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 73 章
縱然她的動作讓他很不喜,但他卻沒有步步緊逼,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眸,等待她的回答。
好半響之後,芙兮才慢慢地開了口
“我……”
只是她話未說完,便被眼前的男子打斷
“那老叟手持玄元令,不遠萬里跋山涉水前來求救。”
“嗯?”
“你該知曉玄元令是何物吧?”延陵又清的語氣難得平和,他從薄唇里吐出淡淡的話語。
關於“玄元令”這一物,芙兮倒是有所耳聞的。
“玄元宗”是混元宗萬年之前的曾用名,那時候混元宗還沒有現在這樣強大,只是一個不入流的修仙小門派,後來正魔大戰,大宗派中的翹楚都被強行徵集出戰,傷亡慘重,而像玄元宗這樣的小幫派反而因為躲過了一劫保留了實力,接着玄元宗便通過搜刮和掠奪元氣大傷的大宗派得以發跡,又經過千年的大小鬥爭,這才成為了現今的四宗之一,並正式更名為“混元宗”。
而玄元宗這番行為自然也引起了其他宗派的不滿,他宗在前方戰鬥,爾等卻在後方坐收漁翁之利,這實乃小人行徑,於是各派聯盟便將此事告到了修真界裏頂級的二派。
二派之人皆為不問凡塵資質極佳的修真者,本不欲管此事,但因為這事情鬧得太大也索性放話叫玄元宗給個交代。
玄元宗主也是個狠辣之人,當下選了宗派中一些修為頗高,但年邁再無進階可能的修真者出去頂罪,並自願以死平息眾怒。而之後宗派會給予他們家族一筆豐厚的財產,並給各個家族留有一枚“玄元令”。若那些家族後代遇到生死存亡之際,只要手持玄元令前來求助,宗派必定會派人救助,但每枚玄元令只得使用一次,所以各大家族若非生死關頭,一般都不會輕易使用玄元令。
“竟是玄元令,那老叟所求為何?”芙兮被勾起了幾許好奇心。
“除去皖丹君王身邊妖言惑眾的國師,也就是王榫,並告誡君王斷不可再聽信讒言,勞民傷財,多方擾亂他國。”
芙兮聽聞,卻是嘆了口氣回道“我猜那老叟定然是個很注重君臣之儀的忠臣,否則怎會在君王這般不堪之下,還未放棄自己的國家,甚至為此動用家族的玄元令。”
芙兮說到這裏,終於抬眸看向眼前的男子。
“雖然有可能得罪他派,但既是玄元令,宗主應當不會拒絕才會,你之前為何說……”
“不,宗主一口回拒了那老叟。”延陵又清背光而立,深邃俊冷的臉顯得有些陰沉
“他斷不會因為區區一介凡夫俗子便與其旗鼓相當的宗派結怨,當然,他隨後便命人送了一些靈石靈草給那老叟以做補償。”
“於是你便私下收了那老叟的令牌?”
這一刻,芙兮陡然發現延陵又清或許不如宗內傳聞那般冷血。
延陵又清沒有回答,只是轉身踱步朝着那懸崖邊走去,風呼呼地颳起他黑色的衣袍與墨發,竟有一種即將乘風而去的豪邁之美。
夕陽映照下,延陵又清負手而立看着遠方的蒼穹,深邃的眉眼似乎也被暈染了些許的暖意。
他清冷的聲線在呼嘯的風聲中縹緲若浮萍。
“不忍罷了。”
芙兮一時愕然,她從未想過“不忍”二字會從眼前這個男子的嘴裏說出。
似乎感受到了少女的情緒,延陵又清的嘴角竟是勾起一抹微乎其微的笑意,唇瓣上揚的弧度柔和五官的凌厲,顯得側顏的輪廓越發的俊美立體,他看向她
“很意外?”
姬芙兮聞言,卻是搖了搖頭,回道
“凡事無絕對,況且我與延陵師兄並不熟悉,也難免猜不透師兄你到底是怎樣的人。”
芙兮揚起下頜,目光悠遠地望着天邊,慢騰騰地說道
“包括今日師兄特意告知芙兮這些,讓芙兮受寵若驚的同時也滿心疑惑……畢竟……”
她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心裏思忖着些什麼,慢慢垂下了眼眸。
延陵又清靜靜地望着她,眉頭微微蹙起,他轉身腳步一提,向她邁出幾步,放在心底多年的話語終於傾吐出聲
“那日,我已經收了力。”
“……”
見她如此反應,他英挺的劍眉不自覺已然打了無數個死結,又道
“我修鍊的功法本就極其霸道血腥,我並非有意傷害於你……”
他那原本清冷的聲音中,含着些許苦澀。
在我聞到你身上淡淡的述還香時,便知曉你是血色禁煉贈與我丹藥的女修,我又怎會傷害於你?
