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徐州風雲（10303字）

時間回溯。

公元194年正月，袁術得到曹操密信，希望對劉備、陶謙進行南北夾擊，約定瓜分徐州。袁術大喜道：“曹公之言正和孤意，陶謙冥頑，劉備滑虜，孤欲討之而力不濟，僅克廣陵。今有曹公相助，何愁大事不濟！”於是以紀靈為都督，以李豐、陳登等為大將，率領五萬大軍，從廣陵向北進發，旬日間克重鎮高郵。陶謙大驚，連忙派遣重兵抵抗，並向朝廷求救。李通率領一萬兵馬採取圍魏救趙的計策攻打袁術大本營壽春。張勳率兵相拒。雙方大戰於合肥，張勳小敗，穩步後撤。李通未能實現預期目標。

曹操親提精兵三萬，直取劉備大本營開陽。劉備大驚。劉備精兵半數被臧霸帶走，已奪得泰山郡北部和魯國，與朝廷負責兗州軍事的秦宜對峙。劉備連忙召回臧霸。臧霸日夜兼程回援開陽，結果在臨沂遭遇曹軍伏擊，一萬多精兵只逃出三千，狼狽撤回開陽，而且臧霸因為拚死斷後被俘虜。劉備派張飛偷襲曹操，反被夏侯惇所敗。劉備只得固守開陽。曹操在開陽城外築起長圍，留下呂虔、李典五千精兵監視，大軍繼續南下進逼東海郡首府剡縣。守將陶復不聽屬下勸阻，領兵出戰，戰敗，陶復被曹仁刺死，餘眾一千多人投降，剡縣被奪。旬月之間曹操兵分幾路盡下東海諸縣，威震東方。

秦宜聞訊立即留下兩千人馬負責地方治安，率一萬士卒東進，二月份收復魯國，沿着東海郡與曹操遠遠的並肩南下，觀望形勢發展。

三月，曹操兵臨徐州首府下邳，團團圍住。秦宜則進入彭城國內，進駐武原縣，立即派人聯繫下邳守兵，告知外有援兵，鼓勵好好守城。但曹操營盤嚴整，細作難以進入，消息始終難以傳遞過去。

下邳城中，徐州牧陶謙憂懼發病，屬下文武或欲降或欲戰，莫衷一是，亂作一團。長史任賈高聲道：“曹青州英明神武，智謀深沉，座下雄兵數萬，猛將如雲，謀士如雨，久聞其用人不看出身只問才能，我們何不順天應民，舉徐州以讓之，則天下幸甚，百姓幸甚！”陶謙大將曹豹勃然大怒，喝道：“好賊子，陶公待你不薄，你何敢為閹賊做說客！再敢羅唣，休怪我劍下無情！”任賈唯唯而退。城內大族糜氏兄弟糜竺、糜芳與劉備交好，也堅決主張固守下邳，等待援兵，並自願組織家兵守城。糜竺道：“今曹賊自北、袁賊自南，誠危急存亡之時，然二賊違反朝廷呂大將軍命令，公然入侵徐州，必然遭到大將軍討伐，一個月內必有援兵。”曹豹奮然道：“糜功曹忠心可嘉，但只是書生之見。若死守下邳，曹、袁二賊合圍下邳，城內必然人心崩沮，欲守城豈可得也！我將提丹陽精兵，御曹操於家門之外！曹操受阻，則袁術膽寒，南方壓力自解。”

糜竺竭力勸阻，曹豹不聽，提自己親自訓練的五千“丹陽兵”以及一萬步卒出城迎擊曹操。雙方在城外列陣，曹操觀看曹豹陣勢，向夏侯惇諸將道：“此兵陣容整齊，士氣高昂，曹豹是個人才，可為我生擒之。”夏侯惇失了一臂，雖不能衝鋒陷陣，但帶兵仍舊是一把好手，聞言道：“遵主公令！”於是命敲響戰鼓，青州兵向前陷陣。曹豹軍也擂動戰鼓，丹陽兵手執長戟，排成整齊陣勢，向曹軍壓來。

