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重生后最後一卷
大盛朝武帝年間,大將軍孫成道手握兵權,女兒孫氏入宮為妃十幾載,位及貴妃,曾經更是生下早夭的二皇子被立為太子,孫家的風光在大盛朝的歷史上鼎鼎有名。
只是在武帝晚年的某一天,孫成道突然聽聞自己的女兒孫貴妃被打入冷宮,剝奪了貴妃封號的消息。孫大將軍沒有多想,還以為是孫貴妃犯了什麼錯,立刻獨身一人進宮去求見武帝。
據御林軍的統領說,孫成道剛剛一進宮門,久病在床的武帝就命御林軍將他抓獲,二話不說,當場將他殺死在乾明宮的宮道上。
孫家手握重權,朝廷之中投靠他的大臣也不計其數,但是誰也沒有料到,一夜之間,孫成道既然被皇上不聲不響的處死,孫家在宮裏的靠山孫貴妃也被廢入冷宮。
孫家倒下了,追隨他的官員們自然是人人自危,一時間牆倒眾人推,武帝反清孫家餘黨倒也是不費力氣的。只是這是,武帝不知為何久病的身體非但不見好轉,反而在一次去了御花園回來的路上,病情再度加重。
御前的姑姑發現,武帝那夜從御花園不知道見了什麼人,回來就一個人躺在養心殿的龍床上,一語不發,但是咳咳的咳出了好幾口血。武帝年紀大了,咳血可不是小事,偏偏他還不等太醫們給他診治了,第二天一早就在朝廷掀起了一道腥風血雨,孫家倒台。
武帝自己身體不行,這反清算孫家的任務自然就落在了太子蕭未坤的頭上,但是蕭未坤素來就是個沒有主見和膽量的,當個富貴王爺他還稱職,偏偏他是個太子。
武帝大概也是知道自己這個太子的無能,就在太子接到了清算孫家的聖旨的第二天,他和幫助他的鄭宰相就一起接到了第二道聖旨,武帝下令,想到自己病重,朝中眾事不能沒有太子協理,這清算孫家的事就交給魏王世子蕭乾生了。
鄭宰相是東宮鄭太子妃的父親,他接到武帝移交孫家的聖旨時,當下就不滿的衝到東宮,對蕭未坤說道:“皇上為何會這麼做,太子殿下,您才是大盛朝未來的皇儲,蕭世子殿下雖然也是皇家的人,但是他現在畢竟冠的是魏王之後,名不正言不順啊。”
蕭未坤從來都沒有什麼大的奢望和志向,他只想靜靜的、富富貴貴的在東宮活到皇權的交替的那一刻,聽了鄭宰相的抱怨,他想到了自己那個被他親手放棄的長子。
他說:“乾生也算是父皇的長孫了,處理孫家餘孽有何不可?父皇既然這麼安排,本太子又能怎麼樣,而且父皇也說的對,如今父皇病重,朝中不能沒有人看着。”
“可是殿下……”鄭宰相欲言又止,眼眸里自然卷上了對蕭未坤的不滿。
鄭宰相沒有說明的是,孫成道為大將軍多年,受盡了武帝的信任,朝廷裏面明裡暗裏效忠他的人多不勝數,現在孫成道倒下了,如果他們能趁着這個時候,借清算孫家的名聲收服餘黨,那對於他們日後成就大事可不就是個大好時機,怎麼這個太子就是不明白呢!
鄭宰相原來一直活在孫成道的陰影之下,不及孫成道受到武帝的信任,如今孫成道死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一逞自己宰相的威風,但是偏偏,他的女兒嫁給了太子這個只有名號,而沒有半點作用的人,如果以後真要靠着他成就大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做夢!
