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番外一·未曾理解之事
70_70639“我”是什麼？
從何處來，又往何處去？
生命的意義是什麼？
——在田村玲子的影響下，島田秀雄也不知不覺的常常思索這些問題。
外界的信息奇妙得不可思議，每每明白了一個答案，卻又很快被新的、更深的、複雜的疑問覆蓋認知。
世界……人類……
真是無法理解的存在。
任何信息只要進入視野、聽力範圍以及大腦感知，就不會忘記。
——這是寄生獸自帶的天賦本能。
然而，即使是這樣得天獨厚的天賦，也讓島田秀雄無法去真正的理解人類這個種族。
“島田，恭喜了！”
迎面而來的男人是在研究所里的同學，他所說的恭喜之事在島田秀雄腦海里過濾了一遍，才恍然明白他指的是什麼——不過是畢業后能正式留下的認可——然而無論如何，既然對方有道賀的行為，按照人類交際往來的禮節，島田秀雄還是模仿着露出微笑，說了兩句他認為毫無意義的應對話語。
……人類的任何言行舉止，都過於複雜了。
這樣的族類，讓處於隱身狀態的他感到無聊，又滿腹疑問，時常為之驚訝，卻終究是無法理解。
——彷彿綾瀨千秋。
毫無疑問，島田秀雄仍舊認同她人類的身份。即使時而叫她與他做同樣的事情，在他心裏，綾瀨千秋始終是異族。
無論表象與寄生獸多麼相似，綾瀨千秋那些不可測的心思、想法，都是他難以明白的，屬於人類的特徵。
至今想來，也感到不可思議的，與綾瀨千秋相識以來的一切。
與人類和平相處，嘗試人類的食物，出乎意料的交.配，婚姻，乃至——
坐在休息室喝果汁的幼崽。
身高剛過膝蓋，眼睛又圓又亮——完全不像寄生獸慣有的狹長，已經會自己梳頭所以扎了雙馬尾的幼崽。她兩隻手撐着下巴，眨也不眨的望着在休息室同她講話的人類，認真得就像只專註這麼一個人似的。
但在島田秀雄推門進來的時候，她就轉過頭，從沙發椅上跳下來——這樣的動作叫同她講細胞如何如何的男人嚇了一跳——島田秀雄下意識的彎腰抱起這於他而言意義特殊的幼崽。
“爸爸！”
即使他無甚表情，這個呼喚他的聲音也向來充滿他很難理解的依賴。
……為何會保持着這樣的依賴呢？
他並不像綾瀨千秋那樣，在意這幼崽。
島田秀雄心中毫無波動，卻問道：“你母親說過別給人添麻煩。”
被命名為天女的幼崽摟着他脖子，眨眨眼說：“天女沒有給人添麻煩。”
天女聰明，在他面前從不會有諸如假裝委屈的表情，只會在綾瀨千秋和其他喜歡她的人類面前裝可憐。
然而，這並不是天女怕他的表現。
即便不了解，島田秀雄也是知道的——天女在他面前才放肆，並沒有多少敬畏，只有那些無法理解的依賴。
島田秀雄也不在意，只冷淡的說：“假如你等得無聊，有許多書可以看，不要打擾休息室的其他人。”
——這是綾瀨千秋的囑咐。
哪怕天女已經不會像嬰孩時期那麼懵懂，也不能保證她獨自一人時無意間露出馬腳。在天女真正能自控、真正理解本身處境之前，她最好不要長時間與人類接觸。
與人類不同的身體，與寄生獸同樣的天賦，卻也有人類的心智。
就如綾瀨千秋所說那樣，是真正的兩者結合。
並非綾瀨千秋的吞噬、泉新一的共存……是新的幼崽。
綾瀨千秋總會擔心在意天女，島田秀雄並沒有同樣的心情，雖然綾瀨千秋的舉動令他產生“天女是我的女兒”的認知，但他的大腦總在否定。