丹陽自古出精兵。曹豹精心訓練的丹陽兵果然勇悍，鏖戰一刻功夫就將青州兵逼退。曹操連忙命預備隊出擊。曹豹也令陶齡率領一萬步卒壓了上去。曹操陣腳移動，向後撤退。曹豹大笑道：“閹賊遠來爭利，果然已成疲兵。”下令大舉追擊。徐州軍士氣高漲，奮勇衝擊，曹軍大踏步後退五里多地。

一聲炮響，馬蹄如雷，三千狻猊鐵騎如同猛虎般從側翼撲了出來，閃電般繞到徐州軍後方，發動狂風暴雨般的突擊。徐州兵大亂，曹豹面如土色，叫道：“中了閹賊計矣！”率領丹陽兵向後突圍。曹軍詐敗軍隊見自己伏兵出現，踏着轟轟戰鼓，掉頭殺了過來。徐州兵大敗。曹豹拚死撤退入城，五千丹陽精兵損失了三千多，一萬普通步卒只剩下兩千多人撤回城內，城下橫屍遍野，鮮血漂流。曹操俘獲四千多人，就地打散收編，對下邳城圍三闕一，並射信入城，聲言如果投降，一概免死。

徐州文武再次開會，仍舊議論不出個子丑寅卯來，於是擁到病卧在床的陶謙身邊，問他意見。陶謙面容枯槁，雙目無神，微微挪動滿頭華髮的腦袋，長嘆一聲道：“降了吧。”任賈大喜。糜竺大聲道：“主公何出此言！如今我們尚有精兵數千，盡可一戰。兗州都督秦宜陳兵東平，廬江都督李通陳兵舒縣，豫州刺史杜畿近在沛國，必來相助。何況曹賊雖然所謂開陽被破，我看其必然是虛言恫嚇。不戰而降實是懦夫所為。屬下懇請主公勉力起身，激勵眾將士，則下邳可保、徐州可存。”曹豹本是主戰派，但被曹操打怕了，一言不發。陶謙沉思片刻，道：“好！我們也不是軟柿子，一定要讓曹操偷雞不成蝕把米。”於是扶病而起，繞城巡行，徐州軍士氣復振。

彭城國武原縣。秦宜愁眉不展，本來選擇與曹操並肩南下是懷着與徐州軍一內一外威脅曹操的打算，沒料到自己還沒來得及動作，曹豹居然莽撞地出城野戰，結果吃了一個大敗仗，下邳城兵力大大削弱，即便雙方合力也不再是曹操的對手。

劉備剛剛派遣趙雲率領上百騎兵自開陽城突圍而出，倖存十幾騎，到達了秦宜軍中，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懇請正自發愁的秦宜發兵救援開陽。秦宜手指輕輕敲擊案幾，皺眉沉思，良久不語。趙雲上前一步，道：“秦將軍，局勢危急，不能再拖了。”秦宜抬起頭來道：“子龍將軍不必着急，開陽城池堅固，曹操怎會不計消耗的進攻呢？開陽並無危險，我想的是別處。”趙雲反問道：“秦將軍是說下邳？”秦宜道：“下邳也算一個危險吧。陶謙遭遇南北夾擊，他兵力既弱，良將又少，以他懦弱的性格很可能會開城投降。”心中卻暗道：還有一個危險就是自己啊。

孫資現在調在秦宜軍中為參謀，獻計道：“何不進逼曹操老巢臨淄，他老窩被端，勢必在徐州立足不住。”秦宜搖頭道：“臨淄城高河深，又有荀彧親自把守，不是那麼容易攻下的。”

趙雲急道：“只要解開開陽之圍，合我們雙方之兵，足以切斷曹操退路，到時候曹操還能有什麼作為？”秦宜心中苦笑，趙雲說得輕鬆，自己僅僅一萬步卒，而且都是新兵，戰鬥力本弱，不然也不會再與臧霸對峙時處於被動局面。如今兗州暗流涌動，地方大族淳于氏因為淳于通之死出現不穩跡象，曹操也蠱惑了不少地方勢力，一旦兵力抽調，難保這些人不會驟起發難，所以杜畿的四千多人馬是不能輕動的。

