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這是要升級成男二的節奏嗎?夷波心頭一驚,細看他的顏值,這個級別的,可以扮個陰險男三男四,男二還不夠格,連千機都比他美得多。他們那裏的人,不管是神還是妖,個個都往美了變化。比如北溟,眾妖長得逆天,幾乎把所有修為都用在美顏上了,現在讓她看凡人,當然是一千一萬個看不上。

掛在上面手好酸,她想鬆開,可是他在底下,一副要上演英雄救美的架勢。她不好說,其實真不需要這樣,她砸進水裏,至多濺起/點水花來,這點高度也不會覺得疼。反倒是他接着,讓她大大的不自在。

她精通人語,這點被他發覺了,果然是個心機男。她往下看了眼,他掛着笑,很有耐心,簡直一臉“快來本王懷抱”的挫樣。她拿尾巴掃了掃,打算掃他一頭腥的,結果人家不為所動,繼續保持着良好的教養,甚至拍了拍手,就像大人哄小孩一樣。

夷波鬱悶至極,死都不願意下去,緊緊扣住兩手,打算讓他知難而退。誰知道那石鑄的龍首吃不起她的分量,咔嚓一聲斷了,她連人帶石頭掉進了水裏。

中山王險些被她砸死,鯤鵬的靈魂,雖然只佔據身體的億兆分之一,對人而言,依舊是不能承受之重。這個從高處落下來的巨大秤砣,帶着毀天滅地的力量,把他砸得暈頭轉向,夷波甚至起了殺機,如果把他弄死,對她有沒有好處呢?

答案是沒有,中山王活着,還可以保她小命,如果他一死,王妃首先要做的肯定是幹掉她,自己現在無力反抗,就危在旦夕了。

他嗆了好幾口水,因為短暫的失去知覺,人也沉了下去。夷波游過去把他托起來,這一幕好熟悉,彷彿是以前聽過的一個故事。可惜的是這裏沒有搶頭功的公主,也沒有人來分散他的注意力。

中山王躺在池邊上,醒來的時候環顧四周,沒有看到焦急的臉,池中的鮫人正專心致志梳理自己的頭髮,隨意瞥了他一眼,愛搭不理。他想抬手撫額頭,可是一隻手動不了,肩頭酸脹,可能是脫臼了。他愕然,想起暈厥前的那一瞬,目瞪口呆地詢問她:“鮫人都像你一樣沉嗎?”

夷波不悅,扔開頭髮撲進了水裏,岸上的人愕頭愕腦坐了半天,想起來該看大夫了,便搖搖晃晃出去了。

本來想耍帥,結果被女人砸暈,丟臉丟到終南山了。中山王脫臼的手臂被接了回去,然而損傷大,還得吊上兩天。王妃站在屋檐下遠遠望過來,哼笑一聲道:“活該!被自己養的狗咬傷,看他還護着那個鮫人!”

夫婦兩個各自為政,誰也不與誰相干,為了一條魚鬧翻,也算是史無前例了。中山王對她視而不見,幕僚有事回稟,他見人去了,留下王妃一個,對插着袖子眯眼看天上的流雲,一面思考婚姻的價值。

門上寺人帶着一個熟悉的身影進來,她回過神忙喊:“阿九,又來送酒啊?”

平時對她退避三舍的人,今天一反常態的和善,站住了腳行禮,“順便來給殿下請安。”

阿九帥得天怒人怨,他的長相是世間少有的,輕易就能勾起人的少女心來。渾身長刺的王妃花蝴蝶般飛過去,到他面前巧笑倩兮,盤弄着畫帛,饒有興趣地問他釀了幾缸,有什麼種類。

他答得很認真:“這次送的是龍膏酒,還是上年大王派人送來的鱷釀製的,今年春分正滿一年,得了兩壇,特送進府里來。”

王妃沒話找話:“龍膏酒,女人能飲吧?”