他是寄生在人類身上的生物，綾瀨千秋是吞噬了寄生生物的人類。
如果是他與綾瀨千秋繁衍的後代，應當遺傳他的寄生生物特徵，以及綾瀨千秋的人類特徵。而不是被吞噬的寄生生物特徵，被寄生的人類特徵。
——綾瀨千秋對此說他想太多。
但她也無法否認、反駁。
“爸爸，媽媽什麼時候回來呀？”天女在回到家后，這麼問他。
島田秀雄往常容易回答，這一次卻不知如何回答天女。以往綾瀨千秋不在的時候，會通知他大約回來的時間，而不像現在一去沒音訊。
是否去川上富江的住處尋找？
島田秀雄考慮着，做了明日請假的決定。
至於天女，暫時由田村玲子關照。
田村玲子近日雖遇到了麻煩，但也因此有了些時間，照看天女並沒有問題。
“綾瀨也失蹤了嗎……”
田村玲子沒有表情，卻若有所思，道：“無法肯定有關聯，但必須在意，關於‘神秘同類’的問題。”
島田秀雄也對此同感，“從你的住處偷取羽山翠的寄生生物的用意是什麼，假如與廣川有關，后藤應當直接出面，而不會做這樣的舉動。”
——彷彿一個巧合，在綾瀨千秋去見川上富江之後，田村玲子外出歸來發現冷凍在地下室的羽山翠沒了蹤跡。
田村玲子通過監控發現潛入的“小偷”擁有變形的能力。
知道羽山翠相關事情的，只有田村玲子本人、綾瀨千秋、島田秀雄，以及廣川、后藤。
所以很難做出合適的應對，無法報警，也確定與廣川、后藤沒有關係。
假設綾瀨千秋得知了這件事……
島田秀雄思索着，很難確定綾瀨千秋會做什麼事情。
她總是出人意料的。
綾瀨千秋是一個擁有豐富的感情、多變的情緒、複雜的思維的人類。這是島田秀雄認知中的她。
時至今日，島田秀雄仍然沒能夠明白，關於綾瀨千秋對他產生“愛慕”之情的這件事。
能夠感受到綾瀨千秋對他散發的那種奇妙感情，卻無法理解。
只要擁抱綾瀨千秋，就能感知到她沒有掩飾的喜悅，腦波波動非常明顯。就連入睡之後，綾瀨千秋也會緊貼他的身體，窩在他的雙臂中。
擁抱、親吻、肢體的碰觸，這些都是綾瀨千秋喜歡的，她常常忽然的對島田秀雄做這樣的舉動。
其中所表現出來的，被定義為“愛慕”的感情，是不容忽視的。
島田秀雄很難理解類似“愛慕”之類的人類感情，但他早早發現，在綾瀨千秋碰觸的時候，無論是人類軀體還是他本身，都會令他產生奇特的、過去不曾有過的喜悅。
星星點點，隱隱約約。
——感情，這是理所當然能夠被肯定的，產生的感情。
儘管那隻不過是一絲絲幾乎叫人感覺不到的觸動。
然而，與之相對的是，島田秀雄從未有過與綾瀨千秋相似的，去觸摸、擁抱、親吻她的念頭。
情愛自帶慾念。
而人類為之歌頌的犧牲、奉獻、守護、仰視，也是建立在“想要親近”的慾念之上。這是觀察人類生活、讀過許多書籍、看過許多影視的島田秀雄所總結的觀點。
人類所具有的感情這一事物，比之人類的思維更是複雜晦澀。
島田秀雄認為自己還不能真正的產生這樣複雜的東西。
對綾瀨千秋所產生的那種觸動，他很難判斷到底是什麼。
寄生獸是單純的生物。
——綾瀨千秋是這麼對他說的。
所以作為寄生生物的他，很難理解複雜的人類嗎？
島田秀雄直至今日也很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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