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七章
【第七章】
十分憤恨。
無法迅速思索出合適的話題來獲得綾瀨晴海更多的信息。並非是腦力不足，而是純粹毫無經驗並且關心則亂的原因。
綾瀨可以通過他人的腦波、表情、語言和行為來推測對方，同樣可以依據戲劇、生活來模仿別人。
但是這些都並非與人相處的經驗。
假如僅僅是觀察、推測和模仿就可以學會如何與人交流、如何取得需要的信息，那麼寄生獸也就與常人無異了。不是嗎？
綾瀨在這方面與寄生獸並沒有什麼懸殊，強於寄生獸的不過是與人類生活的經驗。
可是這對從沒有以“引對方吐露真相”為目的的與成年人交涉的綾瀨而言，在面對自己的父親、並且以“女兒的朋友”的身份交談之時，她就如同寄生獸一般了。
最後只能懷着疑問離開嗎？
是這樣沒錯。
“請您務必保重身體，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切……先生。”
本想鞠躬九十度，然而小腹里的孩子是無法承受這樣的舉動。綾瀨輕輕用手護住腹部，朝綾瀨先生矜持的鞠躬后，面色平靜轉身離去。
而後綾瀨先生的聲音帶着微妙的語氣從身後傳來，“是……帶着小孩回家吧，孩子。”
“……我明白了。對了，警察是危險的職業，請讓晴海姐姐回來吧。”綾瀨強忍住心中的悸動和不舍，略微回頭看了一眼她的爸爸，便不再回頭的走向道口。
“叫千秋回家吧。”
……回家吧。
綾瀨聽到綾瀨先生如此說，腳步略停，猛的握緊拳頭深吸兩口氣，接着轉過頭回道：“千秋已經被寄生生物吃了啊，先生……再見。”
“……再見。”
無論怎麼否認和偽裝，還是被爸爸認出來了。
明明是不同的容貌和聲音，身高也因為發育期而長高，連眼神也應該因為寄生獸的細胞而變得野蠻……但是，被認出來了。
不需要她去承認的認出來。
像是“無論你變成什麼模樣，永遠都知道是你”之類的話，從來都不是哄人的謊言。
爸爸叫她回家。
心裏面想着回家。
無論怎樣的情況都沒關係，有了小孩可以生下來，被吃掉了可以復活……回家吧。
都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能夠直接回家嗎？
——痴人說夢啊。
這種時候回頭，就算能夠說服自己，也不能抵抗寄生獸的襲擊。
假設半途而廢的話，田村玲子可能會為了“極好的參考資料”這個原因而放任她，但是——無論有沒有接觸過別的寄生獸，綾瀨都明白，即使其他寄生獸不會前來殺了她，島田秀雄是絕對會第一個來殺掉她的。
因為對於寄生獸整體而言，她太危險了。
他之所以一直尊重並且配合她的意見，原因都在於她的行為並沒有威脅寄生獸本身。而一旦她選擇離開，為了不讓寄生獸暴露，島田秀雄會以殺她為目的而行動。
島田秀雄並不會因為綾瀨與他的相處時日而猶豫，就好像綾瀨不會因為判斷出島田秀雄的行為而產生什麼難過的情緒一樣。
……但是，假如島田秀雄殺她的話，真的不難過嗎？
大概吧。
這不重要。
那麼，假設離開寄生獸，回到家裏的她能在島田秀雄的襲擊下生還嗎？
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的話，是沒有問題。
但是爸爸和姐姐呢？
綾瀨沒有自信能在島田秀雄面前護住他們，何況她面對的不只是島田秀雄。
……難道要求助於政府？這更不可能了。
所以必須走下去。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人類社會回歸到從前。
