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周孝正在家中,因為繼母的突然離世,父親的失蹤而惶惶然。
丁子湛派人去請他,像是給了他一個緩解恐懼和壓力的出口。向周承請示過,周孝立刻跟着來人去了將軍府。
周孝到達將軍府時,丁子湛已經收拾妥當,整裝待發。
“丁大哥,你這是要出去?”
周孝奇怪地看着他,才把自己找來,就要出去嗎?
丁子湛點頭,對書磨道:“把周公子的馬牽來。”
然後轉頭上了馬,對周孝解釋道:“我們去法華寺。你二叔可派了人去法華寺,請人到府里做法事?”
周孝隨着丁子湛的動作,接過書磨遞來的韁繩也翻身上了馬背,道:“已經派人去了,送信的還沒回來。丁大哥可是有了什麼主意?”
周孝對丁子湛很是信服,拿不定主意總是期望對方可以給他。
丁子湛道:“這件事甚是古怪,法華寺的師父們如果不重視,晚間等你父親回來,只怕也沒什麼效果。我同法華寺的明昆師父有幾分交情,親自去找他,向他說明這裏的情況,他應該會幫忙。”
周孝立刻感激道:“多謝。”
二人催促着馬兒,不多會就到了法華寺,下了馬,將東西交給書磨照看,二人進了寺門。
由寺里的小師傅通傳,周孝和丁子湛在外間茶水室等了一會,門外小師傅進來,雙手合十對二人道:“明昆師父請二位過去。”
明昆的禪室同寺里其他師父的沒有特別的不同,只是更覺空曠些。
當前的供桌上擺着佛祖的塑像,左邊則是一炕床,上面擺着案幾,茶水已經備好了。
明昆師父留着白色的長須,年紀有近花甲,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看人時頗為慈愛,很容易令人生出親近之感。
木小牧躲在丁子湛身體裏,儘管她斂息摒氣,卻仍覺得這老和尚的一雙眼睛盯住了自己。
“師父安好。”
丁子湛上前以晚輩之禮問好,而後將周孝介紹給他,言道:“師父,周府的事情不知您可聽說了?我們此次前來,實在有事相求。”
周孝立刻哀求道:“求大師父發發慈悲,救救我爹。”
說著就要跪下來,明昆念了一聲佛號,道:“施主不必行此大禮,若有我幫忙的地方,必不推辭。眼下,可否將昨日之事細細與我說來。”
明昆在丁子湛來時就猜到他的目的,他外出雲遊也曾碰到這妖物害人,一路追蹤,不想對方十分狡猾,用無辜之人做要挾,明昆投鼠忌器,以致對方逃脫。
不想如今又害了人,從周孝口中得知,妖物的外形是他認識的長輩。
明昆道:“這樣看來,成生只怕早已遇害。丁施主,你可曾見過成生,可看出什麼不同來?”
明昆像是再問丁子湛,木小牧卻覺得他在問自己,老和尚的眼睛總是有意無意地瞥向木小牧所在的位置。老和尚的眼神每飄過來一次,木小牧都要縮一縮脖子,努力把自己藏起來。
烏龜心態可見一斑。
丁子湛回答明昆:“我聞着他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明昆道:“那就對了,應該是用了傀儡操控的邪術,軀體已經死了,但是魂魄還強制附在上面,想要如同尋常人一樣行動。若是魂魄自身,萬萬不能做到,他背後必定有更強大的魔物。”
說道這裏,明昆嘆了口氣。
丁子湛道:“師父為何嘆息,事情有什麼難處嗎?”