“太子殿下,咱們不如趁着皇上現在正病重,將孫家的餘黨盡收囊中吧。”鄭宰相不放棄說服蕭未坤,試圖慢慢的引他開竅。“如今皇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殿下要早作打算啊。”
蕭未坤聞言一愣:“本宮要做什麼打算?他日父皇駕崩,這大盛朝的天下自然就是本宮的了,本宮是太子,繼承江山也是名正言順。”
太子的言語之中,絲毫聽不出未雨綢繆的意思,也不知是他真的不懂,還是明明就懂得,但是因為這一生的動蕩太多了,他寧願自己欺騙自己,也不寧願再去承擔一點點風險。
“可是殿下,如今魏王爺打了勝戰回來,在朝堂的呼聲頗高,還有魏王世子,手握皇宮的兵馬,如果他們……”鄭宰相真是急的不得了,真想直接把這個太子取而代之了,一個人怎麼能胸無大志到這樣的地步。
“魏王世子……”低低的念叨着這個稱呼,蕭未坤輕聲而笑。“原來聽多了旁人稱乾兒為東宮皇孫,如今驀然聽人稱他為魏世子,本宮還真是不習慣呢。”
“太子殿下!”鄭宰相心有不甘的看了一眼蕭未坤,只見他命人取了一把古琴,獨自一人坐到了東宮的庭院裏,在載着兩顆粗大的桃樹下,撫琴自樂。
這般怡然自由的隨性,實在不適合落在一個將會坐擁天下的太子身上。鄭宰相氣惱的皺了皺濃眉,心裏的反意蜂擁而上。
既然這個太子不爭氣,武帝又病重不起,估計也沒幾天活路了,而此時有能力的魏王又在邊疆沒有回來,放眼望去,京裏面有兵權和能力的就只有魏王世子蕭乾生。但他是堂堂的宰相,號令一發,百官豈敢不聽,如果他利用擁護這個太子的名號,為自己的大業開路,區區一個魏王世子是擋不住他的,對吧?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做到宰相這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官,內心自然就不會是個沒有野心的,武帝的縱情聲色正好催發了鄭宰相,以前是因為有孫成道在,他沒有機會爆發,如今孫成道不在了,他的腦中瘋長起來的忤逆的念頭一旦興起,自然就再也無法消滅下去。
“太子殿下,老臣先告退了。”匆匆告別,他必須要去好好的謀划謀划。
“爹,您怎麼不多坐一會兒,然兒馬上就會帶着孩子從柳府回來了,到時候也讓孩子見見你這個外祖父嘛。”鄭太妃剛好從宮裏出到庭院,見到自己的爹爹要回去,連忙孝順的挽留。
“不了,太子妃娘娘,老臣還有些要事,先走了。”鄭宰相不忍心回頭再看着他的這個女兒,徑直而走。他的這個女兒的確是個好女兒,多年來嫁到太子東宮,從來沒有讓他操過半點心,但是這又能怎麼樣?
為了他鄭家的大事,別說是外孫女,外曾孫子,就是女兒,該舍也得舍!
幾日後,鄭大將軍趁着武帝病情再度加重,以太子東宮之名,挾太子而調動其掌控的地方兩軍進駐在京城之外,意圖把持朝政,武帝也被他控制在宮裏,不得自由。
皇族之中,除了魏王和魏王世子蕭乾生,再也沒有第三個人有兵力和謀略能夠抵抗鄭大將軍,魏王蕭未鴻這次是偷偷回京的,除了魏王府的人,沒有人知道他回來了。
蕭未鴻現在有了王叔蕭慎這個牽制,行動不如往日自由,蕭慎的身上有不足之狀,他若不近身相陪,實在難以放下心來。所以真正征討鄭氏叛軍的,主將說來還是蕭乾生這個世子。
這些天,蕭乾生和溫子慕都在魏王府外,帶着手裏的十幾萬將士,征討鄭軍,而蕭未鴻則盡心的陪在心愛之人的身旁,生怕這人再有半分差錯。
“王叔,把今天的葯喝了吧。”蕭未鴻有一次端來了一碗苦的人想吐的葯。
“嗯。”蕭慎喝了十年,再苦的葯也習慣了,喝完之後也只需要擦擦嘴,再用清水漱個口而已,拉了進來的青年坐在自己身旁,蕭慎溫聲問道:“鄭軍反叛的事,怎麼樣了?”
蕭未鴻替王叔攏了攏頭髮,不甚在意的說:“這個王叔不用擔心,乾生有能力着呢,我們在西疆打仗的六七年間,旁人都只知道我是個主帥,卻不知幾年來大部分的硬戰,都是乾生在後頭出謀劃策的,而他身邊的溫子慕則是出征的一員得力猛將!”