他說當然:“酒性並不烈,但也不可貪杯,殿下還是要多保重身體。”

王妃早就對他垂涎三尺了,猛聽見他關懷備至,又想起那個殺千刀的中山王,心頭一陣悲切,梨花帶雨哭起來。

他沉默,等她哭完才問她:“殿下心情不好?”

她點點頭,把連日來的苦悶都告訴了他,他聽完微笑,“這有何難,把她放歸湖澤就是了。殿下是怕有損夫妻情義嗎?別怕,就算大王當時震怒,過後便知道殿下是為他好了。鮫人這種東西,畢竟不是尋常的魚類,那是會惑人的。萬一累及大王性命,殿下到時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王妃一琢磨他的話,發現說得很有道理。雖然她和中山王相看兩相厭,但已然是夫妻,好壞都是要過下去的。

“可是這東西有千斤重,怎麼才能把她弄出去呢?”

他想了想,“殿下照應阿九的生意,阿九願為殿下效犬馬之勞。等哪天大王出門,我借送酒的名義套車進來,偷偷把她帶出去就是了。”

王妃對他感激不盡,長得帥還這麼仗義,看準了時機,一定要跟他發生點什麼,才對得起自己。

他又輕輕皺眉:“可惜我沒有見過鮫人,不知道應該準備多大的酒桶,殿下能否帶我去看一看?”

王妃說好,趁着中山王見客去了,自己在前面引路,帶他進了那間大殿。

夷波聽見有腳步聲,沉在水底不願露面,直到聽見他們說話,那嗓音分明是龍君的!她一下子鑽出了水面,緊緊盯着他,高興得簡直要飛起。他終於來了,他真的來了!本以為他*凡胎,多少會忌憚中山王的權勢,沒想到他還是這麼吊炸天。

她搖頭晃腦,眼巴巴看着他,他低聲問:“你願意跟我走嗎?帶你回湖中,不再困在這個小池子裏了。”

她點頭不迭,高興得哧哧直喘,把他逗笑了,“過兩日我來接你。”轉身對王妃道:“這鮫人有去意,到時候可以走得神不知鬼不覺。接下來就請殿下留意,大王哪天出門,提前通知我,我侯准了就來帶走她。”

王妃很歡喜,眉開眼笑道謝:“阿九真是我的救星,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

他回頭看了夷波一眼,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復跟着王妃出去了。

夷波心頭擂鼓似的,他有沒有想起來?應該想起來了,所以千難萬險也要來救她。之前那場天雷一定折損了他的修為,也許恢復會慢一點,但她知道他終究會歸位的。

她開始滿懷期待,可是那個該死的中山王好像偏要做對,這幾天呆在家裏死也不肯出門。不單如此,有時他就像鬼上身了似的,半夜跑到池邊上來和她說話:“你知道嗎,本王好像愛上你了。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心裏牽挂着,連覺都睡不好。如果你是人,我一定立刻就娶你,只有你能聽我說話,比那個瘋女人不知強多少倍。”

夷波翻了個白眼,好好的人,喜歡一條魚,難道他有病嗎?她聽他說話也是迫於無奈,並不是她愛聽好嗎!

她很嫌棄他的樣子,打了個轉游開了,他也不在意,就那樣看着她,看她在水裏舒展身姿,連她的鱗,她的鰭,都覺得美不勝收。所以人對鮫人沒有抵抗力,書上說這個物種具有魔力,哪怕她懶洋洋的,哪怕她永遠心不在焉,然而一顧一盼皆風情,會把人吸進漩渦,永世不得超生。

他伸手喚她:“瀲灧,你來,到本王身邊來。”

