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夜大雨,狂風過後,一切恢復平靜,京城的街道依舊繁華,波瀾不驚。
但槐樹衚衕莫氏的自縊卻是一顆石子驚奇一圈又一圈漣漪,漸漸散開,從槐樹衚衕,到齊府,再到沈府。
連氏是在第二日才得知槐樹衚衕那個人女人上吊自縊的事,在那之後,連氏立即趕到了齊府宜蘭院,想要當面問沈氏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
如同連氏所想,齊府一幹上下也都認為莫氏的死和沈氏有很大幹系。
熙和堂,林老太太沒有想到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在她看來就算是沈氏不喜莫氏,但也不必如此着急,現在這分明就是逼得齊慕陽無路可退。
“太太那邊是怎麼說的?”
林老太太眉頭緊皺,望着站在堂下的巧兒,問了一句。
巧兒搖了搖頭,說道:“太太倒是派人來解釋了去槐樹衚衕一事,喬媽媽親自說的太太只是派人去槐樹衚衕去接少爺的生母,她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那慕陽他如何?”林老太太追問道。
“少爺他什麼也沒有說——”巧兒話一頓,想起了當初齊慕陽十分平靜地聽着喬媽媽的話,似乎並沒有怪太太,不過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少爺他說他要去料理槐樹衚衕的事,這段日子都不會回齊府,還讓老太太不用擔心。”
林老太太聽着巧兒的話,眉頭皺得更緊了,想起槐樹衚衕那個女人的身份,又想了一下沈氏,擺了擺手先讓巧兒出去了。
“林嬤嬤,你看慕陽他這會不會恨上沈氏?”
林嬤嬤搖了搖頭,心裏並不確定,看了一眼晃動的布簾,不禁說道:“老奴不知,不過這件事太太的確是——”
林老太太聽着林嬤嬤這話,眼神一凝,望着外面,沉默不語。
······
齊慕陽去槐樹衚衕料理莫氏的喪事,而莫氏寧願上吊也不願進齊府,齊慕陽自然不會讓莫氏泉下不安,並沒有打算讓莫氏和齊府沾上關係。
畢竟這件事本就因為入府一事引起。
莫氏上吊自縊,並沒有人前來拜祭,齊慕陽也並沒有弄清楚莫氏真正的姓氏,在莫氏的牌位上寫了“楊氏”二字,等到頭七過後,便將莫氏安葬在了京城西郊那邊的後山。
京城的菩提寺便是在那西郊。
菩提寺相比起相國寺這樣的佛家寶剎,在京城名聲不顯,來這裏供奉,前來拜佛祈福的信徒並不多。即便這樣,齊府還是花了一大筆銀子才讓莫氏能夠順利安葬,若不然菩提寺又怎麼會答應莫氏在此入土為安。
齊慕陽站在菩提寺寶殿裏面,並不算大的佛殿,佛像威嚴,佛香飄渺,香客稀少,香火併不鼎盛,但木魚誦經的聲音卻徐徐傳來,飄忽不定,若隱若現。
聽着這熟悉的聲音,齊慕陽覺得恍如隔世,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一切都變了,齊景輝死了,他進了齊府,再不是沒有身份的外室子,而現在楊氏也死了。
齊慕陽知道母親楊氏信佛,一直都在誦經祈福,因為這個緣故,他才會把楊氏安葬在這菩提寺后。至於齊府祖墳,齊慕陽並沒有想過,他知道齊家不會答應,而楊氏若有靈同樣也不會答應。
楊氏死了,一切都結束了!
望着眼前的這座佛像菩薩,齊慕陽心裏甚至有一種錯覺,或許下一個死的就是他,只是他並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又或許是因為他已經死過一次!