現在朝廷也無可調之兵，虎豹軍在西涼麵對虎視眈眈的韓遂、馬騰，驍騎軍在南陽防備蠢蠢欲動的劉焉和劉表，朝廷的主要兵力全在北疆與騫曼率領的鮮卑聯軍對峙，整個東線只有自己這一萬新兵、李通一萬兵馬以及一些表面順從朝廷、現在持觀望態度的塢堡勢力可以派上用場。曹操主力都在下邳，自己如果再次北上開陽，率領一萬兵馬與開陽城劉備四千步騎合力攻擊呂虔、李典的五千精兵，打勝仗絕對沒有問題，但沒有自己牽制恐怕曹操很快就能攻下下邳，那自己就變成處於曹操夾擊之中了。

在朝廷全力對付鮮卑之時，對青、徐二州的策略是維持現狀。但實力不足，這個現狀並不好維持啊。靜觀其變，坐視曹操壯大，兗州、豫州不久之後仍會出現極大危險；提兵介入，如果失敗把這點兵力也斷送掉，兗州、豫州可能馬上就會出現覆亡危險。該怎麼辦呢？秦宜難以決斷，命人請趙雲先下去休息，召集眾謀士和將領商議。

聽完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后，孫資道：“我有一計，不知當否？冀州刺史袁紹如今已經歸附朝廷，何不請他出兵威脅曹操後方，我們則進逼下邳，迫而不攻。袁紹若出兵，圍困開陽的李典和呂虔軍距離臨淄最近，只能回援，則開陽之圍自解。我們可命令劉備南下,與我們合兵對付曹操。劉備還有四千多能征善戰的將士，其中還包括一千騎兵，張飛、臧霸都勇武過人。這樣我們就算不是曹操對手，也能保證自身安全、不會被他吞掉。而曹操卻處於進退不能的境地，他若攻下邳，我們就可以進攻他的後路；他若退兵，我們一可以追擊，二可以南下與李通將軍合擊袁術，主動權全在我們手裏。”

秦宜擊掌道：“好計！但袁紹會出兵嗎？”孫資道：“肯定會。如今我大軍全在并州，若袁紹敢不聽從命令，皇甫將軍的大軍完全可以就近進攻他，拿這點相威脅，不怕袁紹不聽。”秦宜大喜道：“好！時間緊迫，速派人向駐紮在平原郡北部的袁譚傳達命令，讓他渡河攻擊曹操；同時派人向大將軍和皇甫將軍稟報。我們立即做好出兵準備。”

趙雲聽到秦宜不解開陽之圍的決定后勃然大怒，但寄人籬下，也無可奈何，只得聽從了秦宜關於他的計劃的解釋，隨秦宜軍南下。

袁譚得信大喜。自從曹操南下后，他一直就在蠢蠢欲動，奈何父親袁紹嚴厲阻止他進兵。現在接到朝廷嚴厲要求進兵的命令，袁紹十分不願，唇亡齒寒的道理他十分清楚，曹操勢力壯大了就可以牽制朝廷更多的兵力，從短期看對自己是有利的。但這個命令以出兵冀州相威脅，皇甫嵩得到我的命令后也追送了一封信，袁紹又不得不重視，只得命令袁譚渡河南下。袁譚十分不解父親怎麼會對中原之戰中臨陣脫逃、反水而去的曹操百般維護，反正他是對曹操恨之入骨，青州被曹操治理得不錯，袁譚早就有心拿下，於是在三月下旬，率領一萬五千步騎渡過黃河。

曹操守兵雖然將士用命，奈何兵力相差懸殊。袁譚一路勢如破竹，旬日之間就拿下濟南國和樂安國全境，耀武揚威、氣勢洶洶地逼近臨淄城下。

消息傳到開陽城外，呂虔大驚道：“後方危險，臨淄若破，死無地矣！必須速速北上。”李典年紀雖輕，見識卻極為高明，反對呂虔意見，道：“不然。荀長史足智多謀，臨淄城民心可用，袁譚一無謀匹夫耳，必然無法攻破堅城。如果我們解圍將把劉備這匹猛虎放出來，主公就危險了！呂將軍此謀不可再提。”言語間有些不客氣。呂虔雖然心中有些同意他的意見，但見他年紀輕輕對自己如此無禮，不由反駁道：“劉備不過幾千殘兵，能濟什麼事？荀長史雖然善於守城，但袁軍兵多，憑着泰山壓頂之勢，荀長史如何能擋？況且我軍將士家室都在臨淄，現在士氣低落、軍心渙散，如何還能守得住此長圍？萬一秦宜領兵前來，我們都要成為俘虜了。況且就算臨淄可守，袁譚若切斷我們後路，糧草無法供應，我們和主公都只能餓死了。”其他將領關心大本營，都贊同呂虔意見。李典被呂虔一番雄論駁得啞口無言，心中總覺得他的話有什麼不對，但又找不出漏洞，只得同意撤圍。

