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決定
戰爭,又是戰爭。
慕容欽最後說,西北的將士有西城侯在帝都城裏,虎神將軍前去鎮守,他不怕那十萬大軍出什麼亂子。
可西南的卻不同。
“西南大軍已由季羽大將軍統帥十餘年,二十萬將士駐守在大越、南蠻與北宜三國邊境,乃是大越國西南的守護神,如若失守,大越國不出一月,必亡!”
“而季羽大將軍正是你父親——長風將軍的副將。”
“西南二十萬大軍便是長風將軍當年的統帥的‘常勝軍’!”
“……蘇七,朕需要你……”
蘇七,想笑。
最終的理由是需要,所以不惜秘密囚禁玄武逸城,不惜以將軍府上下所有人的生命來要挾,不惜將‘利益’二字掛在嘴邊。
這樣的慕容欽,曾經的他到底是如何偽裝的,她蘇七怎麼就像是瞎了眼似的一點也未曾發覺呢?
蘇七不由得咬緊了下嘴唇。
祺靈郡主正着急冒火,可蘇七這些細小的動作卻沒有逃出蘇老夫人的火眼。
“七娘,新皇到底是怎麼說的。”蘇老夫人皺眉問道。
什麼樣的因結什麼樣的果,前世七十多年的風風雨雨都闖過來了,蘇老夫人已經不再有過畏懼膽怯的感覺,無論何事,終歸會有一個解決的方法,這是她老人家常常掛在嘴邊的話。
蘇七沒有隱瞞,將御書房與慕容欽對話的內容完全說了出來。
傻眼的。只有祺靈郡主。
“為後?即刻入宮為後?”祺靈跳了起來,“慕容欽哥哥怎麼能夠這把威脅你,他不是很喜歡你嗎?即便要你嫁與他做他的皇后,也不該是如此威脅出來啊?蘇七,你怎麼想的?”
祺靈郡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關心,憂心,全都寫在臉上。
蘇七安慰地笑了,祺靈就是這樣的直來直去的性子,前一刻還擔心着玄武逸城能不能夠被救出來,這一刻聽了她的述說就完全擔心起她蘇七為不為皇后的事來。
“一邊是戰爭。一邊又是玄武逸城。還有你們大家的安全,祺靈,我能怎麼想?”蘇七無奈地道。
“可也不能就這樣輕易地點頭答應啊!”祺靈郡主急了,不由得高聲道。“蘇七。那可是要入宮為後。不是什麼兒戲,是身為女子一輩子的大事,你這樣。叫我們如何放心?”
蘇老夫人沉着臉沒有說話。
蘇七回握住了祺靈,“大越國未及笄女子是不能嫁人的,此乃古訓,即便他成了皇帝也不得不遵守,他慕容欽要的是長風將軍之女的身份,我便給他便是,只是這成婚,還得日後再說。”
聞言,蘇老夫人暗自長長鬆了口氣。
萬幸,當真是萬幸。
“可以這樣?”祺靈郡主眉眼都亮了,不由得一把握緊了蘇七的手,急急追問道:“慕容欽哥哥答應了?是不是先定了你皇后的事,成婚等到你及笄再說?”
蘇七點了點頭。
“穆老帝師也進了宮,此事自然不會再生變。我想聖旨應該都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明日,玄武逸城便可放出。”
笑容就抑制不住地在祺靈郡主的面上展露出來,她高興的大叫一聲,一把摟過蘇七,緊緊抱着,眼圈卻不由得紅了。
“蘇七,蘇七,你怎麼可以這樣好……”
蘇老夫人卻無聲嘆了口氣。
那晚,祺靈郡主沒有回長公主府,照着往常,歇在了蘇七的內室。過了三更天,等到祺靈沒有在絮絮叨叨,蘇七確信這丫頭睡著了方才去了長風堂。
她知道,祖母一直在等着她。
“沐沐,日後你打算如何?”這是蘇七進了長風堂內室后,蘇老夫人立馬問出的話。
蘇七一頓,方才苦笑而出。
她沒有回答,因為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慕容欽是皇帝,手腕狠辣,心腸硬實,而且,不念舊情!自己的生身父親,說殺便殺,玄武逸城這個表兄說囚禁就囚禁,何況他今日還是**裸地用將軍府上下來威脅蘇七。
她如今沒有這個能力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來與之抗衡。
她更不能讓祖母因為她而去冒險。
“走一步看一步,我當時便是這般想的,祖母。”
她實話實說。
“玄武逸城多次救我於水火,這個情我不能不還,將軍府雖只是我們的暫居之地,可這些人的性命我也不能不顧及,還有大越國的百姓,一旦戰火四起,塗炭生靈只是遲早,蘇七若是能夠略進綿薄之力,也好日後心安。”
蘇七一一解釋道。
蘇老夫人聽了,沉重地點了點頭,方才啞聲道:“可你,始終是我的孫女——程沐!”
