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婚禮
楊拂曉腦子裏轟的一聲就炸開了。
這……
楊拂曉的手指無意識地抓着顧青城胸口的衣服,“你剛剛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顧青城唇角帶着暖暖的笑意,“睿睿是你的孩子。”
這是一個巨大的驚喜,突如其來就砸在了自己的頭上。
楊拂曉蠕動了嘴唇:“睿睿是我的孩子,是什麼意思?”
顧青城笑了:“那我們換個說法,睿睿是我的親生兒子。他是你和我的孩子。”
楊拂曉整個人都僵在床上,目光從顧青城的臉上移動到頭頂的天花板上,然後再重新移動下來,重新落在顧青城的臉上,多了一點焦距。
這五年來,楊拂曉根本就沒有懷疑過睿睿的身份。也就只是前幾個月帶着睿睿從國外回來之後,不斷地有人說睿睿長得像顧青城,她才有那麼一絲疑慮,只不過這樣的疑慮,從來都沒有能深入的扎入腦海中,都是一晃而過。
她腦子裏飛快的轉動,回到半年前剛剛回國的時候,那個時候顧青城第一次去找睿睿……
“你是不是驗過DNA了?”
楊拂曉看着顧青城,問。
顧青城點了點頭。從床頭的一個文件夾中,拿出來一份文件,“這是鑒定報告。”
楊拂曉沒有一絲猶豫地打開了文件夾,將裏面的的鑒定報告抽出來,看了一眼,看到上面的比對字樣,忽然就笑了起來。
這一刻,她真的覺得自己傻到家了。
明明自己的親生兒子就在身邊,卻每每想起五年前在醫院流逝的那個小生命,就心痛難忍……
但是,如果當初她生出來的並不是死胎的話,那……
“那沈世抱來的孩子,孟曦的孩子呢?”
楊拂曉的心揪在了一起。
顧青城攬着楊拂曉的肩。讓她靠的更近了一些,下巴抵着她的頭頂。“當時在醫院的確是有一個棄嬰。是有先天性殘疾的,過了兩天就死去了,然後你的孩子和孟曦的孩子,被玉明秀掉包了,然後拐賣到山區里去了。”
“那個孩子……就是慶生?”
就是今天在和睿睿視頻的時候,睿睿說顧青城從外面帶回去的那個小傢伙?
顧青城點了點頭:“是的,就是慶生,我前些天就是去西北的山區里去找那個孩子了,我在來找你之前就已經把那孩子送到紫荊園了,有媽在照看他。”
楊拂曉此時此刻的心情,說不清楚到底是如何的跌宕起伏,但是當一切都明白過來,內心忽然輕鬆了一下。
顧青城揉了揉楊拂曉的髮絲,在她的額上吻了一下,濕濡的唇印在她光潔的額頭,“一切都好。”
楊拂曉仰起頭,盯着顧青城的眼睛:“如果我今天不發現有一個叫慶生的孩子,你是不是還不說?”
“嗯,”顧青城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認,反正她原本也就沒有打算這麼早就告訴楊拂曉事實,他還是習慣將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之後再告訴她,“我是打算這一次回C市之後再告訴你的。”
楊拂曉噘了噘嘴,“我就知道,你有什麼事兒都是憋在心裏頭,”她伸出手指來戳了戳顧青城的心口,“我都看不到你的心。”
顧青城忽然笑了,抱着楊拂曉向被子裏縮了一下,“那用不用我把心掏出來給你看看?”