開陽解圍后，劉備得到秦宜急信后大喜，當即要率領四千步卒南下與秦宜會師。謀士孫乾表示不同意見：“主公，曹操在下邳有兩萬五千精兵，秦宜兵力不過一萬左右，即便加上我們這四千步卒也不是曹操對手，屬下以為應北上收復琅砑各郡縣，奪取北海國，然後乘呂虔、李典與袁譚兩敗俱傷之時，出兵攻取臨淄，曹操後方根本已失，無糧無草，必然潰敗。”簡雍反對北上，道：“主公，公佑此計不妥。如果我們不南下牽制曹操主力，他肯定可以攻下下邳，下邳糧草豐饒，即便我們取得臨淄，曹操哪來飢餒之患？他精兵仍在，率兵北上，我們如何能擋？何況臨淄有荀彧守城，豈是那麼容易可以攻下的？屬下以為還是南下為好。”兩人頓時爭執起來。

劉備苦思片刻，拍板道：“不要吵了，我們北上。”眾將見他已決心已定，都表示同意。劉備打的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主意，若南下與秦宜合擊曹操主力，如果打的贏，得利的也是秦宜，畢竟他有一萬多人馬，自己爭不過他；如果打不贏，自己就這點家底勢必全輸光，秦宜有朝廷做後台，家大業大輸的起，自己卻輸不起，況且若曹操勝利，他不會深入豫州去追擊秦宜，只會回兵向北救援臨淄，則整個青、徐二州都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而採取北上的策略，有以下幾個好處：第一，曹操在北方兵力空虛，以實擊虛，兵法也，況且風險小，利益大；第二，秦宜和曹操之戰自己不摻和，兩人的仇怨只能越結越深。秦宜即便兵力不足也不會坐看着曹操奪取徐州，勢必竭力與曹操惡鬥，削弱曹操的兵力；曹操取得勝利也將為他帶來更大的災難，朝廷大軍一旦迴轉，曹操如何對抗？那麼曹操必然會聯合自己，對抗朝廷，不會追究自己奪取他北方疆土的做法。

四月上旬，劉備率領四千步卒北上，沿途重新收復各失陷郡縣，聲稱要與袁譚合力攻擊臨淄。同時送信給袁譚表示願意與他瓜分臨淄。袁譚接信十分生氣，自己付出這麼大的努力，劉備卻要來摘果子，實在可恨，因此攻打臨淄更急。

秦宜得知劉備北上后大怒，罵道：“大耳賊何其不智也！南路若敗，北路豈能存耶？”本來向南進軍下邳，現在只得改而往西撤往彭城國呂縣，派人向替代張邈（去歲冬因反叛被張遼襲殺）的新任兗州刺史陳群、豫州刺史杜畿、廬江太守張既以及都督豫州、廬江軍事的李通全部發去急報，陳述自己困難，希望得到他們援助。

下邳城下，曹操得知袁譚、劉備兩路兵馬合擊臨淄，大驚失色。曹洪等人也都亂了陣腳，紛紛道：“我軍將士家眷全在臨淄，若失臨淄，我軍必然崩潰，還是速速回援為好。”曹操也有退兵之意。郭嘉卻持反對意見，從容說出一番話來。

