉了閉眼睛，似乎不想再看見少年那一邊空洞的眼眶。

少年的血已經流幹了，他身下的那片土地濕漉漉的，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也正是他的血，繪製出了禁錮哈利的魔咒。

伏地魔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聲。

哈利不知道他在笑什麼，是在為抓住了哈利而得意，還是在嘲笑哈利的愚蠢。

哈利猛的看向伏地魔，似乎是察覺到了哈利的視線，伏地魔的嘴角上揚得更大了。

哈利又開始掙扎，鎖鏈哐啷直響，卻隨着他的動作越收越緊，粗糙的鐐銬陷進了哈利的皮肉之中，拉扯着哈利貼在地上，就像是落入陷進中的牡鹿。

哈利不願意趴下去，他努力撐着地，半跪着，依舊緊緊盯着伏地魔。

卡着脖子的鐐銬壓迫着氣管，讓哈利呼吸困難，但他的臉色卻是蒼白的，大量的鮮血從指尖那個小小的傷口流淌出去，又隨着魔咒輸送到鎖鏈上，就像是把哈利那不可思議地力量又返還在了他的身上。

鎖鏈的力量太大了，哈利的膝蓋已經陷入了蓬鬆的泥土中。他的視線有些模糊，只好眨了眨眼睛，感受着身體裏本能的自愈與加諸在脖子上的鐐銬相抗衡。

不知不覺中，伏地魔已經走到了哈利面前，他居高臨下地望着哈利，臉上還帶着那種像是得意又像是嘲諷的笑。

“哈利·波特，你說，會死的人是誰？”伏地魔的聲音如同耳語，他用魔杖尖抵着哈利的下巴，迫使他仰起頭來。

哈利看着伏地魔，祖母綠色的眼眸中，火光閃爍。他緊緊抿着唇，額角一顆小小的汗珠順着他的臉旁滑落，一直垂到下巴。

“那是他弟弟。”哈利忽然說，像是沒有聽到伏地魔的問題。他的聲音嘶啞，彷彿寒冷的風在破風箱中穿梭。

伏地魔愣了一下，有些茫然，直到餘光瞥到倒在一旁的屍體。

伏地魔不屑地撇了撇嘴，他一向對於這些嗤之以鼻。偉大的黑魔王不需要在意任何人，如果有人能夠為了他的佈局獻出生命，那該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像這種家族獻上來的少年，他根本連一眼都不會多看，他只有在仔細佈置整個陷阱的時候才會稍微上點心。他在一動不動的少年身上劃下和亞歷克斯一樣的傷口，就好像孩童揉捏橡皮泥。

但哈利不一樣，就像伏地魔不能理解哈利為什麼總是在意無關緊要的人，無論是當初那個懦弱該死的黑魔法防禦老師，還是現在這個害他被抓的“誘餌”，哈利也不懂伏地魔怎麼能理所當然地漠視着生命。

他們站在世界的兩端。

哈利其實知道這個少年，他是亞歷克斯的堂弟，當時和藍雪一起來到勞倫的本家，但相比起受盡寵愛的姐姐，這個小孩只是默默無聞的小透明。

亞歷克斯說，這個小孩和他一樣，在家裏就像是不存在的幽靈。亞歷克斯有時候，也會帶着這個小堂弟偷偷溜進廚房吃東西。

而現在，僅僅是為了偽裝成亞歷克斯，這個毫無存在感的孩子就也像個幽靈那樣死掉了。

“他叫湯姆。”哈利說。他的聲音很小，因為鐐銬太緊了，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很費力，喉嚨火辣辣地痛。

“你殺死了湯姆。”

哈利近乎無聲地說。他注視着伏地魔的眼睛，夜風吹過，彷彿吹動了他眼底熊熊燃燒着的火焰。

伏地魔的瞳孔厭惡地緊縮起來，他一抖魔杖，鎖鏈猛然收緊，把哈利拽得一個趔趄，鐐銬越收越緊，深深陷進哈利的脖子裏，勒得他的骨頭髮出了咯吱咯吱的響聲。

哈利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嘴，他說不出話了，只能徒勞地開合著嘴，卻吸不進去任何一點空氣，如同在岸上掙扎的魚。