不願意再在規則紊亂、道德失衡、犯罪無畏的社會生活了。
因為罪犯而死去的媽媽。
因為罪犯而死去的女童。
因為罪犯而死去的老人。
因為罪犯而死去的少年。
……被害人所受的遭遇，就算給那些罪犯死刑也無法抵消。
——因為少年法的保護，所以犯罪也沒有關係。
——因為擁有錢財與勢力，所以犯罪可以被蓋過去。
——因為最多不過是被槍斃，所以虐殺其他人是值得玩樂的。
明明人類擁有着超群的智慧與感情，獨享上天寵愛，卻使得世界越來越糟，這都是犯罪者猖狂的緣故。
只有無法反抗的刑罰，才能鎮壓罪惡。
由人類來執掌刑罰的話，什麼都沒用。人類太容易動搖了。
“全都下地獄吧。”
沒錯，這才是……
人類應該有的社會。
“這想法也太偏激了吧，綾瀨。”
泉新一這麼說。
綾瀨此時正在泉新一的房間裏，突然跳到泉新一的窗外然後被泉新一放進來……好像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是當事人泉新一都沒有意見，那麼她也就不用太介意了。
雖然似乎是她不請自來。
綾瀨一邊撫摸着米奇圓潤的身軀，一邊托腮望着泉新一乾淨的眉眼，“這個社會本身就是偏激的，必須強力扭轉嘛。”
用帶着少女嬌軟的撒嬌口吻，多少有些殺傷力。至少綾瀨成功讓泉新一無可奈何的垂下頭。
他很想說服她。
綾瀨一直明白。
可是綾瀨只願意聽他勸她的聲音，會令她有着說不出的平靜心態。每當泉新一對她說出類似於不同意的話，綾瀨總覺得心裏那片湖被輕柔的風吹過……並不會改變她所決定的事情，但是令她感覺得到自己的良心。
泉新一會阻止她做出更出格的事情吧。
……泉新一是她的良心嗎？
這種理所當然的認知，果然很玄乎。
為什麼會這樣認為呢？
綾瀨低下頭微微勾起嘴角。
“話說回來，會去殺了伊藤加奈啊，學長。”
泉新一的反應令綾瀨心情愉快起來，他激動的站起來大叫道：“你在說什麼？不可以這麼做！”
綾瀨撫摸着同樣抬起眼睛觀察泉新一的米奇，微笑着看進泉新一清澈中夾雜着凶性的黑眼睛。“那麼就讓加奈絕對不會站在政府那邊……學長能做到嗎？不能吧，所以還是殺了她才是最乾淨利落的方法。”
“對啊，新一。我早就說過不該接觸那個女孩，殺她是好辦法。”
米奇的眼睛是毫無污垢的，黑白分明又圓溜溜，說出寄生獸特有的無情之語卻又這麼契合。
綾瀨看着泉新一的右手握成了拳。
他很生氣。綾瀨完全明白。
“這絕對不行！！！”
泉新一第一次在綾瀨面前露出可怕的神情。
憤怒和凶暴完全掩蓋了他臉上年少又心軟的神色，綾瀨只有緊緊盯住他的眼睛，才能從眼底看出那絲無法消除^H小說的善良與柔軟。
真的發怒了。
這位少年的聲音帶着壓抑，鎖住綾瀨眼睛的那雙眼眸眼神暗了下來。
“怎麼可以隨便就殺人……米奇就算了，綾瀨你不是人類了嗎？”他輕聲說著。
不是人類了嗎？
絕不是這樣。
“不，我是人類，不會變。”
綾瀨的表情嚴肅起來，不知是在對泉新一保證，還是在對自己保證。“我不會去殺伊藤加奈，我會盡量想辦法解決掉這個問題。”
“……嚇死我了，綾瀨。”
泉新一在聽她說完之後，臉色立刻露出了笑容來。
綾瀨便也笑了。
不殺人是有道理的。
之所以堅持不殺人正是有原因的。
“幾年前有個變態殺人犯曾說過，‘殺人是會上癮的。’”
“他說的完全正確。所以我不打算變成一個殺人成癮的怪物。”
綾瀨告別泉新一后，對為此疑惑的島田秀雄這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