郭嘉道：“主公，此時豈能退兵耶？袁譚恐怕現在已到臨淄城下，我們距離臨淄數百里之遙，日夜奔馳也不能救，即便到達，疲兵怎敵敵人虎狼之師？若軍士得知後方被圍，勢必心亂，退兵只能演變為潰退啊。文若、仲德皆智謀之士，必然會主動讓出平原、濟南等地，集中兵力固守臨淄，尚有幾千人馬，臨淄城高河深，袁譚一匹夫耳，倉促之間豈能攻破？為今之計，只有乘秦宜新到立足未穩，佯攻下邳而突襲秦宜，呂縣孤狹，無險可守，必能將秦宜一戰成擒，則下邳不攻自破。那時盡得糧草、輜重，完全可以留少量兵馬守城，大軍從容北上擊退袁譚。則青、徐二州可盡入我手。”曹操大喜道：“非君，幾誤大計！”於是向下邳城下達最後通牒，不見答覆，即時發動猛烈攻城。

曹豹率兵堅守，惡戰一日，下邳城屹立依舊。曹豹仗着城牆倚仗，膽氣逐漸恢復，大笑道：“曹操逆賊！下邳城就是你斃命之所！”曹操勃然大怒，命令用完晚餐繼續攻城。晚上，鼓聲震動，火把點點，從下邳城頭望去曹軍如天上的繁星，無邊無際，城頭守兵都有懼色。曹軍一夜三次擊鼓，殺聲震天，但沒有一兵一卒攻城，弄得城上疲憊不堪，心驚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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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淄城。程昱得知呂虔、李典自開陽北上，不由大驚道：“大事去矣！劉備一世之雄，兵馬雖少，麾下儘是勇猛善戰之將，驍勇兇悍之卒，若率兵南下與秦宜合兵夾擊主公，主公前有堅城阻擋，後有敵兵虎視，危矣！”

荀彧沉思片刻，笑道：“仲德且請寬心，呂虔、李典雖然舉動有誤，但我料劉備必不會南下，而是北上奪取琅砑、北海諸郡縣，然後與袁譚合擊臨淄。我們的壓力就更大了。”程昱奇道：“文若怎知劉備不會南下？若果真如此，則大事可成。我有臨淄堅城，別說他們兵馬不到兩萬，就算三萬五萬，也難以短時間攻下。”荀彧道：“劉備雖有猛將，但無智士，且畏懼主公兵鋒，耽於小利，因此我料其不會南下，請仲德且觀之。仲德有信心守城就好，且靜待主公大軍勝利班師吧。”兩人對視一眼，雖然北有袁譚、南有劉備，形勢危殆，心中卻充滿自信，洋溢着無限樂觀的精神。眾人都被他們的輕鬆所感染，士氣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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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縣。秦宜只覺心驚肉跳，彷彿大禍臨頭，苦思良久，哎呀大叫一聲，連忙請孫資等人商議軍機。他劈頭就道：“我們危險了，劉備沒來，曹操很可能會先來攻擊我們，然後再從容攻擊下邳。下邳若得知我們敗訊，恐怕會不戰而降。”眾人都大驚。孫資臉色十分難看，道：“的確有這種可能。若不除我們，一是下邳守城的決心更堅，二是曹操必然忌憚我們趁他們攻城疲憊時發動偷襲。如果我是曹操，也一定要拔除這個釘子！”以眾人之智本來不至於想不到這點，但一直都在處心積慮謀算別人，忘記自己的危險了。秦宜當機立斷道：“呂縣狹小，難以對抗曹操，傳令下去，立即拔營退往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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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大將軍府副總參軍賈詡得到青、徐二州事變后，經過與李儒、荀攸等人商議，深恐秦宜、李通不是曹操、袁術對手，決定親自前往前線坐鎮，並派人向還在路上、尚未到達并州前線的我報告這一決定。賈詡即日啟程，三月中旬到達兗州首府昌邑，與陳群會面。此時東平大姓張氏、山陽大姓李氏都有不穩跡象，陳群正在焦頭爛額，見到賈詡大喜。賈詡從容佈局，偽欲對付近在咫尺的山陽李氏，麻痹張超（張邈之弟），然後率領一千步卒突入東平壽張，將張氏家族一網打盡，全部誅殺，手段狠辣之極，兗州震恐，豪族畏服。李氏乖乖地派遣了三百家兵給賈詡，其他豪族也紛紛出人出錢。旬日之間，賈詡就聚集起兩三千步卒，重新打亂編製，以帶來的講武堂學生作為各級各層軍官，牢牢將這支隊伍控制在手中，向下邳進發。路上，賈詡得知袁譚進逼臨淄、秦宜南下、呂虔解圍開陽、劉備北上等消息后，驚道：“秦宜危矣！”命令加快行軍速度，日夜兼程過沛縣、直撲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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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聲如雷，殺聲震天。秦宜慘笑一聲：“我遭如此大敗，還有什麼面目見大將軍！”拔刀就要自刎。身邊親兵連忙奪下，叫道：“將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將軍千萬不可輕生啊。”孫資在他耳邊大叫道：“秦宜！此時可是婆婆媽媽、哭哭啼啼的時候！若能突圍出去，還可東山再起！”秦宜神智回復清明，目光變得如被逼到角落裏的孤狼的兇狠，立即下令手下猛將匡提帶領四千多人冒死纏住曹操的狻猊鐵騎，自己帶領剩下三千來人繼續向彭城奔逃。這一棄就是超過半數人馬，孫資雖然早有丟卒保車的打算，但也沒料到秦宜竟然如此決絕。

