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安微的舉動讓昭華一愣,她所認識的女郎中沒有一個是安微這種性子,就連她自己,雖然外表嬌弱,可實際上輕易也不落淚,在她看來姑娘家的眼淚珍貴性不低於明珠,怎可這般輕賤了自己。
“十一表姐一直是這種性子?”昭華驚訝的看着安柔,神色間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
安柔嗤笑一聲:“哪裏是,你不曉得她,說起來,她原也是個可憐見的,出生就是個啞人,莫說府里長輩不待見她,便連她那姨娘都是如此,小時候她性子羞怯怯的,安靜又柔順,便是受了氣也不過默默哭上一場罷了,哪知八歲那年,她不小心落了水,這一招難於她倒成了一件幸事,燒了一場后,竟能開口說話了,旁的人都趕不上她那張巧嘴,哄的太夫人和大伯母眉開眼笑的,這不,大伯母就把她養在了身邊,在幾個庶出的姐妹中,她倒成了第一得意人。”安柔嘴角一撇,她自是瞧不上安微的,她本嫡出,哪裏屑與庶出的姑娘爭寵,安微便是在府里有幾分體面,又越不過她去,偏生不知她犯了哪門子邪,素日裏凡事都想踩上自己一腳,實乃認不清自己的身份。
“這倒是一件奇事了。”昭華唇瓣一彎,若有所思的眯起美眸。
“可不是,任誰也想不到她竟能開了口。”安柔輕聲說道,揮了下手中的娟帕:“不提了她了,不過是一個不知進退的,倒是你,也不知怎麼入了她的眼,三不五時的跑來擾你清靜,也虧得你好性,若換做我直接攆了去。”
昭華一笑,輕搖着頭,她哪裏能與安柔相比,她是侯府正經的嫡出姑娘,她不過是借住的,雖說出了銀錢,算不得寄人籬下,可也是客,又怎好攆了人家府上正經的姑娘,況且,安微又出自大房,她若給她沒臉,可不相當於給大夫人沒臉,讓姐姐這個兒媳難做。
“你就想的太多,你是什麼身份,正經國公府出來的嫡姑娘,宮裏阮貴妃又是你嫡親的姨媽,太子殿下又是你表哥,便是攆了她去,旁人也只會說她不知好歹,哪裏會怪到你的頭上。”安柔脆聲說道,也知昭華為難之處,想了一下,便道:“你若覺得不方便,我便與大伯母說上一聲,你也別當大伯母是真心疼她,不過是庶出,當個阿貓阿狗逗弄着玩罷了,怎比你尊貴。”
“我且領你這情,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苦因這麼點事讓我姐姐難做。”昭華淺淺一笑,柔聲說道,她因身子不好,說起話來總是細聲細語,偏她嗓子嬌軟又甜糯,這般放緩了語調聽在人耳中可當真是要酥了骨頭。
安柔亦覺得昭華的嗓音說不出的好聽,勾得人心裏痒痒的,不由嗔笑:“罷了,你若是受不住,只管與我知會一聲,我幫你打發了她。”說完,單手托腮瞧着昭華,笑道:“你這般顏色,也不知哪個有福氣討了你去。”
“你且比我還大上兩歲呢!自己都不心急,反倒是操心起我來了。”昭華彎着眉眼,笑吟吟的說道。
安柔嘆了一聲:“你哪裏曉得我的難處,母親瞧中了外祖家的六表哥,本想着把我嫁了去,可我那舅母是個拎不清的,母親又怕我受了委屈,這才把親事耽擱了下來,若不然,今年也合該訂下這門親事了。”
“聽你這哀哀怨怨的語氣,可是瞧中了你那六表哥不成?”昭華打趣而道,憶起前世,安柔似乎嫁的是文尚書的長子。
安柔罕見的露出羞澀的笑容,嬌嗔道:“你可真是討厭,哪裏有什麼瞧中不瞧中的,左右都要聽母親安排,倒是你,可瞧中了你那太子表哥?”