楊拂曉微蹙了一下眉頭,抖落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顧青城抬手牆上的壁燈關掉,過了一會兒,他都以為楊拂曉睡著了,卻不料想到這個小女人忽然伸出手來環住了他的腰:“你該早點告訴我的。”
楊拂曉眯着眼睛靠着顧青城的胸膛,聽着他胸腔的心跳聲。
顧青城手掌繞過楊拂曉的腰,唇印在楊拂曉的發頂。
楊拂曉了解顧青城的性格,不到全部水落石出的時候,他不會告訴她,只怕加重她的擔心。
………………
頭一天,楊拂曉的母親提起了想要看到楊拂曉的婚禮,而第二天早上吃飯的時候,盛浩東就把這事兒給提出來了。
楊拂曉正在喝粥,一個沒留神,就把口中的粥給喝嗆了。
“咳咳咳……”
盛雨落抿着嘴笑,給楊拂曉遞過來一張紙巾來,“姐,用不着這麼激動,絕對是盛大的婚禮現場,我給你當伴娘。”
一旁的盛微微打趣盛雨落,用筷子敲了敲盛雨落面前的碗邊:“別是你也想當新娘子了吧?”
盛雨落瞪着盛微微:“你亂說什麼!我連男朋友都沒有呢!”
“哎?”盛微微撐起下巴,煞有介事地說,“那前幾天我去母校看王教授,在體育館前面,看見你在給一個男生……”
“啊!”盛雨落抬手就要捂盛微微的嘴,聲音都尖細了幾分,“你別說了!”
楊拂曉一聽倒是來了興緻,特別多嘴問了一句:“不是在打啵兒吧?”
盛雨落愕然瞪大了眼睛,她和楊拂曉的眼睛一樣,都是隨了蘇靜之,又明亮又大,這麼一瞪眼,遮住鼻子以下都分不清這兩姐妹的身份。
盛雨落跺了跺腳,看着楊拂曉:“姐,你腦子裏都是想的什麼啊,怎麼也跟微微一樣了啊!就是我們班的籃球賽,我給我們班一個男同學擦了擦汗。”
楊拂曉和盛微微對視一眼,然後異口同聲地“噢”了一聲。
盛雨落重新坐下來吃了一口菜,恍然間想起來,“剛剛不是在說姐的婚禮么?怎麼扯到我了?”
楊拂曉私下裏和盛微微對視了一眼,偷笑。
婚禮的事情,即便是要滿足蘇靜之的願望,也要辦的隆重,更何況,盛浩東說:“這是我頭一回嫁女兒,等到辦了你的婚禮,等到十月份張羅微微的婚禮就要上手的多了。”
盛微微臉一紅,不過眉目之間的眉飛色舞是可以輕易地看出來的。
她和沈宸良自從戀愛到訂婚再到結婚,顧青城和楊拂曉兩個人之間有幾年,他們兩人也就有幾年。
楊拂曉開玩笑道:“哦,微微,那我的這婚禮算是給你當實驗品了,你拿什麼報答我呢?”
盛微微笑了,湊近了在楊拂曉臉前,調侃道:“送你一個新郎官夠不夠?”
“夠了,”楊拂曉說,“絕對是夠了。”
楊拂曉笑了,餘光瞥到坐在身邊的顧青城,伸手掐了一下他的大腿,就知道今天這飯桌上提出來這件事兒,肯定是顧青城和盛微微兩個人事先商量過的,指不定盛雨落這個鬼靈精也知道,就瞞着她一個了。
………………
婚禮的日子是專門給挑選的。
風水大師給選了兩個日子,一個是二十八天後,一個是兩個月後的一天,最後楊拂曉選定了下個月三號,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之前沒有婚禮的時候,楊拂曉覺得不完整,現在要辦婚禮了,又忽然覺得緊張。
不過,顧青城卻準備的井井有條,當天下午就找來了國際著名的婚紗設計師來給楊拂曉量尺寸,然後詢問設計婚紗的相關意見。
楊拂曉對於婚紗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面對美麗的外國婚紗設計師的問題,也都十分耐心的回答,之後婚紗設計師根據楊拂曉的身材,設計出了一款簡約式的魚尾婚紗,“捧上線條感的馬蹄蓮或者是氣質高雅的白蘭花束,都會顯得十分漂亮嫵媚,很適合顧太太您的身材。”
楊拂曉看着畫紙上的婚紗,真的十分漂亮,讓人看了就移不開眼。
旁邊的一個副手說:“再加上顧先生給您特別定製的一款鑽石項鏈,在結婚當天您一定是最美的新娘。”
一個比一個嘴甜,楊拂曉以往對於這種恭維的話最是不感冒,顯得太假,但是現在,心底里覺得甜滋滋的,覺得那人虛偽的笑都不是不可以忍受的。
從婚紗店中走出來,楊拂曉伸手去扶了一下顧青城的肩膀,這個姿勢有點困難,彷彿此時此刻她好像是一個樹袋熊的錯覺,“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準備着的?”