率領狻猊鐵騎的正是曹休和曹純，兩人奉曹操命令早早埋伏在從呂縣到彭城的要道上，秦宜心切撤退，竟然沒有發現伏兵。狻猊鐵騎縱兵橫擊，秦宜軍損失慘重。不過雖然是新兵，但表現出來的凝聚力和戰鬥力卻讓曹休、曹純十分佩服，糾纏這麼長時間竟然還沒有潰敗！當狻猊鐵騎突破秦宜軍，再次盤旋集結準備發起衝鋒時，曹休、曹純發現對方已經變陣，大隊人馬成鉗形向自己夾來，少半人馬迅速脫離戰鬥。曹休、曹純對望一眼，都露出一絲驚詫，當即猛撲入匡提陣中。匡提高呼酣斗，一身當先，帶着四千多步卒奮不顧身迎上狻猊鐵騎。身後新兵在他的激勵、帶動下，也嗷嗷怪叫着衝鋒，雖然陣形已經有些散亂，但這股困獸般的搏死氣勢卻暫時遏制住了狻猊鐵騎的突破。

秦宜帶着三千多人，丟棄了全部的輜重和糧草沒命地向彭城奔去。眼看彭城在望，前面黑壓壓出現一彪人馬。秦宜已成驚弓之鳥，還沒等看仔細就大叫：“天亡我也！”孫資仔細一看，卻笑道：“將軍休慌，這是我軍。”秦宜連忙細看，可不是嘛，前面兩千多步卒打的正是朝廷的旗號，大紅的旗幟迎風飄揚。秦宜連忙上前，一問方知是豫州刺史杜畿和兗州刺史陳群各派了一千步卒過來助他。眾人迅速入城，秦宜也沒有功夫跟杜能和陳宣兩人寒暄，立即命令他們與自己所帶人馬一起修葺城牆、整理守城器械。堪堪弄得差不多，城外蹄聲隱隱，一隊彪悍的騎兵出現在彭城下。正是曹休和曹純。

秦宜心中有如刀割，不用說，匡提他們肯定被他們全殲了。二曹見彭城嚴整，無隙可尋，便放棄趁火打劫的打算，耀武揚威一番揚長而去。秦宜見他們消失在視線內，這才有時間向杜能、陳宣詢問豫州、兗州形勢。杜能是個身材修長的漢子，臉有憂色，道：“豫州形勢不是很樂觀，年初皇甫大人在豫州、兗州徵集了三萬士兵，李通大人又重兵陳在廬江與袁術對峙，現在兩州內幾無可用之兵，杜大人僅有兩千新兵，面對的卻是境內擁有一萬多軍隊的塢堡勢力，雖然他們名義服從朝廷命令，但現在很難說不會有什麼異動。但杜大人深知徐州戰事的關鍵，所以咬牙擠出這一千步卒來。”秦宜吃了一驚，心中存的那一點點對杜畿的不滿煙消雲散。陳宣是個粗壯漢子，與秦宜乃是舊識，看了一眼杜能道：“我們那邊跟杜將軍所說的差不多，秦將軍應該十分了解。東平張家、山陽李家一直是個不得不除的毒刺，正在蠢蠢欲動。我來時陳大人也是焦頭爛額。不過聽陳大人說朝廷正在派賈詡賈大人前來兗州、豫州前線坐鎮，不知將軍收到消息沒有？”秦宜這段時間行蹤不定，搖頭道：“沒有。”臉有喜色，道：“有賈先生前來指揮真是太好了，曹操復有何懼！”