“重活一世,祖母不希望你過得不快樂,不希望你去背負太多使命與責任,你還是我的沐沐,你該是那般快樂無憂地生活,而不應該去為著將軍府上下的生命,大越國的百姓費神費心。”
“沐沐,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
蘇七猛地抬起了眼。
曾幾何時,她就是哭求,祖母都是要緊牙根絕不鬆口讓她們回去的事,甚至不惜以她自己前世的癌症來逼退蘇七!
回去,多麼美好的字眼,可而今她們還能夠回去?
蘇七心頭一痛,緩緩地搖了搖頭。
先不說她們到底能不能夠找到顏墨背後的神秘人,能不能夠找到回去的路,自從她想清了祖母前世癌症事情,回去的念頭蘇七已經好久沒有起過了。
如果回去是要祖母再次面對癌症的痛苦,面對死亡步步逼近而無可奈何。蘇七想,眼前的生活也不無不好。
至少,可以日日見着祖母,日日陪着祖母三餐膳食,閑聊逗趣,看着大越國四季更迭,而不用去擔心祖母的日子到底能夠延續到哪一天。
滿足,對於她蘇七而言,從來都不是難事。
所以,如今的她。‘回去’這兩個字已經離她很遠很遠了。
多年以後。蘇七也是這般烈日當頭的午後,在南蠻茂密叢林裏,她正等待着救援,左肩處鮮血淙淙。那般兇險的時刻。她卻是心如止水。苦笑出聲,她想到了今日自己的等,那時候。她才知道什麼叫做傻,什麼叫做心如死灰……
她想,當時的自己怎麼會那般的一根筋,怎麼會那般的信任他人,怎麼會見了棺材都沒有認清事實?
可惜,此時的蘇七絲毫沒有那般深刻的想法。
眼下,她以為不過是一場偶遇罷了,她不為所動,照樣等着她的阿欽。
可隨着那位陌生來客步步走近,蘇七也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
美,實在是美!
一襲碧綠雲煙錦,純白繁花墨梨朵朵開放,可偏生那領口處卻是艷麗紅寶石盤龍扣,越發襯得脖頸雪白、光滑,還有細長優雅,七娘訝然,可待看到那一張臉時,眼裏頭就不再是訝然那般簡單了,而是不敢置信。
是的,不敢置信,怎麼會有男子長得這般……妖艷!
細長丹鳳眼,嫣紅小薄唇,筆挺鼻樑,刀削麵龐,再加上晶瑩雪亮般的肌膚,額間那赤得足以滴血的硃砂痣……
蘇七當時的第一個想法是不敢置信,第二想法卻是為玄武逸城惋惜。
還以為這世間的美男子,邪魅到玄武逸城那廝份上也足夠矣,想不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竟然有男子能夠美到妖艷……
讓她們這些自詡貌美的女子情何以堪?
想不到美男子直接朝着她蘇七走了過來。
七娘看了看自己周圍,只有她腳下這麼一條青石板的道路,難不成美男子不是存粹……路過?
一時間蘇七心跳快了幾個節拍!
不能怪她,世間腐女誰不愛美男?
有膽量說“不”的站出來,老娘鐵定不打死你!
果真,美男不是路過,不光不是路過,還是帶着目的前來!
只可惜,等到蘇七發現這一點時已經軟倒在美男懷裏,全身不能動彈!
什麼……情況?
今日自己這爛桃花也忒多吧,先是玄武逸城那廝不管不顧親了上來,而今遇着這麼一位陌生美男,一走上前來就二話不說將她蘇七放倒。
更為恐怖的是,她蘇七根本不知道美男是怎麼出手的,只瞧着那張妖艷至極的臉朝着自己露出個迷倒眾生的笑容,她還尚未回神,已然軟了下去。
蘇七心地叫囂着:美男,你這般直接動手真的好嗎?