“我說過了，不要，再說，那個名字！”伏地魔低聲咆哮道。他每說一個詞，就有一道魔咒落在哈利的身上，那些無聲的魔咒就像滾燙的鞭子一樣狠狠抽打在哈利緊繃的肩膀和脊背上，首席特製的華貴長袍碎裂成了一團破布，露出鮮血淋漓的傷口。

哈利終於徹底跪在了地上，他的手指扎進了泥土裏，死死摳着地上的長草，肩膀微微顫抖。

他抵抗着鎖鏈的力量，鎖鏈上的咒文越來越密集，原本漆黑的鎖鏈幾乎變成了紅色。鐐銬磨破了哈利的皮肉，血順着蒼白的脖頸流淌，濡濕了衣領。

“湯姆已經死了！但伏地魔是永生的！黑魔王永遠也不會死亡！”伏地魔對哈利大聲說。

“我戰勝了死亡！”伏地魔提高聲音，這是他畢生的追求，也是他最偉大的成就。

沒有人能殺死他，縱使他曾經在生與死的界限中徘徊，但現在他已經重新歸來。

食死徒們再次齊齊趴伏下去，稱讚着黑魔王的強大。

“你已經失敗了，就像是一條喪家之犬。我將會殺了你！”伏地魔居高臨下地看着哈利，冷冷地說。

哈利的腦袋在鎖鏈的拉扯下一點一點垂了下去，他的臉色太白了，失血與窒息讓他陷入了半恍惚的狀態。他不會死，只是會在這樣的狀態中反覆徘徊，就像曾經被鎖在封閉的水箱中那樣。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哈利·波特！”伏地魔冷笑着說，“你不是很強嗎？不是說要殺了我嗎？”

“我可不記得你有這麼弱，波特。”伏地魔看着那個跪在地上掙扎的身影，厲聲說著，“連一個冒牌的假貨都看不出來，一腳踩入這種陷阱。”

“怎麼？你已經看不懂咒文了嗎？”伏地魔嘲諷地眯起眼睛，說道，“看來鄧布利多對你不錯，讓你變成了一個連骨頭都軟了的鼻涕蟲。”

這樣的嘲笑讓食死徒們都笑了出來，他們從寬大的兜帽下抬起頭，露出一張張因為興奮而發紅的面孔，打算見證“黃金男孩”的死亡。

因為救世主的死亡，就意味着屬於伏地魔的時代再次到來。

“你的力氣呢？你不是很堅持嗎？”伏地魔說著，聲音逐漸變得輕緩，他頓了頓，才一字一頓地問，“你的恨呢？”

那個跪在地上的身影依舊低着頭，無動於衷。

當然了，他也動不了。

伏地魔知道這個咒文有多麼複雜和可怕，用一條生命作為獻祭，把受困者的力量翻倍加諸在他身上，足夠把一個人硬生生壓成碎末。

伏地魔看了哈利一會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待什麼。他只是忽然有些索然無味，於是撇了撇嘴，無趣地移開目光。

伏地魔並沒有看到，就在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哈利突然睜開了眼睛，那雙圓圓的杏眸甚至有些驚愕地瞪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之前我記得看到一個小天使說，原本那個行事果斷又強大的小孩現在瞻前顧後，猶猶豫豫。唔，是啦，這也是我想說的，也許別人的成長都是在變強，但哈利的成長卻是在“變弱”，曾經的哈利可強了，但那不是“哈利”，是一個殺人機器。小哈在從一個殺人機器，慢慢變得更像一個人，所以他有了顧慮，下手不再乾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反派洗白弱三分”吧。

不過，與此同時，小哈的內心也在越來越強大，沒有人會去喜歡這個殺人機器，但卻很多人都真心喜愛着努力變成人的小哈。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