顧青城明知故問:“準備什麼?”
“婚禮呀,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準備的?”
顧青城面不改色地說:“就是昨天。”
楊拂曉向前走了一大步擋在顧青城的面前,仰着頭看了顧青城一眼,腳尖一踮一踮的,“別想誆我,如果你昨天才開始籌備婚禮,怎麼可能這麼短暫的時間,婚紗設計師就能拿出來一份成稿的婚紗設計圖呢?我敢肯定,婚紗肯定都已經準備好了,說兩周以後過來試婚紗,也都是按照你所說的。還有,剛才那個副手提出的鑽石項鏈,什麼鑽石項鏈我都還沒見過,別人就這麼清楚?”
顧青城捏了一下她的臉,手掌下滑拉着楊拂曉的手,“就你聰明的很。”
楊拂曉得意的笑了笑,“我忽然想起來,我之前在大學的時候,選修了一門是教育學,一個教授就說,面對集體之中的一個小孩子,特別是正在成長中心智尚且不健全的孩子,誇獎的時候可以說真棒,但是最好避開聰明這個詞,因為會對別的小朋友造成傷害,既然你的孩子聰明,我的孩子就不聰明了么?不過單獨的時候就可以表揚聰明,會激發孩子的滿足感,繼而更加努力。”
顧青城捏了一下楊拂曉的手心,“你現在是不是很緊張?”
楊拂曉這才反應過來,她剛才是腦子抽了,說了什麼亂七八糟的。
為什麼會從顧青城誇她一句聰明,就扯到之前講師講過的教育學了。
顧青城看着楊拂曉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似乎一眼就可以看到深處一般。
“其實無意識的話,更容易就能堪透內心,就比如說你剛才提到小朋友,”顧青城轉過來,微微俯下身在楊拂曉耳邊道,“你和睿睿,都是我的寶貝。”
不知道是顧青城的溫熱呼吸拂在耳畔的原因,還是因為他的這句話,讓楊拂曉臉上的紅暈一下子就紅到了耳根,但是內心卻是暖暖的。
溫暖的春天已經到了。
在路邊停着一輛黑色的私家車,顧青城給楊拂曉拉開車門,車輛平穩地行駛在道路上。
來到珠寶店裏看首飾,楊拂曉對於這種亮晶晶的鑽石珠寶其實是很喜歡的,只不過從來都沒有人送過她,而且她也沒錢買。
楊拂曉將自己發間別這的一個珍珠發卡給取了下來,抬手就給顧青城夾在了外套衣領上,“這是我十八歲的時候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在街上的小攤上買的,五塊錢。”
顧青城看着這個黑色發卡上的五顆珍珠,珠子都已經花掉了。
楊拂曉掰着手指豎了豎,“從我十八歲到現在二十六歲,這個卡子我留了八年,都趕上你陪着我的時間了。”
顧青城:“……”
楊拂曉看着顧青城一副噎着的表情,挽着他的手臂哈哈大笑。
前面櫃枱的小姐已經將首飾盒給送了過來,一共有三個首飾盒。
第一個打開是一條鑽石項鏈,款式並不是十分張揚,低調內斂,只不過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來,在下面綴着的一顆名貴的紅寶石。
顧青城將紅寶石項鏈從盒子裏取了出來,讓楊拂曉站在鏡子前,抬手撩起了楊拂曉散落在肩頭的長發,項鏈的紅寶石正好綴在鎖骨之間。
一旁的櫃枱小姐說:“這條項鏈就是顧先生為顧太太您量身打造的,十分貼合您的氣質。”
顧青城將楊拂曉的長發放下來,整了一下,“覺得怎麼樣?”
