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剛進世安苑,昭華便聽素錦說府里的三位姨娘過來請安,面上便帶了幾分淡淡的笑意,步伐卻是不緊不慢,知綠萼把三人安排在了廳堂,便直奔廳堂而去。
齊安知的三個姨娘,徐氏、蕭氏、葉氏聽見請安聲,忙起了身,側身站在了一旁,瞧見氈簾被一雙好看的手挑開,進來一身姿婀娜的年輕女子,着了一身胭脂紅的廣袖裙衫,全身上下透着說不出的尊貴,便知這就是世子妃,忙上前請了安。
昭華淡淡的點了下頭,吩咐坐下后,漫不經心的打量起三人,都算是個好模樣,卻也說不得如何的出挑,穿戴亦是尋常,想着,許是來見自己,不敢打扮的鮮亮也說不得。
“我剛去了上林苑,倒是讓你們候着了。”
三人連道“不敢”,穿着艾綠色纏枝菊紋褙子的是徐姨娘,她性子略顯活潑一些,瞧昭華面色雖淡,卻未曾給她們什麼下馬威,便笑着道:“妾們等着世子妃也是應該應分的。”
另一個着秋色褙子的蕭姨娘亦跟着笑道:“徐姨娘說的是,妾們左右無事,早些來候着世子妃,正巧也能長長見識,瞧瞧京里來的人都是什麼做派,這不看不知道,一看,世子妃別笑妾見識短,就連身邊的丫鬟都比旁人整齊規矩,跟大戶人家的小姐一般。”
昭華微微一笑,看向一旁未說話的葉姨娘。
葉姨娘見昭華望向自己,眼底露出幾分慌色,忙跟着道:“妾嘴笨,怕不會說話惹世子妃不悅。”
昭華笑了一聲:“無礙,不過閑聊幾句,哪裏就會動氣。”
徐姨娘見狀奉承道:“世子妃帶妾們寬容,是妾們的幸事。”
昭華嘴角微翹:“你倒是個嘴甜的。”
徐姨娘笑眯眯的道:“是世子妃和氣,妾才敢在您面前這般說的,若換做旁人,給妾一百個膽子也是不敢的。”
昭華挑了下眉頭,見徐姨娘和蕭姨娘一臉的討好,性子內向一些葉姨娘亦是一副想討好又怕惹她不悅的樣子,不覺發笑,倒覺得這三個姨娘很是有趣,見自己回來身邊不曾跟着齊安知也不吃驚,亦不曾露出失望之色,想來不是心機深沉之輩,就是已知齊安知去了那位蔣姨娘身邊。
在說了一會子話后,昭華便讓人拿了事先備好的物件賞了三位姨娘。
說來這三人雖是伺候齊安知多年,其中葉姨娘更是齊安知第一個女人,卻皆未得他多少親睞,更在蔣姨娘進府後徹底失了恩寵,是以穿戴上才會這般素凈,畢竟如她們這般身份,又是無寵的,日子又能過得好到哪裏去,是以得了平日難得一見的精緻珠釵,一個個都一臉笑意,忙不迭的與昭華道謝。
昭華也無心與她們應酬,又說了幾句話后,便讓她們回了去。
素綺手裏拿着一個錦盒,與昭華道:“姑娘。”話剛一出口,就被素錦擰了一下,只聽她道:“如今要改口叫世子妃了,哪裏還能如從前一般稱姑娘。”
素綺吐了下舌頭,忙改了口:“世子妃,您瞧着蔣姨娘這一份該如何處置?”
昭華懶懶的倚在寬倚上,很是隨意的在錦盒上掃了一眼,吩咐道:“送去玉清院就是了,我累了,先且歇下了,莫要讓任何人來擾我。”
素綺幾人忙應聲,之後退了了出去,素綺素來膽子略小一些,又瞧出那蔣姨娘是世子爺的心頭好,怕自己去玉清院露了怯,留了主子的臉,便央求着頗有幾分潑辣,又伶牙俐齒的素瑩道:“你幫我走上一趟吧!我這笨嘴笨舌的,別在給世子妃丟了人。”
素瑩捂嘴一笑:“得了,我走一趟就是了。”說著,接了素綺手上的錦盒,去了玉清院。
玉清院的下人自是未曾見過素瑩的,卻見她穿戴甚是體面,耳上墜着足金耳墜,頭上帶着赤金的丁香花簪,卻是梳姑娘頭,一時較不准她的身份。
素瑩卻是一揚下顎,略帶了幾句倨傲之色,脆聲道:“我是奉世子妃之名給蔣姨娘送見面禮來的,雖蔣姨娘因並未曾去給世子妃叩頭見禮,可另三位姨娘都得了東西,世子妃自不好厚此薄彼,便讓我走了這一遭。”
玉清院的下人見素瑩神色倨傲,又聽她是世子妃身邊的人,自不敢怠慢,忙道:“姑娘且等等,奴婢去回了姨娘去。”
素瑩略顯出幾分不耐的“嗯”了一聲,催促道:“麻利兒的去,世子妃那邊可還等着回話呢!”
