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010
到家以後,那司機才回去了。
方婉心看着那豪華的大車離開,緊張地抓住付瑤的手,拉到一邊:“瑤瑤,你和媽說實話,是不是給人家包養了?”
“媽,你瞎說什麼呢?”
“要不是人家幹嘛專門派車來送你啊?”方婉心痛惜地說,“瑤瑤啊,凌曄這人雖然不是很成熟,但是對你真心的好。最重要的是你們倆身份匹配,也是一個學校的,感情也深。你可不要被那些有錢的男人騙了,有幾個是真心的啊?”
“我知道的媽,我和他真的沒什麼。就是之前幫過他一個小忙,人家這是報答我呢,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就好。”方婉心才算鬆了口氣。
這幾天下雨,院子裏那兩棵松樹落了一地松針。地面是凹凸不平的,容易積水,她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等雨停,拿掃帚掃。不過這東西真的很難掃,掃完又落,常常是連着幾個小時她都花費在那。
這天她掃完以後回了房間,打開衣櫃的時候想起來那件衣服還在,在衣櫃的最深處。
她想了想還是拿出來。
拿出來以後捧着坐在床上,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窗外的雨下地很大,她偶爾轉過身去望一望,水和天幾乎是同一個顏色。
這樣的天氣,讓人的身體變得非常潮濕,空氣里卻並不陰冷,反而有種回暖的悶熱。
方婉心在庭院裏叫她:“洗潔精沒有了,瑤瑤,去買一瓶吧。”
她過了好久才應了一聲,站起來,出門前,換了一件白色的毛衣,帶上一把淺藍色的傘,當然,還有那件放置在那很久沒有決定去向的名貴的襯衫。
她把它細心地摺疊好,放入隨身的拎包里。
外面的天氣並不比室內暖和,她卻也不覺得冷,在站台等了約十五分鐘後上了最後的一班公交車。
到了那裏的時候,是傍晚5點15分,她順利地通過了山腳下的第一道門,但是在第二道門前被攔住了。兩個保安過來詢問情況,她說是過來找人,他們說需要登記,然後核實情況,目光在她身上移動。
她知道自己穿的很廉價,和這裏格格不入,不過她不打算解釋。
雨下的真的很大,後來撐着傘步行,褲子以下濕了一大片,潮氣從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里滲透進去。她覺得冷,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又過了一會兒,那兩個保安終於放行。
她抱着那個小小的拎包在山路上走,偶爾會有車子開過來,她緊緊貼着路邊避讓。上次來時坐的汽車,所以沒發覺這條路的距離。
竟是如此漫長。
從黃昏時分到華燈初上,晝夜更替不過短短的幾十分鐘罷了。
但是這幾十分鐘對她來說,卻是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當她走進柵欄,踏上台階,終於按響了那扇門的時候,她的手心又開始出汗。
過了會兒一個女僕來開門,疑惑地打量她,不自覺皺了皺眉:“你找誰?”
不是上次見過的任何一個,這是張生面孔。這又為她增添了不少困擾和窘迫——付瑤說:“我找孟先生。”
“哪個孟先生?”這人似乎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她。
付瑤清晰地說:“孟西沉孟先生。”
話音剛落,門“砰——”的一聲合上了。
付瑤站在屋檐下,很久沒有動。檐外飄進來雨絲,把她的頭髮打濕了,還有她的衣服,以及下半身那件濕的不能再濕的褲子。
屋內則是另一個世界。
地暖向地面持續供溫,室內的溫度很穩定。
“琳琳,誰呢?”在客廳打掃的女僕問剛剛去門口的人。
“不知所謂。”顧琳走過來,拿過一旁的抹布和她一起跪在地上擦拭台幾,“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野丫頭,開口就要見孟先生,我給打發了。”
“不會是和孟先生認識的吧?你這樣不好吧,至少問清楚啊。”沈佳有些遲疑。
“你沒看到她人,都穿的什麼啊,孟先生怎麼會認識這種人?”
“穿的什麼啊?”
“大街上幾十塊錢一條的牛仔褲。你要看嗎?那你出去啊。”顧琳呵呵笑了聲,“不定現在還在外面蹲着呢。現在的女孩怎麼全都這樣,看到個有錢的男人都像蒼蠅見了蜜似的往上盯,也不怕把牙給磕了。孟先生是能這麼開刷的嗎?”
“那她怎麼知道孟先生住處的地址的?你真的弄清楚了,若真是孟先生認識的人……”
“可能嗎?”顧琳不屑,“你沒看到她那窮酸樣。”
沈佳總覺得不太好,讓人家這麼在外面站着,但是想一想還是顧琳說的對,要是隨便把什麼人都放進來,騷擾到孟先生怎麼辦?
