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崇宗四十三年,宗帝賜婚,盛氏昭華嫁白家三郎,夜,白三郎逝,崇武元年,武帝憐之,欽封一品國夫人,號昭陽,賜府邸一座,奇珍異寶若干,食封八百戶。
崇宗四十二年,迎來了冬月了第一場雪,巳時,一行車輛緩緩駛來,打頭的是一輛八寶纘珠,車身鎏金雕花彩繪的華蓋馬車,兩側隨行着神色肅穆的高大侍衛,腰間具掛着長劍,一早就候在大門處的婆子遠遠瞧見了,忙撣了撣身上的雪,匆匆迎了上去。
“敢問可是盛家表姑娘。”一婆子躬着身子,揚聲問道,語態恭敬中夾雜着几絲微不可察的不以為然。
華蓋馬車內傳來了一聲回應:“正是我家姑娘。”聲音好不清脆悅耳,隨後車簾被挑了開來,馬車內跳下一個身着粉襖,頭戴翠玉銀簪的嬌俏小丫鬟,確是未語先笑:“這大冷的天有勞媽媽久候了。”說著,便塞了碎銀子過去,且笑道:“還請媽媽買些酒來暖暖身子。”
“這都是應該的。”那婆子一臉笑意的說道,不着痕迹的把碎銀子揣進了袖中,又道:“還請表姑娘下車,老夫人和大夫人一早就念叨着了。”
話音落下,倒也不見馬車裏有何響動,那婆子不免看向了那粉襖的小丫鬟,只見她微微一笑,道了句:“勞煩媽媽稍等些片刻。”之後便去往了第二個馬車,招呼着侍衛從馬車中抬出卷的粗壯的毯子,從第一輛馬車一路鋪至武安侯府的大門前,這才返回車前,脆聲道:“請姑娘下車。”
婆子定睛一瞧,華蓋馬車先是下來一個與那粉襖小丫鬟穿戴一致的俏丫鬟,之後一人挑起了帘子,另一人扶着一裹了雪狐大氅的小娘子下了馬車,那小娘子攏着鬆鬆的隨雲髻,髮髻上簪了三支海棠垂珠金步搖,卻是錯落有致,手中捧着一個銅胎掐絲琺琅花蝶紋海棠式手爐,淺淺一笑,卻恍若明珠般璀璨生輝,隨着蓮步輕移,雪狐大氅略盪開了一絲縫隙,露出一角水色青碧,也不知是人襯了這鮮嫩,還是這抹鮮嫩稱了人,讓人瞧了只覺得這小娘子竟好似這冬日中唯一嬌嫩的□□,美不勝收。
“不知道這位媽媽是?”彎眸淺笑,昭華嗓音嬌嫩清脆,猶如珠落玉盤,又似在山谷間婉轉鳴唱的黃鶯。
“表姑娘這聲媽媽老奴可擔當不起,表姑娘若是不棄便叫老奴一聲王婆子就是了。”這王婆子瞧得好半響才回過神來,心中不免乍舌,早先聽着大少夫人的娘家妹子模樣出落的極好,倒不曾想竟是這般絕色,生生的把府里的小娘子們都給比了下去。
昭華紅唇輕勾,目光璀璨明亮,含笑道:“有勞王媽媽帶路了。”
“娘子裏面請。”王婆子側身讓路,落後了半步,引着昭華進了府邸,一路上路過一些院子倒也不忘為她解說一二。
武安侯府的大少夫人盛氏早已耐不住性子等在了榮壽堂的二門處,離遠瞧見了昭華一行人,便親自迎了過來,顧不得是否會凍傷了手,一把便握住了昭華的手,淚珠在微紅的眼眶裏打轉,泣聲道:“可算是把你給盼來了,來了便好,來了便好,我這心呀!總算是落定了。”
昭華看見盛氏自也是激動的溢於言表,晶瑩的淚珠溢出了眼眶,哽咽道:“大姐。”
盛氏別過臉去,拿着帕子拭了拭臉上的淚痕,溫聲道:“且隨我進屋去,這天冷的緊,你身子骨自幼便不好,沒得在受了寒,鬧起病來。”一邊攜着昭華跨了二院的門,一邊又道:“老夫人一早就念叨着你,昨個夜裏也不曾睡個踏實,如今瞧見你來了,她這心也總算是能安穩了。”
“勞姑奶奶惦記了。”昭華柔聲說道,又問:“姨媽可好?”
“都好着呢!如今姨媽也算熬出頭了,若不然也不會使人把你叫回來,以後就安心在這住着,將來姨媽總不會虧待了你的。”盛氏想到這露出了笑臉,如今急着把阿穠接回來,也不過是想為她尋一門好親事罷了,真在那窮鄉僻壤的地方獃著,可不耽誤了她這樣的人才,想到這裏,盛氏不免側頭細細打量起了昭華來,她自上一次見她已過了五年,印象粉雕玉琢似的小姑娘不想已出落得這般美貌動人,倒讓人欣慰。
說話間,盛氏已攜了昭華進了正堂,大迎面一個身穿絳紫色的年輕婦人滿臉笑容的走了過來,口中道:“大嫂,這就是盛家表妹吧!呦!莫怪我大驚小怪,這模樣可生的真真叫好,便是滿京都數得着的美人在表妹面前亦要失了顏色。”
“這是二少夫人,慣來是個嘴巧的,你且叫一聲二嫂就是了。”盛氏指着那模樣嬌俏的年輕婦人笑道。
昭華淺淺笑着,福身剛要見禮,就被二少夫人一把託了身子:“可不敢當,妹妹快隨我進去吧!”說著,又皺了下眉,問道:“手怎得這般涼,可是路上受了寒?”