楊拂曉轉過頭來,俏皮的一笑,低頭用手指指了一下紅寶石:“不好,我覺得這個顏色有點太亮眼了。”
顧青城當即就對櫃枱小姐說:“幫我聯繫一下你們店長。”
櫃枱小姐也是十分無語,明明很好看的,這位顧太太也太挑剔了好嗎。
楊拂曉叫住即將轉身離去的櫃枱小姐,“我就是隨口說說看你的反應的,這項鏈我十分喜歡,既然是你和珠寶設計師說的,沒人比你更了解我了。”
顧青城一笑。
櫃枱小姐已經打開了另外兩個珠寶盒子。
其中有一個盒子裏是一副耳墜,因為楊拂曉的耳垂是屬於比較小巧玲瓏的,所以,耳墜上與項鏈同色系的紅寶石很是輕巧,並不沉重。
打開第三個盒子,顧青城擋在楊拂曉面前。
楊拂曉都還沒有來的及繞過顧青城去瞧清楚盒子裏的首飾,顧青城已經轉過身來,直接就蹲了下來。
“哎……”
楊拂曉覺得腳踝上一涼,兩條十分漂亮的腳鏈系在了腳踝上。
顧青城就這麼蹲在她的面前,微微抬起頭來看着楊拂曉。
楊拂曉一時間有點愣了,她沒有想到,顧青城定製了一整套的首飾,其中竟然還有這麼兩條腳鏈。
一旁的櫃枱小姐抿着嘴笑道:“腳鏈的寓意是拴住前生今世,顧太太,顧先生對您還真的是特別好呢。”
前生今世么?
楊拂曉從鏡子裏瞄了一眼站在身後的顧青城,覺得如果是放在古代,顧青城肯定是個奸臣。
從珠寶首飾店裏走出來,顧青城剛上了車,忽然就說了一句:“你肯定是覺得我放在古代是奸臣吧?”
楊拂曉:“……”
這一刻,楊拂曉看向顧青城的目光絕對是驚恐的。
這個男人真的是太了解她了,深入了解的讓她覺得有點恐怖。
楊拂曉嘿嘿笑了笑:“放心,你如果是奸臣,那我就是奸臣之妻。”
顧青城輕笑一聲,眉宇之間一抹淡淡的笑意。
楊拂曉偏頭看了一眼外面的明媚的陽光,眼前掠過一家酒店,她轉過頭來,“上回你過來之前,緹娜姐剛剛給我說,說陸離的奶奶,是要毒死她的,對么?”
顧青城雙手放在方向盤上,此時此刻道路上車很多,有點堵。
他索性便放慢了車速,說:“不算是要毒死她,只是想要帶着她一塊兒死。”
楊拂曉不明白,“但是之前不是有一個得道高僧預言過緹娜姐的命數么?所以也才進入陸家的。”
“那是假的,都是事先安排好的,”顧青城單手撐着方向盤,轉過頭來正好對上楊拂曉的目光,“而且那時陸老爺子相信的,可是陸老太太並不信。”
“那緹娜姐她……”
顧青城說:“沒有死。”
………………
自然是沒有死,要不然的話也就不會有現在的蘇煙了。
但是,那個時候,她也的的確確是抱着必死的心了,端着這杯水,對面前的陸老太太說:“你不用灌我,我自己喝。”
蘇煙將一杯水全部喝了下去,最後杯中一丁點都沒有留。
水杯放在桌上,唇角有一滴溫熱的水流滴下來,沿着脖頸一路流淌,給蘇煙一種錯覺,這不是毒藥,而是從嘴角流下來的血。
當痛覺從腹部傳來的時候,蘇煙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她以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的內心會有波瀾,但是實際上,她的內心平靜如水。
………………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一道淺淺的白光招進來,蘇煙睜開眼睛,看見窗外一抹清晨的陽光。
她絕對不相信這裏是天堂,她這種人,就算是死了,也只有下地獄的份兒。
她並沒有死。
可是,昨天陸老太太給端的那一杯水,她也的的確確是喝完了。
蘇煙起身的動作有些遲緩,頭暈,在床頭站了幾秒鐘才重新恢復了眼前的清明。
首先看見的,便是站在門口的玲姐。
陸老太太的傭人。
“你……”
玲姐說:“我換掉了你的水,你喝的水沒有問題。”
蘇煙不理解,“但是,為什麼?”