“少爺,我們該走了!”石溪看見齊慕陽站在門口,望着佛像發獃,不禁小聲提醒了一句。
齊慕陽回過神來,對着佛像俯首再拜,心裏十分虔誠,若這世間真有佛,真有輪迴,希望漫天諸佛能保佑楊氏早入輪迴,來世投個好胎,也保佑他這一世安寧。
齊慕陽向主持大師告辭之後便帶着石溪等人出了菩提寺,打算回齊府。
至於槐樹衚衕,那裏終究是回不去了。
雖說前來菩提寺上香的香客很少,但畢竟不是沒有。這不齊慕陽剛出菩提寺便遇上了一行人,看着也像是世家出身,前面一少女戴着冪離,身穿嫩綠色長裙,身後跟着好幾位丫鬟嬤嬤。
不過——
“小姐,菩提寺這邊看着到並不比相國寺差,只是太冷清了些。”
“小姐,你看那個少年長得真好看——”嫩綠色衣裳的少女身旁的一丫鬟指着齊慕陽,不禁興奮地說了一句。
“快住嘴!”
少女眼神一變,輕聲呵斥,頭上的冪離隨風微動,她也看見了齊慕陽。
但少女眼神微沉,她注意到了齊慕陽身上的孝服,這一看便知是剛喪親,還在服喪守孝。
少女沒有多想,轉頭對丫鬟呵斥道:“不準再說這樣的話!”
丫鬟眼神閃爍,訕笑了笑,不敢再多說。
······
宜蘭院子依舊十分安靜。
連氏身上穿着一件深藍褶子,衣襟處綉着精緻的花紋,手裏拿着一張帕子,微咳嗽幾聲,站在門口,望着院子裏被吹折的蘭花,低聲道:“雖說這件事和你無關,但齊慕陽他不會這麼想,老太太不會這麼想,整個齊府的都不會這麼認為。”
“他怎麼想和我有什麼關係!”
沈氏心裏很是惱火,又不是她逼着那個賤人上吊,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卻都懷疑到她頭上,誰知道那個賤人就算死也要給自己添堵,真是晦氣。
連氏轉身朝着屋子裏面走去,徑直走到矮榻前坐下,略一沉默,才說道:“她不會故意拿這死這件事來陷害你。她應該一早心存死志,若是她能留下什麼遺言,那最好不過,要不然你和你那個兒子這以後終究會有一個死結。”
屋子裏面很是安靜,喬媽媽和鈴蘭都站在一旁不發一言。
“沒有聽說莫氏留下遺言,不過是在上吊之前念了一段經。”鈴蘭一聽連氏這話,仔細想了想,連忙說道。
連氏知道這件事有些麻煩,轉過頭望着沈氏,心裏有些憐惜沈氏,或許沈氏心裏是有這個打算,但終究沒有做,現在莫氏死了,那以後沈氏和齊慕陽之間的那個結很可能都解不開了。
“這件事本就和你無關,你也不必擔心,你的身份終究擺在那,他記在你名下,就必須要敬你這位嫡母,若不然——”
連氏話說到這裏,眼中透出一絲冷意。
話正說著,一名丫鬟卻是走了進來,告知齊慕陽過來了。
沈氏臉色微微一變,她還以為齊慕陽這以後都不會再踏進她這宜蘭院。
連氏心裏也有些驚訝,面色一肅,望着門口的那架屏風。
“見過母親,見過舅母!”齊慕陽面色平靜地走了進來,給沈氏和連氏請安問好。
看着齊慕陽十分平靜的樣子,不知為何,沈氏心裏有些不安,尤其是看着齊慕陽那一雙丹鳳眼。
齊慕陽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向沈氏表示感謝,畢竟莫氏若沒有沈氏給的銀子根本就不可能順利安葬。
連氏沒想到齊慕陽居然還會跑過來表示謝意,難道他真的不在意莫氏的事?
還是這一切都是假裝的,齊慕陽他其實是在演戲?
連氏望着面前這個只有十歲的少年,心裏思緒不斷,片刻,說了一句,“你進仁和書院的事,你舅舅已經幫你說了,你能解出書院出的題目方可入仁和書院。”
齊慕陽點頭應是,又說道:“”慕陽願意一試,不過還是多虧舅舅舅母費心!慕陽謝過舅舅舅母。”
連氏擺了擺手,她看不懂齊慕陽這個十歲的孩子,這讓她覺得有些不安。
“你要謝就要謝謝你母親!”連氏指着沈氏,說了一句。
母親?
齊慕陽嘴唇微抿,轉身對沈氏行了一禮,十分恭敬。
“兒子多謝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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