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單晨陽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獨斷專行,周圍人的心裏會立馬浮現這四個字。但是他有這個資本,身為單家長子,頂起一片天的人,他就算囂張到朝人身上吐口水都不會有人敢吱聲。
當然,一向崇拜中世紀優雅紳士風格的單晨陽不會無聊到往人身上吐口水,他只會找人做這件事。
當單璽一通電話打來時,單晨陽正在開董事會議,他沉默了兩秒,而後一個手勢,示意討論得熱火朝天的股東們閉嘴。
會議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大家面面相覷,所有的視線集中到單晨陽身上。
單晨陽翹起二郎腿,瞄了眼眾人,轉過椅子,語氣中閃過一絲戲謔:“什麼事?”
單璽握着電話的手有些發抖,窗外兩隻青白的小鳥正好落在欄杆上,嘰嘰喳喳,不停地下啄,他一字一句地將自己的請求說出,輕描淡寫中飽含情緒——那是他許久未曾回想的羞恥感。
“好的。”
單晨陽的語氣非常輕鬆,彷彿電話那頭的請求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善舉,儘管這個所謂的善舉,是他等了十年的期盼。
掛完電話,單璽的心揪得更緊。他清楚地知道,單晨陽從不做沒有回報的事情,就算是對他的親生兒子,也不例外。
單朝陽背靠轉椅,慢悠悠地轉過去,臉上多了抹忌諱莫深的笑,面對一眾好奇的人,食指與大拇指合併,打了個響指,“我們繼續。”
——
宋暮的病房從普通間升級成vip套房,方宛宛甚至請了個看護,凡是給宋暮的,無論是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方宛宛第一次感受刷卡的樂趣,只要能用錢買到的,她現在都能給宋暮。
可是宋暮這些天的悶悶不樂,讓她惶恐不安。她越慌張,就越想給他買好的,這是她唯一能補償的。
講解完單元考的試卷,方宛宛準備收拾東西。宋暮叫住她,“昨天買的那些奢侈品,都退了,我不需要。”
方宛宛腳步一愣,“你不喜歡?”
宋暮皺了皺眉,“不是,只是不需要。”
方宛宛哦了聲,有些沮喪。
宋暮抬頭看她一眼,安撫一般說道:“下午放學時,幫我帶幾個義高門口的肉包子,好久沒吃過了,嘴饞。”
方宛宛點頭,笑道:“包在我身上!”
方宛宛走後,宋暮從柜子隔層翻出手機,電話迅速撥通,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
宋暮簡潔快速地說道:“任務已完成,可以查賬戶了。”
門口“咚”地一聲,宋暮轉頭看去,方宛宛手裏的飯盒摔在地上,她怔怔地看着宋暮,眼神空洞無力。
她很快回過神,動作機械地收拾地上的殘渣,嘴角擠出自欺欺人的笑容,彷彿剛剛什麼都沒有聽到:“我忘跟你說,晚上老師要加課,會晚點回來,你繼續打電話,不用管我。”
她快速收拾好,整個人遊離,活脫脫像只受驚的兔子,逃一般準備往外跑。宋暮喊住她:“宛宛,有些事我想告訴你........”
都到這個份上,他再瞞着她,已毫無意義。
方宛宛捂住耳朵,“我不要聽!”
有些事情,不用挑明,已能猜個*分,但只要不去想,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宋暮反應過來時,方宛宛已經不見。他下意識抓緊床單,心頭浮現的不知道是愧疚還是心痛。
與單晨陽通完電話的第二天,單璽就收到了警局查封的街頭監控視頻,監控視頻里果然有出現可疑人物,將鏡頭拉近,街對面的車,經查實是蔣秋明的車。
孫律師表明,根據手頭上已經掌握的證據,完全有希望在二審的時候,推翻一審的結果。
一接完孫律師的電話,宋詞興奮地跳到單璽的身上。單璽摸了摸她的腦袋,“是不是還要我抱你轉幾圈?”
宋詞高興地點點頭,“來噻。”
一圈,兩圈,三圈,宋詞繞得頭暈,因為太過開心,臉上仍掛着淺笑。
單璽低頭輕吻她,“趁你高興,有件事要告訴你,別生氣,也別問為什麼,可以嗎?”
宋詞拍拍他的胸脯,“好。”
“宋暮在醫院,晚上我們去接他。”
宋詞懵住,剛想說話,嘴巴被單璽以一個極有技巧的吻堵住。
他睜開眼,笑得溫柔:“說好不問的。”
晚上去接宋暮時,宋詞的臉幾乎鼓得跟個包子似的。宋暮躺在床上,一臉無辜地向單璽求助,單璽聳了聳肩,示意他自求多福。
宋暮喊了句:“姐?”
宋詞沒理他,自顧自地幫他收拾行李。
直到收拾好東西,宋詞過去扶他,宋暮像小時候一惹事就撒嬌般扯了扯她的袖子。
宋詞抬起頭,忽地哭出聲。
“下次再也不準干這種危險的事了。”
宋暮伸手抱住她,輕輕點頭:“嗯。”
三人走到醫院門口,宋暮忽地停下輪椅,“姐,我等會再走,你和單先生先上車。”
宋詞皺了皺眉,旁邊單璽點頭,示意她不用擔心,這才跟着單璽上了車。
雨後的天空一晴如洗,黑夜漸漸降臨,藍色和黑色交融,就像是電影裏悲愴情節的背景布。
方宛宛剛從學校回來,手裏拎着早上宋暮交待要吃的肉包子,腳步沉重,面容卻佯裝興奮。
宋暮朝她揮手:“宛宛!”
方宛宛腳步一滯,緊接着連忙跑過去,笑得天真燦爛,彷彿早上什麼都沒發生。
“你怎麼在門口啊,看護呢,一點都沒有職業操守,萬一你出了事可怎麼辦!”方宛宛嘟嘴,將包子遞給宋暮,繞到他身後,準備推他回病房。
“宛宛。”宋暮卡住輪椅,示意她停下,沿着斜坡一直滑下去,轉過輪椅面對她。
“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方宛宛追過去,面容笑得有些扭曲:“你說什麼,什麼結束?我們好好的,為什麼要說出這種話,是不是我哪裏做得不好,你告訴我,我改!”
宋暮掙開她的手,少年清秀的臉龐此刻面如寒霜,他的每一個眼神都像隔着千尺冰川般寒冷,“夠了!”
方宛宛怔住,站在原地許久沒有回過神。
宋暮坐在輪椅上,示意宋詞接他上車,宋詞跳一般將他推過去,生怕身後方宛宛追上來捅一刀。
直到車從方宛宛身邊馳騁而過,隔着玻璃車窗,短短的一瞬,她抬起頭,望見他快速閃過而又消失不見的冷漠側臉,這才意識到——世界已經轟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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