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桎梏
倪相濡擰開花灑,開到最大。水打在臉上,順着耳垂,脖頸往下淌。流到大腿內側,夾帶着一些.乳.白色的液體流淌下去。
“可惡,可惡。”倪相濡用力的搓揉着身子,直到身上一片紅腫。
“白以沫,殺了你哦!”
倪相濡在浴室沖了近兩個多小時,好像要洗去一層皮。明明這具皮囊本來就不是他的,他想洗掉的是他靈魂里的桎梏,他覺得自己就像地縛靈,有白以沫在,他的靈魂就無法獲得新生。
從浴室里出來已經是下午,手機隔一段時間就會響起,似乎重生之後的生活絲毫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倪相濡躺在床上,撇過頭不去理會,透過紗窗,可以看到被屋檐遮蔽的只剩一角的天空。
閉着眼,憋着氣。人對於死亡前的最後影像並沒有那麼清晰,只覺得不能呼吸,大腦缺氧,然後就是一片空白,心臟和大腦徹底失聯后,所有的疼痛也隨之消失。沒有黑白無常,也沒有孟婆湯,只覺得身處在一片混沌里,然後聽到一陣風鈴聲,跟着那鈴聲來到一個洞穴里,睜眼看到幾張臉上滿是褶皺的臉,然後又是一片混沌。再醒來時躺在一張陌生的大床上,頭頂是白色的圓形日光燈,棕色的窗帘,透着若隱若現的月光。沒有立刻的起床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裏,好像是顯示屏在等着主機緩慢的重新重啟。
“咳咳。”倪相濡咳出聲響,然後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好像沒有那麼難受了。
秋天的日落裹挾着飯香披在這江南小鎮上,顯得格外的平易近人,他從來沒有這樣安靜的欣賞過小鎮的風貌。能夠雙腳站在地上,能夠聞到飯香,真好,他似乎有些明白悅子說的那句“生活是漂滿漂浮物卻總是湛藍的那一片海。”
走下樓,打量了一樓大廳,有大大的雕着松柏的玻璃窗,花梨木雕的四扇大門,樓梯正對着大門口,一側是通向後院廚房的小間,另一側是主卧,樓梯的底下是廁所。再前面是整個連着的客廳,一側是沙發和大的掛壁的電視機。另一側簡單的放着吃飯的四角方桌,角落是台縫紉機。
倪相濡在桌子邊上坐下,倪母正從後院廚房走到前廳,看到倪相濡坐在桌子邊上,停下來,看得出表情有些驚訝。
“我餓了。”倪相濡本來想在前面加一個媽字,結果媽那個音好像怎麼都不熟稔,最後還是粘在了嗓子眼。
“哦,快好了。”倪母雙手磨搓了兩下圍裙,半晌起身回到後院廚房。
簡單的一葷兩素,三菜一湯。兩個人,席間並無什麼交流。倪相濡不敢試探性的問,為何家裏始終只有他們倆人,從自己房間看不清模樣的舊照片里,可以看到一個中年男子抱着一個小孩,另一側是一個女人牽着一個小孩。看的出應該是四口之家,即使那照片已經花的根本看不清模樣。從局部花的不是那麼厲害的部分可以看出背景應該是一間老式的掉漆的平房。
倪相濡不敢試探,一來是原本的倪相濡應該是知道為什麼的,怕露了馬腳,二來怕真是因為家裏有什麼不好的變故,戳了人的傷口。
如果家裏真的只剩他們兩個人,那麼倪相濡這個身份就不是他所能輕易捨棄的了。倪相濡扒拉着碗裏的米飯,忍不住抬頭去看坐在對面的那個女人,頭髮簡單的扎了一束,額前有稀疏的幾根垂下來也多是白髮。一抬頭赫然的三條抬頭紋,眸色晦暗。
倪相濡莫名的有些同情這個女人,只是縱觀他自己過去的人生,他似乎沒有什麼資格和立場同情別人。
“吃完了,我先上去了,以後不用特意給我送上來了。”頓了頓,又補充道,“如果不回來吃,我也會提前給家裏打電話。”
“好。”
再回到房間時,倪相濡特意再仔細看了那照片,兩個小孩的個頭差不多,抱着的穿着紅衣服,站地上的是藍衣服,都是短髮。看起來是一男一女,如果男的是他,那麼另一個很可能是姐姐或者妹妹。倪相濡腦補了很多爸爸帶着女兒出門,出了什麼意外再也沒有回來過的情景。
只是過後才想起來,如果是遇難,家裏應該有黑白遺照,然而並沒有。倪相濡想着也許是自己多心了,可能只是出門在外打工,再往壞里想也許是感情失和而分了家。
倪相濡下意識的避過內心不好的猜測,他不願去承認這個家其實另有蹊蹺,不願去假設如果重生前看到的景象不是幻覺那又意味着什麼?不想去猜測也許自己重生在倪相濡身上不是偶然,因為如果不是偶然,那麼是誰在下這盤棋?有些事不能深究,不敢深究,倪相濡的腦袋只有那麼大,光裝下對白以沫的怨毒就已經超載負荷了。
桌子上的手機里十八個未接電話,三個來自柳城,四個單澤名的,剩下十一個是五毛的奪命連環扣。
還有一條五毛最近發來的彩信:不想上娛樂頭版頭條的話,來上班。下面的彩信傳的照片,是白以沫抱着倪相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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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亦晨揪着四五六的領子把他帶進一個隔音效果不錯的包間。點了一桌的菜,看着四五六“吭哧吭哧”的吃了兩三個小時。
先前問他散魂釘的事,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說,索性就載着他開上高架,給人丟半道上。四五六先是一愣,然後拚命的在後面追,追上來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大老闆,我餓。”
四五六幹掉最後一盤干鍋田雞,舔了舔手指,打了個飽嗝,用那本就油膩的手抹了抹嘴唇,臉上露出心滿意足,此生無憾的表情。
“吃飽了?”古亦晨已經被眼前這叫花子磨光了所有的耐性。
“回大老闆的話,飽了。”
“可以說了嗎?”
“那個,大老闆,我也只是猜測,那個散魂釘我也只是聽說過。”
“別給我鬼扯,只是聽說你能一眼認出來是被打了散魂針。”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大老闆你早年有沒有聽過一個13歲男孩的離奇死亡的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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