木小牧豎起耳朵,如果老和尚能幫着完成雖說功德就沒她的份了,好歹安全係數也高了。但是,他這麼一嘆氣,直覺就是不妙。
明昆道:“如今我法力受損,對付成生還可,若是牽出幕後的魔物,怕是沒有把握。我這裏有佛珠一串,隨身四十多年,你們拿去善加利用。若是,若是果真牽出後續災禍,我此刻養精蓄銳,也可一戰。”
說罷,將手中掛着的一小串烏色佛珠摘下來,遞給丁子湛。
丁子湛接過來,又聽明昆道:“周施主,我有幾句話單獨囑咐丁施主。”
周孝立刻告了退,替他們掩上門,心裏奇怪明昆有什麼要交代丁子湛。
他為人老實,心中雖然好奇,也做不來竊聽的事。
又猜想,許是明昆要教丁子湛怎生擒拿那妖怪。這樣一想,重任都壓在了丁子湛身上,還是為著自家的事情,周孝不覺慚愧起來。
屋內,明昆單獨留下了丁子湛,雖未說是什麼事,他卻已猜出八-九分,不由地惴惴。
雖說木小牧是個女鬼,但和他相處這些日子,都是相安無事。若是明昆當真把她收了,做個魂飛魄散的下場,他於心不忍。
明昆看出丁子湛緊張,笑道:“無需隱瞞,這位女施主暫居你體內,我早已識破。本以為你不知曉,如此看來,你是知道了。”
木小牧聽罷,直接從丁子湛體內鑽出來:“你不想收了我吧?我沒幹壞事,真的!你看我還有功德袋呢,我在做好事。”
木小牧積極彙報自己的高尚情操和崇高思想,力圖給明昆一個好印象,她就怕對方是另一個法海,只認人,不認妖。
她沒有白素貞的千年法力,分分鐘就會被滅了,那不是很慘嘛!
明昆呵呵一笑,木小牧舉起的手訕訕的收了回去。
“施主多心了,眾生平等,施主手上未沾無辜之人的性命,老衲又有何資格收你。”
聽他如此說,木小牧終於鬆了口氣。
丁子湛道:“不知師父留下我們,有何要緊的事吩咐?”
明昆道:“這串佛珠跟隨我多年,已有了佛意,用來鎮壓成生再好不過。只是有一件難事,需得防着他死前反擊。”
“反擊?”
明昆點頭:“成生被人操縱,若是那人察覺傀儡沒有利用價值,就會臨時將引子種在就近的其他人身上,聽他吩咐,為他做事。”
“那不就是另一個傀儡嗎?”
木小牧驚呼。
丁子湛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聽着明昆的話,問道:“師父這樣說了,可有預防的法子?”
明昆搖頭:“難就難在沒有法子,若我法力沒有受損,還可抵擋得住。如今,只能將希望放在這位女施主身上了。”
“我?”
木小牧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這麼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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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很快來臨了,周承從法華寺請來的十個僧人早已準備好,圍成一圈坐在院子裏,口念佛號,手敲木魚。
院子裏一派肅穆,丁子湛站在人群的外圍,周孝和周承一起。王氏的靈位已經在堂上搭起來了,風吹着白色靈幡。
眾人準備就緒,等了約莫有一炷香的時間,天色完全暗下來,周府的大門被推開了。
周人才一身狼狽的從門外走了進來,立刻被眼前的陣仗驚住了,抖着嘴唇道:“發生了什麼事?”
周承和周孝立刻上前扶住周人才,下人們有眼色的將大門關緊。
無論如何,周人才不能離開。
周承將王氏被殺一事告知周人才,周人才一路渾渾噩噩,一直在想成生為他展示的那個人生,在隱居和世俗之間掙扎。
按理說,即便王氏真的紅杏出牆,在這樣一個女子地位不高的時代,周人才也犯不着丟下諾大的家業和兩個未成年的兒子,洒脫的離開。
可是,不知為什麼,就像是着了魔一樣,周人才覺得成生說的很對,這世間的醜惡太多了,令他生了厭世之心,只想丟下一切輕輕鬆鬆的離開,再不過問任何人與事。
誰知進了門,聽到空氣中肅穆的木魚響,僧人們的佛號聲,像是有誰重重捶了他一擊,周人才突然抱着頭嚎叫起來。
這根本不是人類的叫聲,站在人群外圍的木小牧也忍不住被這叫聲激的毛骨悚然。
周孝被他爹這癲狂痛苦的樣子嚇得手一軟,周承不得不用更多的力氣抓住周人才,同時叫一旁被嚇呆的僕人們幫忙,還是管家首先反應過來,上前幫着周承將周人才拉進了僧人們圍成的圓形中間。
由僧人們起始,一圈的範圍隱隱泛出了金色的光,別人看不到,木小牧卻看到有梵文從僧人們的嘴裏連串冒出來,金色的光湧向正中間的周人才。
周人才痛苦嚎叫的更加激烈,木小牧知道,就快了,成生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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