然後,玲姐說了一句話,蘇煙就明白了。
“我是沈先生安排在陸家的。”
是沈世。
蘇煙搖了搖頭。
沈世救了她兩次。
玲姐為了讓蘇煙和陸老太太服藥自盡的這件事情撇清,在當天秘而不發,等到蘇煙回到陸家的第二天,才將這個消息給傳了回去。
這個消息傳到陸家的時候,蘇煙剛好在浴室里洗了澡出來,身上只裹着一條浴巾,開了衣櫃拿衣服。
浴巾脫下,剛好穿好內衣的時候,身後的門毫無預兆的打開。
蘇煙沒有回頭,直接拿了一件大衣裹在身上。
不用回頭她也知道進來的人是誰。
在這個家裏,進蘇煙的門從來都不用通報不用敲門,只需要拿着鑰匙橫衝直撞就行了的人,只有陸榮一個人。
陸榮大步走過來,抬手就將蘇煙給按在了門上,“蘇煙,奶奶死了!”
蘇煙笑了一聲:“你開什麼玩笑?我昨天從外面回來,奶奶還在。”
陸榮逼近,“別人不了解你,我還不了解你么?這件事情你最好不要留下什麼讓人抓住的把柄。”
陸榮的反應,是在蘇煙的預料之中的。
因為陸老太太的偏心是有目共睹的,陸老太太對陸榮好,這個在陸家強大的支柱倒了,最傷心的按理應該是陸榮,但是卻沒有想到,陸離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削蘋果皮的水果刀,一下子削掉了一截手指。
蘇煙從樓上下來,聽見樓下傭人的尖叫,看見在明凈的地板上一截流血的斷指,急忙跑下樓,剪了一段塑料保鮮膜將手指撿起來,拉着還處於呆愣狀態的陸離就向門外跑,“快備車!去醫院!”
斷指接上有時間限制,來到醫院,用最快的速度找到醫生,完成了斷指再植的手術。
傭人們看着,都有些愣神。
他們眼中的蘇煙,從來都是不慌亂了,最起碼在陸家的這十多年了,從來都沒有慌亂像今天這樣。
蘇煙進入病房,看見陸離正盯着天花板,手指上裹纏着一層紗布。
陸離聽見門口有聲音,轉過來看着蘇煙,這種眼神讓蘇煙覺得內心裏被重重的戳了一下。
蘇煙走到床邊,陸離伸手拉過蘇煙坐下來,“奶奶走了。”
蘇煙點了點頭,“嗯。”
“她去陪爺爺了。”
“嗯。”
陸老太太在走之前,留下了一封遺書。
有自己本身股權和財產的分配問題,還有一句話“我終於要去見你們爺爺了,等我死後,記得把我的骨灰和他葬在一起。”
蘇煙看着這封信,閉上了眼睛,過了許久,一滴眼淚從眼角流淌下來。
這一刻,她就知道,她沒有退路了。
………………
陸老太太的葬禮一個月之後,陸榮和陸氏公司的眾位股東開始打壓陸離。
不過,在這兩年裏,陸離在公司里也有自己的人,一時間陸氏就特別動蕩,除了內亂,還有外面趁火打劫的其他老牌企業。
陸老太太一走,就只剩下了兩個小輩撐着整個空架子一樣的企業,業績在三個月降到了最低。
而就在這個時候,自然也就想到了利用商業聯姻來救公司。
因為陸榮已經和蘇煙訂婚,所以當即想到的就是陸離。
陸離對於家中長輩的這個結果,當然只有冷笑的份兒,“我就不信,現在只剩下這麼一個可以救下家中公司的辦法。”
股東當然都是為了利益,只要是有利益,絕對都會去做,當然其中也就把把陸離當成商品一樣去商業聯姻。
陸榮說:“現在不只是這一個辦法可以救公司,但是只有這一個是可行的,你可以不答應,但是你想要看着爺爺一手創立下來的產業,在我們手中毀掉么?”