蕭慎聽到這裏,輕輕的微笑:“如此就好,希望乾生和子慕能夠早日平定叛軍,大盛朝的江山絕對不能出現一點差錯,只是這次鄭宰相把太子拉出來,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說來說去,無論如何,叛軍面前,他們到底都是蕭家一脈相傳的子孫。
蕭未鴻恨恨的說:“鄭宰相仗着自己的朝中一品,又看自己的女兒是東宮的太子妃,所以就想打着擁護太子的旗號造反,就算他沒有明說他是造反,試圖投機取巧,乾生也早就說了,光是他擅自調動兵力進駐京城這一點,乾生就可以將他置於死地。”
“這大盛朝的江山,畢竟是咱們蕭家的。”蕭慎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說起來,未鴻,聽你字裏行里說到乾生,那樣欣賞,看來你是真的喜歡他呢。”
蕭未鴻哈哈一笑,“王叔笑話我了,乾生是個很優秀的孩子,他還是我的養子呢。”
“其實,”蕭慎低聲說:“讓乾生做魏王府的養子,實在是委屈他了,他和當年的你一樣,都是皇族十分優秀的後生,如果有以後,必定是能夠大有作為的。”
提及了以前的自己,蕭未鴻的笑容腰斬在半路,“王叔……”
“未鴻,你告訴我,”蕭慎抬起了眼,靜靜的望着自己的養子,“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年你志向頗高,頗有衝天之志,那麼現在呢?你還把幼年時的夢想放在心裏嗎?”
他是將他一手養大的人,他心裏最大的夢想是什麼,他又怎麼會不知道,蕭慎的眼眸一點一點的黯淡下來,視線移開了蕭未鴻的臉。如果、如果這個孩子還是那麼雄心勃勃,那麼或許,他不應該因為自己的存在,而拖住了他前進的腳步。
“王叔,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麼?”蕭未鴻看到懷裏王叔黯淡無光的臉龐,馬上就知道他肯定又在想些有的沒的,不禁慌了,連忙擁着他哄道:“除了你,我已經什麼都不想要了啊。”
年幼的時候,他確實懷着不能說的,最偉大最偉大的志向,可是經過了這麼久,年華逝去,少年遠走,又用了十年的時間嘗盡了生死別離之苦,一朝心愛的人擁在懷裏,他哪裏還敢再遐想些別的。縱然現在,他如果想要一切,都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了。
“王叔,除了你,我現在什麼都可以放棄了,甚至是我的生命。富貴榮華,功名利祿,在我眼裏都已經成為了過往雲煙,晨時朝露。”蕭未鴻的聲音,溫柔而成熟,“讓我們兩個人一直在一起,晨起晚落,相擁而息,將來百年過去,生死契闊,也不過是兩副棺木一朵墳,好不好?”
“未鴻……”蕭未鴻的擁護熱烈的就跟少年時期不知情滋味,第一次藉著喝醉了酒做幌子,強行擁抱他一樣的用力熱情,他的吻灼熱的映上了蕭慎的額頭,蕭慎的眼眸漸漸泛起了熱潮。
那人再問:“好不好?”
蕭慎抓緊了就等在眼前的懷抱,輕輕的點頭,含笑一句:“好。”
蕭慎輕輕的閉上眼睛,埋首在蕭未鴻的胸口,他就知道,眼前的這個孩子早已經長大了,他已經值得他為他回頭,為他重返往日令他傷心欲絕的故地,又為他獨自進宮去見當年差點害的自己慘死的皇帝。
御花園的那一晚,他出現在宮廷的月下,遺露出了半邊被毀的觸目驚心的臉龐,成功的親手揭開過往的仇恨,讓一個年邁的兄長想起了過往的難忘溫情,知道因為自己當日的強求,到底將他害到了什麼樣的地步,藉著這份懊悔,他幫他消亡了一個權傾朝野的家族。
“未鴻,孫家已經不在了,以前的事,咱們都一起放下了吧。”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蕭慎突然在蕭未鴻的懷裏說了這麼一句話。“孫家當年傷我,我已經替自己報了仇,你不用再為我心疼了,至於宮裏的那個人,你也無需再放在心上,好不好?”
蕭未鴻輕輕的微笑,他相信他的王叔,毫無理由的一切相信,“好。”
過往情仇,整整十年,總算是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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