更無語的是,自己不能動彈不能言語,可這五官感覺、神志意識卻是絲毫不見減退消失,應該說比方才更為敏感清晰了。
就比如說美男這般一點點湊近,她甚至可以看到那黑曜石般的瞳孔里,自己迷茫失措的臉。
她那般直接地盯着美男,絲毫沒有恐懼害怕。
美男附在她耳邊淺笑出聲,接着便是吐氣如蘭,“可惜了,本王向來是不近女色的,若不然娘子這般的人兒也是能夠好好享用一番……”
額……不近女色?
什麼意思?
“啊——”
可不待蘇七反應過來,四周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驚叫聲。
再接着,越來越多的華服麗影圍上前來,再接着……她被美男一把抱起……還是公主抱那般的標準的姿態……
蘇七沒有臉紅,可是卻是莫名地覺得燥熱,她半眯起了眼,覺得頭頂突突的痛,可是全身還是使不出半分力氣,她只能任由美男這般抱着……
可是心裏卻是越發清明,看來今日自己又落了他人圈套了。
出了竹林,她索性閉上了眼。
已經這樣了,她此刻掙扎還有何意義,倒不如現今冷靜下來,仔細思量着下一步該如何應對才是上上之策!
耳邊又響起了輕笑聲。“……有意思!”
不輕不重,卻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話。
蘇七沒有睜開眼。
可此刻她卻是睜開了眼睛,因為美男突然停了下來。
她回頭,看着人群里慕容欽冷漠的臉,以及那毫不相熟的眼神,蘇七心頭一痛。
“蘇七,蘇七,你這是怎麼了?”
祺靈卻突然跑了過來。
蘇七心頭一暖,可不待她出聲,美男已經說了出來。“崴到了腳。本王身邊正好帶了會醫術之人,還是看看好了。”
聞言,蘇七滿是詫異地看向美男。
崴到腳?
怎麼回事?
為何美男會這般出面為她解圍?
太後娘娘安排的嗎?那鬧這麼一出目的何在?
“陛下到——”
尖細的聲音傳來,“嘩啦啦”跪倒一大片。可美男抱着她不為所動。祺靈一個勁地猛使眼色。甚至還忍不住拉了拉蘇七的衣袖,無奈,美男笑得依舊妖艷。
七娘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反正方才大家都聽到了,她是崴到了腳,夏日午後最是炎熱的時候,小娘子崴到腳再來個暑熱昏迷,應該不為過吧?
仁德皇帝急匆匆趕來,眼神里滿是慌亂,直到看到蘇七安詳的面色,心裏頭的擔憂方才消退。
玄兒派人傳話,卻是太過言簡意賅,只有四個字“蘇七危險”,他當時正在御書房召見禮部與戶部幾位大臣商議圍獵一事,接到消息二話不說就衝出了御書房。
五國朝賀使臣都被請到了西直行宮,他不得不擔憂!
“蘇家娘子這是怎麼了?”強忍着上前的衝動,仁德皇帝急急問道。
祺靈像是看到救星般,趕忙站起來道:“蘇七她不小心崴到了腳,幸好被這位公子遇上了,方才……”
祺靈這是在解釋,偏生話說一半,真真是越描越黑。
蘇七在心底嘆了口氣。
仁德皇帝卻道:“什麼公子,這位正是北宜的六皇子,此次北宜國派來朝賀的使臣,祺靈不得無禮。”
祺靈悶悶“哦”了一聲,趕緊行禮道歉。
原來是為皇子,那這背後的故事就有得探究了,蘇七閉着眼暗自琢磨起來。
北宜六皇子卻是笑道:“無妨無妨,第一次見面而已。”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接着便是公公的唱和,
“太後娘娘到——”
本以為又會是一番行禮問安的忙亂,卻不想太后直接將矛頭指向了蘇七,“……怎麼回事?”
祺靈照着方才的話解釋了一番。
仁德皇帝聽了,安撫道:“幸好北宜的六皇子出手相救了,若不然蘇家的丫頭就凶多吉少了。”
最後幾個字卻是出音重了些,蘇七聽來都是心頭一跳,更別說是其餘在場之人。
太后卻不打算這般息事寧人,她冷聲道:“六皇子出手相救本是好事,只是大越國有六歲男女不同席的法禮,這般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成何體統?六皇子還是給出了交代才行!”
七娘顫了顫,果真,還是來了!
美男卻是笑出了聲,“交代自然會有,只是現今蘇家娘子已然昏迷,還是速速請來太醫才行,若是耽擱,豈不辜負了本王一番好意?”
聞言,仁德皇帝頓時緊張起來,“快,快宣太醫!”
“痛——”
蘇七皺着眉,輕喚出聲,接着就睜開了眼。
好恐怖,想不到古代喚醒昏迷之人的法子是直接上銀針,哎呀,她再也不要演什麼昏迷戲了!