昭華抿唇一笑,輕搖着頭:“你既說是表哥了,又有什麼瞧中瞧不中的,況且,你沒聽義安縣主如何說,他那府里好好的姑娘進去了都要輕賤死的。”
“你又不同,阮貴妃可是你嫡親的姨媽,太子妃再跋扈,也得掂量掂量惹不惹得起。”安柔眸光含笑,握住了昭華的手,壓低了嗓音道:“你沒進京前,就有傳言說是太子側妃那個位置是阮貴妃留給你的,你若是真無心,且早做打算才好。”
昭華淡淡一笑,她又如何早做打算,父母具是雙亡,她的親事也只能由姨媽和姐姐做主,只要不入了太子府,去哪家也不會有人敢苛待了她。
“我心中有數,我身子骨不好,姨媽便是存了這份心,我也是無福消受的。”
“我瞧着那日,白三郎瞧你都傻了眼,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露出這副痴態來,其實細說,他若是養好了身子,倒是個不錯的人選。”安柔說著,便笑了起來:“你是不曉得,白三郎在雅宴上一出現,那些小娘子眼珠子都要不會轉了。”
“他生的是比常人俊俏些,也自是招人喜歡。”昭華紅唇輕彎,倒了一杯蜜汁梨水推倒安柔面前:“不說這些了,明兒太子妃宴請,我可要與你同坐一車。”
“這是自然,不過你明兒也要小心一些,太子妃善妒,說不得要找你麻煩,還有那瑞康縣主,只怕明兒又有熱鬧可瞧了,就是別把你牽連進去才好。”安柔有些擔憂,連她都曉得阮貴妃屬意昭華,只怕太子妃與瑞康縣主也會猜到一二。
“我只與你坐在一處,她們還能主動來找麻煩不成。”昭華不甚在意的說道,她也不由着人隨意輕賤的性子,便是父母不在了,她也不是任人欺凌的孤女,上輩子除了皇命無法違背,旁的人與事她都容不得人糟踐她分毫,如今老天讓她重活一次,她又怎肯自輕自賤。
說話間,綠萼挑了珠帘子進來,眉眼含笑,與昭華道:“姑娘,大少夫人使人來請您過去一趟。”
昭華也知姐姐若無事便不會使人找她去了她那院子,今兒叫人過請,怕是為了明兒太子妃宴請的事,想到這,昭華便與安柔道:“姐姐尋我,你若是不着急,便在這等我一會子。”
“不了,大嫂子尋你定是有緊要的事,咱們說話也不在這一時半會的,我就先回了,明兒一早在來尋你。”安柔說著,便起了身。
“那咱們一起出去,我正好送送你。”昭華含笑說道,挽了安柔的胳膊便要出了偏廳的門,羅蘭見狀,忙去裏間尋了一件斗篷,口中嗔道:“姑娘也忒性急了,雖說五月的天,可一會大少夫人留您多說一會話,這天氣必是要轉涼的,到時候又該犯了舊疾。”
昭華把披在身上的滾雪細紗斗篷攏了攏,口中笑道:“也沒那般嬌弱,只你心思重些。”
羅蘭是昭華從老宅帶過來的貼身人,說話也不免隨意了一些,故而便笑道:“奴婢若是心思不重,又怎能照顧好姑娘。”說著,便走到了昭華身後,蹲下身子為她理了理裙子,這才道:“姑娘好走,今兒就讓含笑隨您去,奴婢留下來給您磨香粉。”
“你帶來的丫頭倒是個頂個的伶俐,可比我身邊的強多了,也不曉得你是如何□□的。”安柔輕笑說道,這般貼心的好丫頭可是不好尋,過於愚蠢的總是不討人喜歡,太過的伶俐的,又怕起了歪心,如這羅蘭這般妥當的,用起來才真真趁手。
昭華聞言不由一笑,打趣道:“你便贊她,我也捨不得把她給了你的。”
安柔拿手點着昭華,笑嗔道:“好一個吝嗇的,罷了,罷了,我可不敢厚着臉皮與你討人了。”說完,便挽了昭華出了偏廳。
兩人出了玉瓊苑,才分了兩路而去,安柔自回了她那院子,昭華則去了盛氏的毓秀院,一進院子,便有丫鬟等在了那裏,請了安后,便笑道:“姑娘來的時辰剛剛好,少夫人吩咐人配的鹿胎凝香丸剛送了來,就連糖蒸酥酪都是才出了籠,少夫人特意囑咐了下來,用羊乳和醪糟汁給您做的,沒放丁點的蔗糖,只滾了幾粒細鹽。”
“讓姐姐費心了。”昭華柔聲說道,原本的笑眼盈盈在瞧見院中的一個婦人後斂去,問道:“楊姨娘怎麼這個時辰在姐姐這裏?”
那丫鬟唇邊帶了幾分笑意,一邊隨在昭華身後半步送她進花廳,一邊道:“楊姨娘這是有事求到少夫人頭上來,只是這事難辦的緊,少夫人沒答應,她就巴巴的等大爺歸來呢!姑娘不必理會她。”
昭華點了下頭,從楊姨娘身邊走過,眼風也不曾掃向她一眼,只當作沒瞧見一般,倒是楊姨娘福了福身,道了句:“表姑娘且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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