答案毋庸置疑。
陸離從來都不記仇,就算陸榮這個哥哥當的並不稱職,但是他是一直把這個人當成是自己的大哥的,他想要奪權,也只是為了將蘇煙從陸榮手中奪回來。
這個夜晚,蘇煙和陸離兩人來到了別墅頂層的閣樓上。
這個閣樓,承載着的是童年共同的記憶。
蘇煙對於這個閣樓並不陌生,因為在小時候被打被罵之後,她總是會把自己關在這個閣樓上,將自己整個人都密閉起來,不想見任何人就可以不用去見。
在這個閣樓上,蘇煙看到了陸離。
從閣樓的天窗落下的皎潔月光,映襯着陸離的臉龐有些發白,皮膚上好像是鍍上了一層銀白的光。
陸離看着蘇煙的表情總是笑着的,但是這一次,陸離只是靜靜地看着她,沒有說話。
蘇煙走過來,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抬頭看着窗外的一輪圓月。
“今天是十五了,”蘇煙說,“團圓的時刻。”
團圓對於蘇煙來說一直都是個奢望,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從小就是棄嬰,在自卑自憐的環境中長大,又被人欺凌,直到沈世將她帶走,才最終逃脫了那種命運。
陸離看着蘇煙,“你也想我去聯姻么?娶那個張家的女兒?”
蘇煙沒有說話,只是低着頭,如同蝶翼一般的睫毛覆在眼瞼上,微微眨動,隔了半晌,她才重新抬起頭來,問陸離:“那你覺得快樂么?”
陸離搖了搖頭:“我不想娶她,我想娶你。”
蘇煙笑了笑:“阿離,有很多的身不由己,我就是其中一顆棋子,但是你不是,你可以脫離出去,按照你所喜歡的方式去生活。”
陸離愣了愣。
蘇煙說:“你不是喜歡建築么?我記得你之前的專業填報的是建築學。”圍投歡技。
對,當國際上一流建築師,是陸離的夢想,也是陸離從小以來一直都在努力的方向。
但是,後來家中發生了一些事情,讓他改變了初衷,走向一個越來越遠的方向。
“你覺得,我可以么?”
蘇煙聽了陸離這話,不由得笑了,“阿離,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不自信了?你可以的。”
三個月後,陸離辭去了陸氏總經理的職務,然後將名下的股份轉讓給了一個外姓人蘇煙。
就在陸離遠渡重洋去國外留學報到的當天,在C市的國際大酒店,舉辦了一場婚禮。
蘇煙和陸榮的婚禮。
………………
“等等……”
楊拂曉揉了揉太陽穴,“你是說,蘇煙和陸榮結過婚?”
顧青城搖了搖頭:“具體的情況我不大知道,我只是知道婚禮是辦了,但是兩個人之間應該是有協議,並沒有去領證,也只是想要藉由這一次的婚禮,將已經走下坡路的陸氏重新再向上推一推。”
恍然間,楊拂曉忽然間明白了,為什麼自從五年前陸離從外面回來之後,蘇煙會躲陸離,而時至今日,陸離為什麼又要躲蘇煙。
“那後來呢?”
“在當天晚上的婚宴上,”顧青城說,“陸離忽然就回去了。”
毫無預兆的,陸離回來了。
女人最美的時刻,結婚的時候,產子的時候。
但是,陸離始終認為,蘇煙最美的時候,是在初見的那一刻。
………………
距離婚禮的日期越來越近,對於顧青城和楊拂曉的這一場盛世婚禮,媒體都是在力捧,讓楊拂曉看着一些報道,都覺得太不真實。
楊拂曉聳了聳肩:“這真的是說我?”