盛氏聞言一嘆,一臉憐惜的看向昭華,溫聲道:“她幼時淘氣跌進了寒潭裏,自那以後就寒氣侵身,調理了好些年,也不見大好,一入了冬便手腳冰冷。”
“這可馬虎不得,明個兒使人請了太醫來給妹妹瞧瞧才是正經的。”二少夫人有些驚訝的看了昭華一樣,暗道,怪不得這盛家妹妹身段這般纖細,原來是有舊疾的緣故。
“也不必勞煩了,她早前父親和母親不知為她請了多少名醫來瞧,葯湯子也不知灌了多少,也不見有多少起色,如今只用鹿胎凝香丸養着,倒也事宜。”盛氏輕聲說道,又問向昭華道:“你那鹿胎凝香丸可有剩餘,明個按照方子我使人再去給你配一些,免得現配耽擱你服用。”
昭華笑着點了下頭,未等開口,便聽見又一道脆聲傳來:“大嫂,二嫂,怎麼在這當口說上話了,老夫人可還等着呢!”
“哎呦!瞧瞧我,竟顧着說話了,都把這茬給忘記。”二少夫人輕拍了一下頭,很是親昵的拉過昭華朝里走去,倒是把盛氏落在了一旁。
武安侯府的老夫人,出身盛家,是昭華生父的嫡親姑姑,可以說是看着信國公長大的,故而對他僅有的兩個女兒自也是疼愛非常,如今見了昭華,不禁老淚眾橫,拉着她的手便不放,且不住的打量着,細細的瞧了許久,尚且嫌不夠仔細,趕忙使人拿了白銅雕梁玳瑁水晶眼鏡來,端詳了個仔仔細細,先是一笑:“我這上了年紀,眼睛不好使嘍!”說話間,神色突然帶了幾分惱意,眉頭一皺,與眾人說道:“我就說早早把阿穠接來,你們瞧瞧,這瘦的都成一把骨頭了,老宅的那些下人也不知是怎麼伺候你的。”老夫人年紀雖大了,烈性脾氣卻不曾改了幾分。
“老宅的下人都是盡心的,姑奶奶彆氣,是我自己身子骨不爭氣罷了。”昭華紅唇輕抿,低聲說道。
提到昭華身子骨的事,老夫人也不禁嘆了一口氣,又是紅了眼睛,卻不忘拍着她的手,安慰道:“明個兒起就讓你表叔去尋名醫,總能把你這寒症治好的。”
眾人見老夫人又是落了淚,忙你一言我一語的勸了起來。
“祖母,您還沒給盛家表妹介紹咱們呢!”三夫人的小女兒笑眯眯的看着昭華,如今武安侯府的姑娘未出嫁的嫡女也就安柔一人,論起輩分來說,也只有她適合與昭華往來。
老夫人一手摟着一個,笑着道:“可不是,都把咱們柔娘給忘了,阿穠,這是你柔娘姐姐,你三叔家裏最調皮不過的一個。”說完,又把廳內的人一一介紹了一番。
昭華從老夫人懷裏起身,柔身一福,一一見了禮,她身姿若柳,體態纖纖,聲音又嬌柔無邊,巧笑倩兮間卻別有一番明艷動人。
安柔一臉歡喜的拉着昭華的手,笑道:“好妹妹,可算是把你盼來了,如今我也伴了。”她乃嫡女,自是不屑和庶女玩在一處,又知昭華身份特殊,雖說借住府里,卻與那等寄人籬下的孤女不同,自是另眼相待的。
“八姐。”安微柔柔喚了一聲,眨着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神情無辜中帶着幾分委屈,語氣卻是嬌軟的,帶了幾分吃味:“阿穠表妹一來,八姐就不偏疼我們了嗎?”
這安微生的一副討人喜歡的可人模樣,且一團的孩子氣,舉手投足間不經意帶有幾分嬌憨之氣,雖是庶女,在府里倒也得了幾分偏疼。
安柔掃了安微一眼,不着痕迹的蹙起了眉頭,下一刻便拉着昭華,與老夫人道:“祖母,表妹坐車這麼久,眼下定是累了,我先帶表妹下去休息可好?”
“好,好,到底是你心細。”老夫人贊了一聲,又與昭華道:“讓你姐姐帶你去下去好好休息,佈置什麼也不知你喜歡什麼樣的,我就讓人按照如今時興的擺件佈置的,你且去看看,若是哪處不合心意,只管與你姐姐說,萬不可生分了。”
昭華很配合的點點頭,還不忘甜甜一笑:“姑奶奶讓人不備下的准讓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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