天邊的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失的時候,半山都籠罩在了雨霧裏。付瑤躲到花園裏的葡萄架下避雨,遠遠的,看到孟西沉的車緩緩馳上山坡,過了柵欄門,從她身邊開過。
她抓緊了手裏的拎包,卻看到那輛黑色的賓利車,又倒了回來。
車窗搖下來,裏面是孟西沉詢問的眼神。
付瑤望着他,然後又望向他身邊的位置,在那後座里,還有一個穿着淺茶色風衣的年輕女人,也在看她。
不過,付瑤很快就把目光收回來,復又看向孟西沉。
又是一個水花打下來,她被淋了個濕透,吃力地揚了揚手裏的拎包,走過去,遞給他:“您忘了,上次您的襯衫。”
他好像真的不記得了,微微側着頭想了會兒:“……所以,你是……”
“我來送衣服。”
“送衣服?”他看着她,重複了一遍她的話。
“對。”她在大雨中點點頭,濕漉漉的頭髮貼在額頭上,看上去有點狼狽,但是她依然佇定地說,“送衣服,您的衣服。”
雨漸漸停了。
孟西沉沒有說話,他烏黑深邃的眼睛在這樣深秋黑夜的細雨中,特別的柔和,讓人心生溫暖。她想要從容,但是看到他從車裏走出來,黑色的皮鞋踩在她身邊的枯草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時,她就再也不能從容了。
孟西沉脫下自己的長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握了握她單薄的肩膀,帶她朝門那邊走去。車後座那個年輕女人終於忍不住打開車門走下來,喚了他一聲:“西沉……”
孟西沉回頭對她說:“羨姿,今天不能和你聊了,回頭見。”
徐羨姿眼睜睜看着他帶着那個她素未蒙面的女孩進了門,眼眸微沉。回頭打了電話:“老張,我在西沉這裏……你來接我,對,別問那麼多,馬上過來接我。”
她回頭又看了看別墅合上的門,駐足了會兒,最後還是決定走過去敲了門。
她緊跟着孟西沉和付瑤進去,僕人馬上過來給她準備了拖鞋。徐羨姿都沒招呼,直接往客廳那邊走去。
雖然是第二次來,付瑤還是有點局促。孟西沉讓她在沙發里坐下,讓僕人把室內所有的地暖都開了,又往壁爐里添了燃料。
很快,壁爐里燃起熊熊的火焰,在牆壁上跳躍着,照亮了她半邊臉。
付瑤又打了個噴嚏,看到自己身下絲絨的沙發被弄濕了一大片,下意識往外面坐了坐。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覺得冷,她又感覺身體裏面在發熱,像是灼燒了似的,頭暈目眩。
“還冷?”他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額頭,站起來,微微擰起眉,朝那走廊盡頭說:“小顧,小沈,熱水和衣服都準備好了嗎?”
顧琳滿頭大汗地跑過來,彎着腰,結結巴巴地說:“准……準備好了。”她的頭低得不能再低,根本不敢抬頭看付瑤。沈佳躲在她身後,也瑟瑟發抖着,不敢說話。
“你們怎麼了,不舒服嗎?”孟西沉皺起眉頭,神色有些不悅。
“不……沒有。”
孟西沉輕輕揮手:“算了,下去吧。”
二人馬上像得了特赦令一樣快步彎着腰離開。
“之前的小鄭和小張回鄉去了,這是前幾天才找的人,之前兩天看着挺靠譜的,不知道今天怎麼就這樣了。”孟西沉擰了擰熱毛巾,鋪開在掌心,彎腰給她擦了擦脖子,又問她,“感覺怎麼樣?”
沒有人應他。
抬眼一看,付瑤閉着眼睛靠在沙發里,臉色酡紅,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
他用手背試了試溫度,感覺火燒一般,馬上打橫抱起她往走廊那邊走去,高聲道:“李姐,李姐,叫陳醫師過來。”
徐羨姿跟上他,在他身邊說:“看着是發燒了,先用退燒藥吧。”
孟西沉沒有應聲,只是憂心忡忡地看着懷裏人。
李姐聽到聲音就從樓梯上跑下來了,看到孟西沉懷裏人事不知的女孩就急問道,“這……這怎麼了啊?”
“別問了,快叫人過來。”孟西沉撇下她抱着人就朝樓上走去。
徐羨姿有些黯然,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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