顧青城將楊拂曉的頭髮揉亂了,“當然了,要不我是要跟誰結婚?”
“……”
楊拂曉對慶生這個小孩子也挺心念的,便讓顧青城開了視頻,看看那個小孩子。
慶生對於紫荊園的環境,有點排斥,因為環境太好了。
慶生也就在紫荊園住了一個晚上,從第二天開始,就跟上幼兒園似的,早上董哲送來,等到晚上吃了晚飯董哲再接走,對於紫荊園的環境,慶生還是比較喜歡董哲一幫男人在外面租的房子。
顧青城去過董哲租的房子,也是不知道這個小孩子的品味是不是有點怪。
所以,這個晚上,顧青城打開視頻的時候,在電腦里就出現了一幅藍色的窗帘子,屏幕里晃晃悠悠的,晃悠的楊拂曉有點眼暈。
顧青城微微皺了眉:“董哲,把電腦好好放着!”
董哲應了一聲,電腦屏幕上出現一個揮手的動作,“趕緊把你們的內褲臭襪子都給扔出去,別照進電腦里來!”
楊拂曉:“……”
應該是顧青城這回搞了個突然襲擊,那邊住着的都是清一色的大老爺們,肯定是措手不及了。
電腦屏幕里又晃晃悠悠了一會兒,總算是安定了下來,一個光着膀子的壯漢從電腦後面飛一樣地衝過去,“給老子把衣服穿上,老大在電腦裏面呢!”
顧青城:“……”
然後兩秒鐘后,董哲抱着一個小孩子來到了電腦前面。
這孩子的眼睛黑白分明,特別亮,房間裏的光線有點暗,這孩子剛坐過來,就能看見一雙眼睛閃着光,好像是兩個小燈泡一樣,好像一眼能看透人心一樣。
楊拂曉輕聲問:“你叫慶生?”
慶生重重的點了點頭,不過沒有說話。
楊拂曉又問:“你今年幾歲?”
這孩子伸出手掌來,比了一個“五”。
楊拂曉有些奇怪,這孩子難道是……不能說話么?不過當著孩子的面,楊拂曉並沒有問出來,孩子的心思都是十分細膩敏感的。
因為這小孩子不肯開口說話,所以視頻進行不下去,楊拂曉微笑着沖慶生招手:“今天就和阿姨聊到這裏了,好么,給阿姨說再見。”
這個時候,慶生才動了動嘴唇,“再見。”
說的有些生硬,還帶着口音。
等到關了視頻之後,楊拂曉才問顧青城:“這孩子為什麼不說話?”
“他不會講普通話,”顧青城說,“之前說的都是家鄉的土話,除了當地人,沒有人能聽得懂的,董哲現在應該是正在教他學說普通話的階段。”
楊拂曉頓時明白了。
這個孩子是從貧苦的鄉村走出來的,到現在,忽然一下子來到大城市裏,肯定會有很多不習慣,心思敏感的會感覺到自卑。
楊拂曉抬眼瞧着顧青城一雙幽沉的眸子,“這個孩子……要送還給莫臨么?”
顧青城將面前的筆記本電腦關掉,說:“你說呢?要打擾他現在正常的生活么?”
楊拂曉搖了搖頭。
“如果這孩子出現在莫臨面前,肯定就要伴隨着那段記憶的揭出……還是不要告訴他了,”楊拂曉頓了頓,“等到回去了,一定要好好待他。”
顧青城點了點頭:“嗯,一定的。”
………………
婚禮前一周,楊拂曉早晨給母親梳頭髮的時候,粗齒的梳子梳下去,一團一團的頭髮向下掉,楊拂曉悄無聲息地將頭髮藏進袖口裏,然後將已經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重新逼回去。
蘇靜之的頭髮越來越稀疏了,剛來到的時候,楊拂曉還能滿手抓住,但是現在,就算是掉一根頭髮,楊拂曉自己都覺得心疼……
“拂曉,給我別個卡子吧。”
楊拂曉聽了母親的話,急忙偷偷的抹掉了眼角的眼淚,“嗯。”
她從梳妝盒裏找出一個亮光閃閃的鑲鑽蝴蝶卡子,想要給母親卡在頭髮上,卻發現卡子過於沉重,母親的頭髮根本就卡不住,便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發梢,將一個小的水晶卡子別在了母親的腦後,順手拿起桌上的一個鏡子,“媽,你看。”
蘇靜之看了兩眼鏡子,皺了皺眉,開了梳妝枱,從裏面拿出一隻口紅來,在自己的嘴唇上均勻的塗抹了一下,才轉過頭來照鏡子,“美么?”