瀲灧是他給她取的名字,這個名字簡直讓她無力吐槽,小言情懷呼之欲出。她暗暗罵了他不知多少回,有時候看到他的目光,心裏不免有些害怕,雖然她是魚,知道他不能把她怎麼樣,但誰願意活在別人的監視下呢!於是她閃躲,靈活機敏,又是一道風景。唉,真是美得好苦惱,她發現他看她的眼神越來越灼熱,他們說得沒錯,鮫人的確會惑人,縱然她不是有意的,離她太近了,也會迷失心智。就拿這個中山王來說,剛開始很有算計的樣子,現在已經離不開她了,再提把她送人,那根鞭子恐怕又要揮舞起來了。

她避之惟恐不及,他也不着腦,“我知道你是不好意思,如果不喜歡我,那天就不會救我。你不願意說話,我不強迫你,總有一天會讓你開口的。”他笑了笑,依舊那麼溫和,眼裏的火焰卻熊熊燃燒,就像龍君發現千機對他有威脅時一樣。

夷波並不因他的示愛而沾沾自喜,萬眾矚目的人生就是這麼彪悍。她托腮等着她的心上人,想起那天他在池邊的溫言絮語,想起他抿唇的一笑,她就覺得外面一定是春日正好,因為她已經嗅到那種融融的氣息啦。

可是等啊等,等來的不是好消息。

那天晌午中山王來看她,坐在池邊上喃喃自語:“你既然已經在我府里了,就不應該想着離開。本王對你不好嗎?這個池子太小,我為你建了更大更華麗的住所,已經快竣工了。本王以誠待你,竟收不住你的心。還沒有人敢從本王手上搶過東西呢,一個小小的釀酒師,膽子真不小……”

夷波心頭一蹦,慌忙浮上來,他冷冷看着她,唇角挑出一絲單寒的笑意,“不是聽不懂人話嗎,怎麼?按到了機簧,一點就起來了?”見她仍舊不開口,抬起手一揚,紅線繞在他指間,底下垂掛着一根鑰匙,赫然就是阿九的那把。他看到她臉色驟變,吃吃笑起來,“釀酒的阿九,是你的情郎?奇怪,人和鮫人物種不同,不是不能相愛的嗎……”

夷波聽到心臟破碎的聲音,她扒着池壁狠狠望着他,“你把他怎麼了?”

中山王愣了一下,這是第一次聽到她說話,鮫人果真名不虛傳。這聲線是用來唱歌的,一個字一個字,柔軟溫暖。那個阿九看來當真和她有關,只不過提起他的名字,她就迫不及待了。

一種莫名的妒忌心升騰起來,他冷了眉眼:“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打起我的主意來。我被那些兄弟壓制就罷了,現在連一個小小的釀酒師都來與我為敵,我焉能容他!”他把那把鑰匙扔進了水裏,“你不必再等他了,他已經被我殺了。”

他不知道,他每說一句話,都像在她心上鑿洞。千辛萬苦找到的人,眼看就要柳暗花明了,竟被這個人生生破壞了。之前還有合歡指引,然而死在異世,她要去哪裏找他的下一世?

她掀起了滔天的怒火,眼睛滾燙,皮膚因膨脹開始撕裂。她渾然不覺得疼,只知道她沒有將來了,找不見龍君,她所有的努力都化為灰燼了。她尖聲嘶吼,體形暴漲,血紅的眼死死盯住他。他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誇張,恐懼越來越大,夷波知道,她因恨失控,化身鯤鵬了。

可是她的龍君在哪裏?她哭喊着乾爹,身長不斷加劇,尾鰭一掃,搗破了殿宇衝天而上,那個中山王在哪裏已經找不見了,也許被她壓死了。她在城池上方盤桓不去,嚶嚶的哭聲像雷鳴,龐大的身軀遮住天幕,整個中山郡都陷在了她的陰影下。

巨型的大魚在半空中遊動,任誰看到都覺得駭然。她攪動雲翳,張開大口要吃人的模樣,烏黑的輪廓被陽光鑲上了一圈金邊。她大聲地哭,眼淚落下去,恍如洪水,衝垮了民居。一低頭就看到桃花湖和那個木碼頭,可是不見龍君,她再次失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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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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