好痛,還是扎的人中穴,丫丫的,你這老太醫就不能下手輕些嗎?
就不能先把個脈,說些什麼氣血虛,暑氣重之類的再下手嗎?你好歹讓她蘇七有個心理緩衝,好歹讓她知道些情況,一上來二話不說就扎針,真的好嗎?
祺靈卻是湊過來,喜極而泣,“蘇七,你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七娘心頭一暖,安慰地拍拍祺靈的手道:“沒事,我沒事,好着了!”
內室里除了候在一旁拿着銀針的老太醫,還有就是皇帝太后,穆九站在一旁也是欣喜不已,再有就是蘇家三娘和四娘了。
見此也都一一湊上前來,一陣擔憂的話。
蘇七聽得有些頭痛,額間的眉頭便又皺了皺。
仁德皇帝瞧着,大手一揮道:“既然醒了就好,蘇家七娘子如今最需靜養,朕知道你們姐妹感情好,可現如今卻不是論感情的時候,還是先下去吧。”
祺靈卻是一把握緊了蘇七的手,搖着頭道:“我不下去,蘇七正病着,我陪着她好了!”
蘇七卻知道祺靈這是有話要對自己說,正好現如今她也是滿肚子的疑問要問,便笑着道了謝,“……多謝陛下體量,祺靈郡主待蘇七一向親厚,還望陛下恩准。”
聞言,仁德皇帝欣慰的點了點頭。
直到屋裏頭再無外人,蘇七方才利落地翻了個身,讓出大半邊牙床來。
祺靈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道:“……蘇七,你,你……裝病?”
蘇七笑得坦然,就將自己方才的奇怪遭遇說了一遍,“……莫名其妙的一下就動不了了,就像在酒窖里一樣,祺靈我是真的全身突然就軟了下來,若非這樣,我怎麼會那般接受輕薄?”
祺靈想了想,點點頭。
蘇七心裏好受了許多,終於有人相信自己了,她接着道:“也不知道那位北宜六皇子是怎麼想的,一開始就那般對我下手,想來是與幕後之人約法三章了,可是到了後來卻是對外人說我是崴了腳,我怕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漏了餡,索性眼一閉昏迷過去。”
祺靈狠狠呼出口濁氣,放下心來,卻是捏了捏蘇七粉嫩嫩的臉頰,道:“想不到你這丫頭演得可真像,我都被你矇騙過去了,幸好沒事,要不然還不被你蘇七給嚇死!”
說的卻是實話。
七娘就拉過祺靈的手,正色道:“你去哪了,我從午膳前就開始找你了,塵素婆婆和楚晴她們都找遍了整個西直行宮,我甚至還讓楚晴去了行宮後山頭……”
“祺靈,你沒事吧?可用了午膳沒?我在席間偷偷拿了些糕點,你先墊墊胃。”
說著蘇七從袖口裏掏出包糕點來,可惜有些已經被壓得變了形。
祺靈卻是眼眶一熱,抱着蘇七二話不說就哭了起來。
一時間,蘇七手足無措,只好摟過這丫頭拍着背安慰。
好半晌,祺靈方才緩過勁來。
她滿臉委屈地道:“……我瞧着皇祖母屋子裏有問題就悄悄藏到了窗子底下。”說著她一把拉住蘇七的手道:“七娘,幸好我藏住了,方才偷聽到重要消息!”
七娘一時間忐忑起來,她問道:“是不是因為這個消息,你皇祖母才要將你關押起來的?”
祺靈瞪大眼,道:“你怎麼知道的?蘇七你可真厲害!”
那就是了。
這段時日祺靈這般與自己交好,太後娘娘如何不知道祺靈的出現是自己派遣過去的,也就是說太后早就有了預謀,突然被祺靈給打破了局面,無奈之下只得將祺靈關起來,即便是最最疼愛的祺靈郡主,到了這般關鍵時刻還是不得不忍受來至自己親皇祖母的手段,難怪祺靈方才會哭得那般傷心。
那到底是何重大消息,要如此這般關押祺靈,只怕若是換作一個別人,早就身首異處了。
蘇七心都提到了嗓子口,偏生還是冷聲問道:“到底是何事?”
祺靈看了看蘇七故作堅強的樣子,心裏頭疼得要死,可是事關重大,她要是不說就更對不起蘇七了,祺靈咬咬牙,喊了出來:“蘇七,慕容欽哥哥要娶穆九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