四月一日，曹操將俘虜的匡提殘兵押到下邳城下。下邳見朝廷都敗了，士氣登時崩潰。陶謙扶病出城投降。曹操大軍入城，軍紀嚴明，秋毫無犯。他拉着陶謙的手大談幾年前諸侯會盟、討伐董卓的往事，對他十分尊敬，待以長者之禮。陶謙很是滿意，在曹操接收徐州過程中也相當配合。曹操恩威並施，又打又拉，在短時間內就在徐州站穩了腳跟。

李通見徐州形勢不妙，曹操又有威脅豫州之勢，便對張勳大軍採取守勢，抽調數千兵馬支援身在彭城的秦宜。賈詡日夜兼程南下，中途就命令飛騎馳告豫州刺史杜畿、廬江太守張既以及都督豫州、廬江軍事的李通，宣佈接管整個東方軍事。賈詡剛到彭城，還沒坐穩，就接到軍機掾情報，說江南孫策行蹤詭秘，有大規模軍隊調動跡象，目的不明。賈詡頓時大吃一驚，忙派人命令李通從與袁術軍對峙的前線撤退，嚴密防備南邊的孫策。

但是，在李通接到這條命令時，他的數千人馬已經走在半路上。而孫策大軍卻已經渡過了長江！

公元193年底朝廷在中原與曹操袁紹大打出手時，大敗朝廷所置揚州刺史劉繇的孫策並未趁火打劫，而是與劉繇議和，並向李通謙詞謝罪，在丹陽、蕪湖間整肅軍隊，招徠豪傑，實力迅速膨脹。公元194年春朝廷在北疆與匈奴、鮮卑惡戰時，孫策南下丹陽郡，單刀赴會，拜見涇縣豪帥祖郎，達成驅逐丹陽太守周昕、瓜分丹陽郡的協議。劉繇見孫策的矛頭不再對準自己，頓時大鬆一口氣，也抓緊時間厲兵秣馬，與秣陵薛禮、湖熟笮融密謀對付正在與境內大盜嚴白虎大打出手的吳郡太守許貢。

公元194年1月，孫策只以少量人馬留守，率主力軍隊猛撲周昕，雙方大戰於冷水之西，周昕大敗，孫策佔據丹陽郡首府宛陵。祖郎覺得自己在後方牽制周昕，損兵折將，功勞極大，卻被孫策佔了便宜，於是移兵偷襲孫策。孫策沒有防備，身邊只帶着一千甲兵，頓時大敗，本人險些被殺，幸虧周瑜援救得以逃脫，大怒，集合全軍殺回。祖郎不敵，逃回涇縣。孫策銜尾追擊，在黃山腳下再次大敗祖郎。祖郎逃竄山間，被百姓殺死，傳首宛陵。

公元194年2月，當曹操與袁術南北夾擊陶謙、李通與袁術軍張勳對峙時，孫策收到曹操要求秘密結盟的邀請，經過與周瑜一番密謀，沒有答應，但也沒有拒絕，只是表達感謝與景仰之情，半句不提出兵之事。然後整頓兵甲，發展生產，擺出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耕三分地”的架勢，以周瑜、呂范等為大將，以張昭、張紘等為文臣，將丹陽郡經營得鐵桶也似。

丹陽郡原來是秦設的鄣郡，漢武帝時期改名為丹陽，北臨大江，郡內山谷萬重，自然環境相當惡劣，民風彪悍，自古以來就好武習戰，尊崇勇力，所謂丹陽精兵自有緣由。春秋時代，吳越軍隊的組成中就多有這裏的將士，戰國時期楚項精兵也是來自江南這一帶地區，秦末項羽八千子弟兵，也就可以說是丹陽精兵的前輩。後來漢統一天下，名將多是關西人，軍士、騎兵也多是關東人，丹陽精兵一度黯淡。直到漢武時代，李陵帶領五千丹陽兵出塞數千里，為匈奴突騎所困，突圍不得，全軍覆沒，歸塞者數十人而已。五千步兵殺傷騎兵數萬，讓人在敬仰隴西名將李家的榮耀時，也不得不佩服這些江南小個子士兵的戰鬥力。