小丫鬟忙去尋了紅箋,把世子妃使人來送見面禮的事說了一遍,紅箋略一思量,便進屋回了話。
蔣姨娘躺在美人塌上,身上蓋着薄毯,正與齊安知說著話,聽了世子妃使了人來,眸光一閃,便與齊安知道:“妾不曾去給世子妃請安,已是罪過,不想還讓世子妃惦記着。”
齊安知見她面露忐忑,忙出言道:“無礙的,我已與世子妃說了你身子不適。”
蔣姨娘一臉感激的點了下頭:“世子妃寬厚仁愛,是妾的福氣。”說話間,淚光點點,語氣哀婉:“世子妃出身高門,聽說又是個有罕見的美人,這也是爺兒的福氣。”
齊安知見蔣姨娘強忍着淚意,提及盛昭華時眼底卻是掩不住的哀傷,便知自己到底是傷了她的心,只是聖人賜婚,焉何能拒,如今自己能做的,也不過是偏疼她幾分而已,想到這,齊安知更是放柔了語氣,溫聲道:“你莫要多想,仔細憂心過重傷了身子,世子妃雖是高門貴女,可為人卻也算和善,必不會為難了你,這不,還使了人來與你送東西。”說完,便讓紅箋把人叫了進來。
素瑩素來是個機敏的,進屋后,先與齊安知請了安,又與蔣姨娘問了好,說話間,已是不落痕迹的把人打量了個仔細,心下不免輕看了這蔣姨娘幾分,這般顏色,虧得也有底氣與姑娘爭寵。
蔣姨娘自也是把素瑩打量了一番,見她生的桃腮杏眼,一副俏麗模樣,說話又是伶牙俐齒,一身的氣派倒不像是服侍的下人,反倒是有幾分富家小姐的氣度,不免思忖道,那盛氏若不是生的顏色無雙,又怎肯用這般美貌的小丫鬟,這般想着,心下不免更對昭華好奇了幾分,倒是生了一絲悔意,不該弄了今日這出,錯過了一瞧盛氏模樣的先機。
素瑩把錦盒交給了蔣姨娘身邊的雪盞,脆生生的道:“世子妃想着蔣姨娘身子不適,不好讓姨娘多走一遭,便吩咐奴婢把見面禮給姨娘先送過來,至於謝恩,只等蔣姨娘身子何時舒坦了,何時在去世安苑叩個頭就是了。”
蔣姨娘心下生出幾分惱意,只覺得素瑩口中一聲聲的姨娘分外的刺耳,卻不得不應付她道:“妾謝世子妃寬厚,等妾身子漸好了,必馬上去給世子妃請安。”
素瑩笑眯眯的道:“那奴婢就把蔣姨娘這話傳給世子妃聽,也叫世子妃高興高興,知曉蔣姨娘是個知禮之人,不愧是書香門第出身。”
蔣姨娘更覺這話是在諷刺自己,她父親不過是縣裏的教書先生,她的出身擱在王府,哪裏算得上什麼書香門第,一時間,臉上的笑意竟有些端不住,只清咳了起來。
素瑩見狀,嘴角一抿,她雖不曾真刀真槍的見識過內宅婦人爭寵的手段,可卻也多有耳聞,自是看出蔣姨娘是在做戲,不由撇了下嘴角,又笑道:“既蔣姨娘身子不適,奴婢也不好多擾,且先回去給世子妃回話了。”說完,一福身子,退了出去。
齊安知哪裏顧得上素瑩說了什麼,只一臉焦急的摟着蔣姨娘,說道:“我使人給你請了大夫來瞧瞧,你身子素來弱,可別留了什麼病根才好。”
蔣姨娘依偎在齊安知懷中,輕搖了搖頭,眼中淚光盈動,低聲道:“爺兒別走,妾無事,不過是受了涼罷了,有爺兒陪着妾,妾比吃了什麼靈丹妙藥都要舒坦。”
齊安知不由失笑:“又孩子氣了不是。”
蔣姨娘抬起一雙水光盈盈的眸子,撅着嘴道:“爺兒不相信妾的話嗎?”
齊安知這個時候自是順着蔣姨娘的心思,便道:“自是相信的,你且先別說話,喝一點蜜水潤潤喉。”說著,便餵了蔣姨娘幾勺蜜水。
蔣姨娘一副極其依賴的模樣伸着雙手環着齊安知的腰,柔聲道:“妾聽說世子妃生及是美艷,原本妾還擔心爺兒日後再也記不得妾了。”話音兒微頓一下,蔣姨娘仰起了頭,含淚望着齊安知,哽咽道:“爺兒,妾害怕。”
齊安知微嘆一聲,摸着蔣姨娘單薄的脊背,溫聲問道:“你擔心些,爺兒是那等見異思遷的負心人不成?你只管安心養着,萬事都有我在。”齊安知知蔣姨娘是個敏感的性子,盛氏的出身,容貌,不免讓她覺得惶恐,便耐着性子安撫起她來,一時間不免忘記了時間,待想起要回世安苑的時候,天色已漸黑,又見蔣姨娘微露不舍之色,心下便是一軟,又在此留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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