聽他這番言語,芙兮終是搖了搖頭,輕聲回道
“從前只是覺得師兄有些不近人情了些,但是經過今日的談話……”她頓了頓,低聲道
“是芙兮想錯了。”
聽到她這句話,延陵又清的眉宇終是慢慢舒展開。
“傳聞與你打鬥的修士皆是靈脈俱斷,傷得極其嚴重。那日,許多弟子見對手是你便選擇不戰而降,可我偏偏不信,非得與你爭個第一的位子,我雖是敗了,卻也不是最慘的一個,現下想來,並不是我防禦得當,而是師兄手下留情了罷。”
芙兮言及於此,不由踱步向前,越過他,走向那懸崖邊沿,俯視着看着腳下盤旋的巨鷹,風吹起她及臀的青絲,擾亂了她的視線。
她神色清淺,拂手將那一縷搗蛋的青絲別在耳後,清雋的眉眼帶着些許迷惘的神色
“師兄不像是會在意他人想法的人,為何要特地告訴芙兮這些呢?”
延陵又清卻沒有立即回答,只是慢慢走向芙兮,緩緩地,輕輕地,帶着一絲說不出的溫柔“若我想與你結成一世道侶,你可願意?”
轟——
宛若晴天霹靂的響雷。
在芙兮的腦海之中炸開,她猛然轉身,卻撞上了一副男性寬闊、堅硬的胸膛,驚得她慌亂地連連往後退。
“小心——”隨着一道清冷又渾厚的男聲響起,芙兮打了個趔趄,向後倒去。
而她的身後,正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懸崖。
不過下一瞬,她便跌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鼻尖縈繞的是濃郁又陌生的男性氣息。
延陵又清將她牢牢禁錮在懷中,大掌緊緊扣住她纖細的腰身,周身靈力運轉,騰空而起,帶着她遠離了那險地。
芙兮僵直了身子,一動也不動,大腦更是一片空白。
直到不遠處的傳來一陣錯愕的驚呼聲,她才反應過來此時姿態的曖昧。
幾乎一落地,芙兮便猛地將他推開,素來清冷的小臉此時漲得通紅,她轉身,對上了十幾步外一雙瞪大的眼睛。
那修士似乎被眼前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半響都沒回神來,直到延陵又清陰冷的視線掃了過來,這才打了個寒顫,哭喪着臉道
“宗主有要事宣佈,讓所有嫡系派師兄師姐均前往靈眼台。”
那修士說完這句話,竟是雙腿發軟,倚着古樹榦才不至於癱軟在地上。他此刻心中更是叫苦不迭,到底是倒了多大的霉運,才撞破這尊煞神與姬師姐之間的秘密。
他尚且沉浸在自己營造的痛苦思緒中,卻沒發現那山崖邊上的二人早已雙雙遁遠。
芙兮駛着飛行器,腦中一片混亂,又惱又怒又羞的,竟是在這秦嶺山上兜了好幾個圈子,才平靜了自己的心情,心中痛罵自己不爭氣,居然會這般驚慌失措,沒有在第一時間推開延陵又清也就算了,還因為倉皇失措沒有發現其他修士的接近,倘若那男修是個嘴不嚴實的,估計自己的名聲就該毀了。
她望着腳底下連綿起伏的山嶺,又掃了眼那鐫刻着“靈眼台”氣勢恢宏的山門,滿心悵然。
……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輕嘆一聲,斂了斂略微凌亂的髮絲,操作着飛行器緩緩在山道前降落,步行至山門前,她素手一揚,一枚精美的玉簡浮出,她腦海中卻是不自覺蹦出了那張冷峻深邃的臉龐。
想到等會又要再見到那個男人,她便有些氣鬱,心中徒然升起幾分不知所謂的情感。
手腕隱隱有些溫熱的觸覺,她不由抬手拂開左手的廣袖,只見那白皙的藕臂之上,紅線纏繞懸挂的暖玉正泛着細微的紅光。
這暖玉正是十年前那個小少年留給她唯一的物品,只是那鮮紅的暖玉懸挂在脖頸之上過於顯眼,她便將其纏在了自己的手腕之上。
整整十年,這塊暖玉都不曾離過她的身。
不過這玉佩卻是第一次像如現在這樣玉身含光,玉表發熱。
難道……
姬芙兮只覺得心臟砰砰地急跳起來,有什麼要破喉而出,心扉的澎湃如同深海時最洶湧的浪花,所有的思念,那一天天的翹首以盼,都讓她湧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苦澀之感。
你還在期盼什麼?
她自嘲一般地喃喃自語,那語氣帶着洞悉世事的悵然,還有一些蕭瑟。
直到臉上的情緒盡數斂盡,芙兮才將玉簡投入禁錮之中,白光一閃,那身形便是不見。