丹陽兵雖然精銳，但孫策並未大規模擴軍，而是採取精兵政策，只遴選得兩萬軍士。他表面上埋頭髮展，暗中卻一邊派出大量使者、密探向西邊的豫章郡、東邊的吳郡以及東南的會稽郡溝通關係、刺探情報，一邊派人潛入廬江窺測李通與張勳的戰事。

公元194年3月，孫策聽到朝廷北伐的先頭部隊在北疆遭到失敗的消息，再看看徐州糜爛的形勢，聽從周瑜的建議，決定採取行動。正好曹操的第五波秘使上門，孫策很快與曹操達成協議，答應渡江作戰，牽制李通兵力，並防備張遼，曹操許諾大事已畢將廬江郡劃分給他。

黑魆魆的山林里，一座帳篷內，案幾後端坐的身穿黑色盔甲、披着紅色披風的男子看完手中密報，身子一震，臉有喜色，揮手讓報信人退下去，轉頭向旁邊跪坐的一個年輕將領道：“公瑾，姓李的走了！”燈光照射在他臉上，這是一張十分英俊的臉龐，劍眉星目，鼻子高挺，緊抿的嘴唇顯示出堅強的性格，大約二十來歲年紀，正是縱橫江南的孫策孫伯符。被他喚做公瑾的人年紀與他相仿，穿着一身銀色盔甲，模樣英俊到了極點，面如白玉，眉如墨畫，一雙明眸深邃多情，移目動唇、舉手投足都透着一股風流瀟洒的氣度。此人自然是“美周郎”周瑜了。他長身而起，道：“好！兵貴神速，不走何待？”隨着命令一級級傳達下去，一萬多名精兵如同一道巨大的洪流，浩浩蕩蕩向長江支流溧水邊進發，登上這兩個月來造的船隻，千船競發，順流而下。

廬江首府舒縣。一個三十多歲的官服男子正焦躁不安地在室內來回踱步，身材高瘦，面容微黑，長相清俊，正是廬江太守張既。主簿馮均等人叫道：“大人，事急矣！還請早做決斷！”室內這幾個人乃是廬江府的主要官員。張既停步掃視眾人一眼，道：“諸君以為應當如何？”馮均與其他幾人對望一眼，道：“大人，孫賊勢大，府內只有李都督留下的兩千軍士，其他都是未經戰事的民兵，萬萬不是孫賊五萬精兵的對手。聖人曰，以不教民戰，是棄之也。我等認為應以保全力量為上。當然……這個……還是要大人決定。不管大人是戰是走，我等都堅決支持。”他說著說著，在張既冷冷注視的目光下，聲音逐漸放低，口風也搖擺起來。張既等他說完，冷哼一聲：“好膽！身為朝廷命官，就有守土之責，若人人都像你這樣面對賊人望風而遁，我大漢亡無日矣！念你乃是初犯，暫時不追究責任，今後若有人膽敢再提‘走’一字，我絕不姑息！”疾言厲色，聲如鐵石。眾人皆凜然道不敢。馮均更是匍匐於地認罪。張既伸手將他扶起，溫言向眾人道：“爾等懼孫賊兵多，乃是人之常情。但不知其有三敗，其一，以區區一郡之力冒犯舉國之威，乃妄自尊大、螳臂當車也；其二，南人雖精於水戰，但攻城非其所長，舒城牆高水深，等閑哪能攻破，孫賊自取其辱而已；其三，李通將軍、秦宜將軍近在咫尺，危急時必能救援，更何況南陽還有張遼將軍無敵鐵騎在側，孫賊都是步卒，暴師于堅城之下，豈堪我軍鐵騎雷霆一擊！諸君，只要我等堅守旬月，孫賊必敗無疑！”眾人心悅誠服，立時又充滿了信心。張既卻暗中搖搖頭，這都是紙上談兵啊，更何況他已經覺察到廬江內部一些豪強有不穩跡象，這背後一定有孫策的影子。唉，前路危急，自己唯有一顆丹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