楊拂曉點了點頭,還沒有來得及說話,肩膀上已經放上了一隻手。
她轉過頭來,看見是盛浩東。
“盛叔……”
盛浩東沖楊拂曉比了一根手指,然後接過楊拂曉手中的梳子,給蘇靜之梳着腦後的頭髮。
楊拂曉默不作聲地起身,向著門外走去,在即將走到門口的時候,聽見蘇靜之又問了一聲:“美么?”
盛浩東說:“很美。”
蘇靜之轉過身來,有些驚訝的看着盛浩東,嫣紅的唇瓣勾起來,帶着一絲一縷的笑。
在盛浩東眼裏,蘇靜之一直如同初見之時那樣美。
………………
婚禮是由盛世集團下的一個傳媒公司主辦的,所有的流程都是按照首屈一指的盛世婚禮的標準來辦的。
化妝師是蘇煙。
楊拂曉留在盛家,顧青城前一天晚上就去了酒店,順帶接了幾個朋友。
既然是賭王嫁女兒,那麼肯定少不了排場,伴娘伴郎自己湊不夠數的,這邊傳媒公司已經請來了不少,用負責人的話就是:“要多少有多少,儘管放心。”
楊拂曉本意不想搞的這麼隆重的,但是看着母親眼裏的笑,也就由着那些負責人去搞了,只是一個儀式,她只需要在盛家別墅里待着,等到顧青城第二天早晨過來接她。
楊拂曉這邊除了盛微微和盛雨落,辛曼聽說了也要過來當伴娘,順帶給楊拂曉湊數帶來一個好姐妹。
不過,隨行一起過來的還有薛淼。
當楊拂曉從顧青城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忽然有一種感覺,好像辛曼和薛淼之間有些曖昧的關係。
顧青城笑了一下:“一般女人的直覺都很准。”
楊拂曉也是遲鈍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你是說,曼曼和薛淼真的有關係?”
“對,而且關係還不同尋常,”顧青城說,“如果是沒有什麼事兒,那恐怕就這麼綁着了。”
之前還想要撮合這倆人,倒是沒想到事先有了關係,楊拂曉忽然想起上一次在辛曼的面前提起薛淼的那一回她的誇張表情,便也有點明白了。
如果辛曼能和薛淼在一起,也挺好……的吧?
不過這事兒到底還是要看曼曼的態度了。
………………
在婚禮前一晚上,母親蘇靜之來到楊拂曉的房間裏,拉着她的手,說了許久的話,就如同女兒要嫁到別人家了,母親將一些體己話告訴她。
“不管媽媽以後怎麼樣,這裏就是你的娘家,一定要常回來看看。”
楊拂曉點了點頭。
母女兩人說了許久的話,到了快十點的時候,盛浩東就已經來叫了兩回了,第一回是來送葯,第二回索性直接切入主題:“已經到時間了。”
楊拂曉說:“媽,你去睡吧,明天早上還有的忙呢,我還想要看你美美的樣子呢。”
蘇靜之一笑,“是媽要看你美美的樣子。”
等到母親離開之後,楊拂曉一個人躺在床上,盯着頭頂天花板上的一盞吊燈,剛才和母親說話的時候覺得還好,現在覺得心跳特別快。
她拿起手機來給顧青城打了個電話。
鈴聲響過三遍,對方接通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